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失散
夜雨淅沥，萧瑾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腿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可是心中的烦扰，更让她心绪混乱。如今身在夜景煜的行伍之中，自然是要跟他北上的。可自己在他身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夜景煜不会明确的告诉自己，但是萧瑾自认，自己不能没有答案。
未婚妻，还是被他嫌弃的未婚妻？
亦或者，可以做朋友。
萧瑾沮丧的想，自己这般无能，想来夜景煜也不需要。
平平安安到达西北，投靠外祖，过一辈子的平凡日子，无风无浪，无心动无波澜，也许也是一种选择。
夜景煜终究会卷土重回京城，问鼎皇权。那必然是一条腥风血雨之路，届时，自己尽所能助他一臂之力，也算还了前世之恩。
不如，就这样放手罢，萧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是，真的能放手吗？
离开他，自保，过平凡的生活，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如果是，那为何这漫漫长夜自己无心睡眠。
轻轻地叹了口气，萧瑾坐了起来。
茅檐上滴答着雨滴，萧瑾推开窗户，一眼便看到了旁边的夜景煜。
瑟瑟夜雨，昏黄油灯，他也没有睡。
萧瑾看着他，他也静静的看着萧瑾。
萧瑾的心猛然缩紧，手指慢慢的蜷缩起来。
隔着清凌凌的雨珠，清晰的落雨声，夜景煜的目光里，是萧瑾看不懂的情绪。
萧瑾鼻子一算，忍不住想落泪。
他终究不肯给自己一个答案，还是他给不起答案。萧瑾心下黯然，垂下了眼帘。片刻，收起了窗架，转身回到了床上。
越了解他，越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初来时的孤勇，随着和夜景煜的朝夕相伴，已经消失殆尽。
她帮不上他，就不要拖累他。
萧瑾熄灭了油灯，盖上被衾，闭上了眼睛。
次日仍旧是淅沥的秋雨，只不过他们不能再等。南风备好了车马，几个女孩子钻进马车，一路颠簸西行。
明明夜景煜大病初愈，他也该坐马车的。
可能，他不想见自己罢。萧瑾失望的想着，心里又升起一股酸涩。
就着凌凌秋雨，朝云裹着毯子嗑瓜子，顺道捡一些神怪故事说给霜降听，吓得小姑娘吱哇乱叫，伏在萧瑾身上求救命。
“郡主，你快别让她说了，”霜降哀求道，“怪吓人的，晚上都睡不着。”
朝云阴恻恻的坏笑道:“呵呵，凡是修炼的精怪，都最喜欢你们这种娇娇嫩嫩的小丫头，既滋补又美味。咱们这一路专捡着荒山野岭走，遇上个把山鬼狐妖的，稀松平常。”
霜降小脸儿煞白。
“其实也未必吃肉，”朝云煞有介事的说道，“有些精怪想要修炼，需得人精气。比如你们三个，能念书识字，已是非常了不得。那精怪见你们腹中有那么几点墨水，指不定收了去做个压寨夫人，以后生他三窝五窝的小妖精，延年益寿，未尝不是个出路。”
萧瑾本在愁自己的事情，被她这一通胡诌烦的头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何必逗她，霜降没出过门，吓坏了你给她找太医？”
朝云不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风雨怎成人，霜降也该长点见识了。”
萧瑾:“听鬼故事就能涨见识？”
朝云半靠在软枕上，十分惬意的说道:“不过是提供一种思路，反正这一路上咱们也得被抓走个四五回，截杀个七八次，早一点做好心理准备，总比临时吓破胆好。”
谷雨本就在意朝云的来历，此刻听她一说，心中一紧。
“我们当真会被追杀？朝云师父，您可能算出埋伏的时间和地处？”
朝云看了谷雨一眼，煞有介事的说道:“谷雨妹妹，我是个出家人，不是神棍，请不要把这两种职业混为一谈。”
她话音才落，只听闻外面一声惊天炮响，马儿骤然受惊，竭声嘶鸣，扬起前蹄，马车几乎翻到。
“这不就来了。”朝云匆匆说完，穿上鞋子跳车。
“快下来，往林子深处跑！”
四个姑娘你拉扯着我，我拉扯着你，踩着泥水往深林里跑。谷雨身上有功夫，跑在最后断后。朝云腿脚最利索，谁都没有她跑得快。
南风护着夜景煜先行离开，夜景煜回头看萧瑾，只见那个纤瘦的背影，无比坚定的跑着，头都不回。
“务必找回萧郡主。”
萧瑾几个并没有跑太远，这深林中时常有猎户来，故而搭了个临时庇身的茅屋，虽则简陋，倒还结实。她们浑身湿透，道路泥泞难行，见到有这小屋，便立刻跑了进去。
朝云熟练的点火烧水，翻出猎户藏好的干粮和盐巴来。
谷雨一边清理自己，一边细心看着她。
“朝云师父，你对这里很熟稔？”
她这样三番五次的试探，朝云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个谷雨，身在萧瑾这边，心却分成了两半。一半护着萧瑾，一半想着夜景煜。
“不过是跑江湖久了，有那么些许经验，”朝云大大方方的说道，“那些杀手是冲着夜景煜去的，我们倒是无妨。”
可是萧瑾却不这么想。
按理，朝云的话自是对的，可萧瑾心中隐隐有股不安，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除非他们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朝云分析道，“顺着咱们的脚印，很快就能找过来。”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问萧瑾:“夜景辰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明明你已经跟他翻脸，对他亦失去了利用价值，为何他还屡屡骚扰你？”
萧瑾哪里知道夜景辰犯了什么病，总之，她是不会异想天开的认为，夜景辰喜欢她。
至尊皇权面前，那么一点点的情爱算的了什么。
“可能是觉得掉了面子，所以才穷追不舍罢。”
朝云思虑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往深林里走。这里既然有猎户的草屋，便不是人迹罕至之地。我们到处走一走，也许会找到人家。”
“这个小屋目标太大，对方想抓我们，易如反掌。”
几个姑娘商议完毕，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又搀扶着往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