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别离
夜景煜久久没有说话。
萧瑾胸膛里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她有些口干舌燥，索性将茶杯抓起来，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后，她重重的吐了口气，转脸看向还在沉默的夜景煜。
“阿煜，你该知道的，我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是在我们受到刺杀追击，我只能当累赘的时候。”
那时她看着他带人抵挡刺客，她却拖累着他，还要累他一路多加照顾，心里就存了这般念想。
他不该为了她，受到这般奔波劳累的。
若是她能有自保能力，甚至和母亲一般厉害，能够带兵帮他，岂不是能帮他节省些力气，日后还能助他登基。
而不是遇到什么人，就尖叫着等他保护。
“你安心的去出使北氓吧，我就留在北境，跟着外祖父学习本事。”
萧瑾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夜景煜面前，对他嫣然一笑。
“等我本事学好，也能够将影军收归名下，你也回来了，我就带着影军将藏宝图里的宝藏找到给你，助你登基。”
说到这里，萧瑾顿了顿，满脸认真的看着他。
“阿煜，我想当一个人的皇后，没有六宫的皇后，我想独享你一人的宠爱，但我知道让你为了我遣散六宫，会很难。”
“你若是要做一个好皇帝，怕是不能答应我这些，不过你放心，若是走到那一日，我只想散去军队，做一个江湖散人。”
她神情凝重，眸光里透着说不出的悲伤难过。
似乎那一幕已然发生，而她，无力阻止。
夜景煜胸口也跟着沸腾起来，像是有鲜血在燃烧，他猛然站起身来，将萧瑾重重的揽入怀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消失，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甚至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坚定沉稳而有力度，就像是他这个人，总是沉稳可靠的，让她止不住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他点。
夜景煜的手，轻轻掠过她的长发。
感受着指尖在发丝中的柔滑，他终于慢慢地开了口。
“阿瑾，我只要你，普天之下，我也只……”
他的话没接着说下去。
萧瑾将手指放在他嘴唇上，那股轻悠的力道，却像是带着雷霆万钧般，让夜景煜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静静的看着她，睫毛轻轻眨动，酥麻的感觉传来，让萧瑾嘴唇泛起了一抹苦涩。
“阿煜，不要告诉我这些，你当下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但承诺不要轻易说出口，会褪色。”
夜景煜闭上了眼睛，将她往怀里摁的紧了点。
“等我回来。”
回来后，给你一个天下。
萧瑾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你也是，等我回来。”
等到再见，他们必然会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从此不再是拖累，而是互相扶持，走上顶峰。
后来夜景煜权倾天下，萧瑾做了他身边唯一的皇后，权力仅次于他，六宫中更是独她一人，没有别的莺莺燕燕。
有人问她，你这般将权力归拢在掌心，不怕夜景煜对你起疑心吗？
萧瑾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她和夜景煜本就是互相扶持走上来的，他中有她，她中有他，若他真的起疑心，她自求去便是。
不论是他还是她，失去对方，都无异于挖肉削骨，那般剧痛苦楚，便是经历过诸多苦难的萧瑾，也不能忍受。
而现下，他们在经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最漫长的别离。
夜景煜在靖北公府邸里住了不过两天。
这两天，他会每日都腻在萧瑾的院子里，陪着她做饭，吃饭，练功，甚至跟着她一起和朝云嗑瓜子。
第三日的清晨，夜景煜没再来。
萧瑾一大早的起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阿煜，快来陪我一起浇花，再不浇，花儿都要枯死了。”
可话音落地，夜景煜那熟悉的笑脸并未出现。
萧瑾一愣，旋即回过神来，自嘲一笑，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笨啊，说好的昨晚一别，总是记不住。”
霜降谷雨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可眼神里满是怜悯。
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人能替萧瑾难过。
萧瑾抬头看向天空，那干净的蓝色，亦如昨日在他怀中看到的般，碧蓝如洗，没有任何杂质，像是颗美丽的宝石。
就让这纯粹的干净陪伴着她，也陪伴着他。
萧瑾看了许久，直到脖子有些酸痛，她才轻轻出了口气，看向霜降谷雨:“师傅呢，怎么不见她人。”
“我以为我徒儿只顾着伤感，不记得我了。”
朝云的声音传来。
萧瑾循着声音看去，见她正拿着一包药材站在门边，那药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眼熟，还发出隐隐苦涩的味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她用来洗筋伐髓的药材。
萧瑾一笑，走到朝云面前，笑容依旧灿烂明媚:“师傅，徒儿准备好了，开始泡药浴吧，你也知道，我的时间紧迫。”
“是紧迫。”
朝云边让霜降谷雨搬来一个大木桶放到萧瑾房内，一边说道:“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萧嫣找藏宝图找不到，杀了兴儿，正要赶往药王谷。”
“让她去。”
萧瑾神色淡漠，亲自拎着一桶桶的水往里面倒。
水温刚好，朝云将药材扔进去，对萧瑾拍怕手:“进去吧，和上次一样，泡够了五个时辰再出来。”
“是。”
萧瑾答应了声。
再次进入到这洗筋伐髓的木桶里，那熟悉的腥臭味道，像是细细密密的刀子般，轻轻割裂着她每一寸神经。
还是很痛，可似乎还能忍受，没有之前那般，痛的神志不清。
看来她也是受虐体质，多受虐几次，身体的受虐上限就提高了，之后再有巨大苦楚，或许也能忍受一二。
“夜景煜，我绝不会再让自己拖累你，我要顶天立地，当你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萧瑾呢喃着，手指死死地扣着木桶边缘。
氤氲的热气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鲜嫩如花瓣的嘴唇也被死死的咬着，似乎也跟着出了血。
但她依旧只是坚持着，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苦痛的滋味在身上四处游荡。
身上痛的厉害了，心，或许就不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