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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浮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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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七星续命灯?

    传说:人死后在棺椁旁点上七盏青灯,残魂执念会转生七世,以七世落入畜生道、不得善终为代价,换取一次转生的机会。

    每过一世,灯灭一盏。

    七盏俱灭,倒转生死。

    幻境中,玄一‘看见了’他主人的第七世,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年,在破庙前捉兔子。于是他守在那里,把捉兔子的少年一一抓来,喂下‘引魄汤’,再由巫女敲响金鼓,去唤醒前世。

    如果是他的主人,就会被引魄汤金鼓唤醒记忆;如果不是,引魄汤会让他忘了这七天和事情。

    景恒:“?”槽点也太多了。

    首先,七世落入畜生道,为何玄一认定少年是主人,畜生和少年,还是有点区别的吧;其次,只有他主人会被金鼓唤醒记忆,别人不配有前世吗;还有失忆,景恒醒来时非常确认他一点都没失忆,但当玄一问他时。景恒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记得。

    他也知道‘吸阳气’的说法从何而来了,他现在也虚,这七天,他每天就喝一碗苦药汤,半口饭都没吃到,这搁谁谁能不虚。

    玄一脸上看不出失望,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谎:“你摔倒了,晕了过去。”

    景恒:“多谢相救?”

    玄一拎起只灰毛兔子耳朵,递给他:“下次要小心。”小兔子十分不服,在空中把腿瞪得飞快。

    景恒接过兔子,抱在怀里,用手顺顺毛,谁曾想这兔子一口咬在景恒手上。

    景恒:!!!

    疼!

    景恒得到了他的赔偿兔,一只邪恶的、咬人兔。

    原来没有‘野兔源记’,只有失望了很多次的人,这位忠诚的属下依据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与梦境,一次又一次将与梦境中重合的人带来试探,又一次又一次失望。

    来到古代后,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沉的忠心。

    不知道景恒要是死了,金豆都会如何?挂死到马车上吗?

    他之前只当是一句玩笑话,千万不要这般,他回去赶紧必须得和金豆说。

    景恒悚然一惊,他失踪了七天,金豆不会已经把自己挂上了吧!

    “我得赶紧走了,”景恒抱着兔子,微微躬身:“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兔子,有缘再见。”

    玄一望着景恒的背影。

    巫女手持金鼓,借着洞口的光看鼓上的裂痕:“还往破庙放兔子吗?这鼓可能用不了几次了。”

    玄一:“不用了,他就是。”

    巫女:“???”

    巫女追着玄一问:“他就是齐圣宗?”

    玄一木头似的,也不作答,反而绕开巫女,拿青草喂兔子。白兔灰兔黑兔挤在一起,毛绒绒软绵绵的,三瓣兔子嘴嚼得飞快,非常可爱。

    与高大硬朗的玄一没有丝毫匹配可言。

    巫女内心的好奇简直溢出:“如何看出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养一个月兔子。”

    “两个月。”

    “半年!半年还不行吗?”

    洞口像是有什么奇怪阵法,景恒才走出去几步,再回头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他饿得发慌,手里的兔子挣扎不停。

    兔肉好像挺好吃的,他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兔子和他可能八字不合,非常不喜欢他,像得了疯兔病。

    他把兔子放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好吃的兔子跑远

    停在一只蟒纹皂靴之下。

    他抬起头看清眼前人,含笑道:“我回来了。”

    凤明面若寒霜凝雪,阴沉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你又瘦了,很久不见。”他在心里数了数,算上这七天得有:“五年多了。”

    景恒话音刚落,身体微微一晃,仰面倒下,凤明上前一步,接住这不令人省心的淮安侯公子。他皱起眉,望向树林深处。

    景恒做了一场梦。

    在梦中,它是只蝴蝶。出生在一株月季花丛中,开始并不会飞,只能躲在阴凉处不断啃树叶,积蓄能量织了一片叶茧。

    它在茧中蜕变,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它将会在春天到来时,变成一只绚丽的蝶。

    蝴蝶们都是这样。

    冥冥中,有什么在呼唤它。

    时间到了。

    它咬破茧,不断抖动翅膀,干瘪的翅翼逐渐充血舒展,蝶翼上银蓝色磷粉华光闪动。

    这里好亮,好热、到处都是血红与苍白。

    月季枯萎了,它必须得飞了。

    鹅毛大小的雪花在空中飘落。

    原来不是春天,而是一场大火。

    它扬起翅,在漫天大雪中穿过火海与宫殿。

    没时间了,它拼命飞。

    它找到了他。

    他登高而立,雪落在他冰冷疏离的眼眉间。

    它也要落在他眉间。

    它抖抖蝶翼,也许能扇去他眉间的霜雪。

    它靠近他,终于,它飞上了高高的城楼,落在他肩上。

    好冷。

    这不是它的季节。

    它要死了,它应该在属于它的季节出生才对,那个季节没有雪,有满庭的月季和芍药。

    一只蝶,若在冬季破茧,不会活的太久。

    但它见过雪。

    也见过他。

    它伸出触角,轻轻、轻轻触碰他的脸。

    好凉。

    他的脸好凉。

    可惜它这是只蝶,没有双臂,不能拥他入怀,也没有双唇,无法吻去他眉间风雪。

    它是只蝶,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出现,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约。

    蝶一生短暂。

    须臾间,它从肩头跌落。

    坠入火海。

    景恒长喘一口气,像溺水之人猛然被捞出水,意识回笼的刹那,落下一滴泪。

    “好凉。”景恒说。

    凤明问:“什么好凉?”

    “你好凉,”景恒魔怔似的,紧紧握着凤明的手:“你冷不冷?”

    凤明用另一只手去探景恒额头:“不烧了,为何还在说胡话。”

    金豆哭道:“莫不是烧傻了?”

    凤明皱眉,抽手,没抽出来,只得对一旁装瞎的谢停说:“把御医叫进来。”

    谢停得个机会,忙回避出去。留给表哥严笙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严笙迟端起茶,不听、不看,装聋作哑。

    景恒再才发现屋里还有许多人,讪讪松开凤明的手:“原来我在发烧,我说怎生梦见自己被烧死了。”

    凤明道:“何止是发烧,简直是撞了邪。”

    景恒在梦中一直唤他的名字。不是‘彩宝’,而是‘凤明’,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凤明试探道:“你这次遇险,九千岁来看过你。”

    “凤明?”景恒愣住:“他老人家来干什么。”

    严笙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督主今年不过二十有九,怎就老了?”

    景恒顺着音看过去:“这是谁?”

    严笙迟答:“参见世子,卑职严笙迟,谢停表兄。”

    “谢停是谁?”景恒迟疑道:“谢星驰吗?他也有别的名字?”

    严笙迟:“他姓谢名停,表字星驰。”

    景恒恍然大悟:“谢星驰表哥,锦衣卫同知,我想起来了,我入宫觐见的折子总没个回音,我还想托你问问呢。”

    严笙迟:“”

    凤明立在一边,仿佛没听到。

    但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

    “金豆,”景恒问他:“九千岁何时来的,之前备得礼你给了没?”

    金豆犹豫道:“我不知他老人家何时来的啊。”

    凤明:“”

    景恒道:“取宝树来。”

    金豆带着下人抬进来个木箱,打开,里面正是两棵多宝树。

    景恒道:“这两棵宝树,烦请同知带走,一个你留着玩,另一个帮我转交给督主,一是谢过他来看我,而是我进宫请安的事儿还劳他费心。”

    凤明:“”

    严笙迟心说:算知道谢停为何总说景恒想让他死,现在轮到我死了。

    他还想抢救一下自己:“是否不太妥当。”

    景恒一挥手:“他又不知道。”

    凤明心说,这傻子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他真多余试探。

    说话间,御医赶到,来的路上谢百户已经和他交待过,现下只当不认识九千岁。

    陈御医给景恒把过脉:“世子底子好。臣再开服安神的药,喝上几日,便无碍了。”

    凤明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景恒对凤明说:“七月初的时候,芍药都落了。”

    清风穿廊而过,打着旋的留恋着凤明鬓间碎发:“六月就该落了。”

    景恒认真道:“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心里就难过。”

    凤明回头看他,眼神淡淡,美得令人心惊。

    “难过还看。”

    “也欢喜,”景恒喃喃说:“又难过,又欢喜。”

    自凤明在霸州见景恒,便觉此人有些痴,痴言痴语听惯,不过一笑置之,可今日不知怎,他亦有几分感怀,心思难静,跟着难过起来。

    景恒的这份情,他承不起。

    一场大戏,还没开场,他就已然望到结局。

    宛如他对先帝那不敢宣之于口的情。

    极不相配,也不合宜。

    凤明莞尔:“你总是讲些没由来的话。”

    “不需要由来,情不知所起——”

    凤明下定决心斩断景恒的心思:“你不知缘何而起,我却知会缘何而灭。”

    他拢袍起身,分明还是那个人,却更冷下来,比平时更冷,像雪山之巅的寒月高不可攀,凤明睥睨道:“宫里宣你,明日来觐见罢。”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总丫鬟小厮由管事领着,侍奉景恒穿衣洗漱。

    金豆捧着件青色织金盘领罗衣,上锈四爪青龙,并着行云纹,好不华丽。罗衣里面还要穿层绣着海棠金枝的底衣,层层叠叠把人罩在里面,更显无比奢华尊贵。

    一番打扮下来,还没出门,便折腾一身汗。

    金豆在旁轻轻打扇,生怕吹乱景恒的一根发丝儿,口中还不忘细细念着规矩。

    好容易出了门,谢停候在门外,着了全套官服,飞鱼服、绣春刀是必不可少,皂靴、武冠佩戴整齐,端得是一派英武非凡。

    两人一打照面,俱是怔忪。看惯了对方不着四六的模样,乍然正经起来,都有些不自在。

    景恒清了清嗓。

    谢停垂首躬身,请世子先行。

    景恒同他擦肩而去,只一开口,说的话还是那么不着调:“今天好容易扮回爷,转头就得去宫里装孙子,做人真难啊。”

    谢停心头猛跳,总觉得不妥,于是千万叮嘱:“在宫里,无论见到多不可思议的事,都不能忘了规矩,知道吗?”

    待到进了宫门,自有严笙迟接引。

    严笙迟见了景恒先行礼,又看了眼谢停,谢停后退几步,同严笙迟并肩而行。

    奉天殿早朝未散,景恒候在偏殿听宣。偏殿侍奉的宫女,躬身奉茶,头都不抬。

    严笙迟与谢停一左一右立在门口,严笙迟便罢,只一面之缘,跟刚才那宫女似的,就当是工作人员,站那儿景恒不在乎。

    可谢停与景恒相处月余,同吃同坐从没尊卑忌讳,现在谢停站着,他也坐不住,好像误入了朋友上班打工的地方,叫朋友伺候着,景恒全身都不得劲儿。

    想同朋友说话,又怕影响人工作。现代只是丢饭碗,这会儿可能会丢脑袋。

    茶换过三次,一小内宦躬身快步走来:“世子爷备着吧,就快宣您了。”

    景恒站到奉天殿外,又过了许久,听得一声长长的‘宣’字。

    严笙迟与谢停同时推开殿门----

    景恒遵着规矩,双手举于胸前,握着请安的折子,垂首疾步踏进大殿。低着头,也看不清谁是谁,文官居左、武官在右,尽看大臣们的皂罗靴。

    他从中走过,光是数脚,估摸殿下官员就得有大几百个。他也不知走到哪儿停,觉得差不多了,跪地行礼,三呼万岁。

    龙椅传来一声:“十六皇叔,免礼平身。”

    声音奶声奶气,怪可爱的。

    景俞白在龙椅上伸头看景恒,因离得远,眉毛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他悄悄往前探身,仍看不清。

    景俞白侧首偷偷问凤明:“能不能让他离近点。”

    凤明面若寒霜。

    景俞白瞧出凤明脸色不妙,不敢再提,只好按流程问询:“十六皇叔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景恒还没作答,一御史出列上奏:“启奏圣上,臣听闻淮安侯世子曾遭歹人挟持,此事由北镇抚司查办,不知是否有了定论。”

    此言一出,殿内中百官像刚知道这么回事似的,纷纷议论起来:

    “竟有此事?”

    “世子可有受伤?”

    “此事如不清查,只怕难给淮安交代。”

    “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嚣张?”

    大理寺卿封山齐道:“那片山林早有古怪,大理寺也曾探查,可惜一无所获,此事搁置下来,竟险些害了世子,锦衣卫能者众多,想必早已查清。”

    景俞白看向凤明,见凤明今天是一点不想帮他上朝,有些不开心,语气低落:“宣来问问。”

    内侍唱和:“宣---锦衣卫同知。”

    景恒:锦衣卫同知不就搁门口呢么,也用得着喊一遍。

    严笙迟入殿,将来龙去脉简单讲述,只隐去怪力乱神之处。

    百官早知道是查不清,此时刻意为难顾做不知,出言质询:“严同知说来说去,最后却没查出是何人所为?”

    “实乃失职!”

    景恒听到这儿,咂摸出味来,这是那他作筏子,对付镇抚司呢。

    又有人道:“依微臣之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世子早已入京,却迟迟无官员接引,身边又无人保护,才遭此祸事。”

    “陈大人此言差矣,世子出行,身边常有位年轻侍卫随行,那侍卫身手不凡,瞧着竟像锦衣卫。”

    “一派胡言,锦衣卫行走御前,守卫天子,怎会出现在淮安侯世子身边。”

    景俞白一听,这群老家伙竟然拐着弯的坑他十六叔,他定是不从,忙道:“是朕叫去的,爱卿可有何不满?”

    那人跪地忙称不敢。

    严笙迟见这些人越咬越多,忙道:“臣办事不利,请圣上治罪。”

    景俞白自然不愿罚严笙迟,眼珠一转:“十六皇叔远道而来,朕都没好好同皇叔说上几句,尽听你等聒噪。”

    百官躬身请罪:“臣等有罪。”

    正这时甄岐出列,景俞白退朝二字到了口中,又不得不往回一咽。

    只听甄岐问:“不知九千岁有何高见?”

    凤明寒着脸:“但凭皇上定夺。”

    这熟悉的声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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