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性命之忧
谷雨跪在厚重的地毯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她道为何南风叫走了霜降，却安排她服侍朝云师徒沐浴，原来是为了偷听。
“什么，听不清？”南风冷笑道，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自幼练得这耳清目明之功，如今看来，这十几年的努力，竟毫无用处。”
夜景煜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可他周身散发的强大压力，让谷雨不堪重负。
“回南将军的话，奴婢确实听得不清楚，故而不敢妄自揣测郡主和朝云散人的意图。”她脑子飞快的转着，毕竟十几年的童子功，那晚萧瑾和朝云的话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当初正因为是一众弟子中的佼佼者，才被选到夜景煜身边效力。
可那晚的话，骇人听闻，犹如天方夜谭，她不敢对王爷和南将军直言。
她与萧瑾虽无过命的情分，但若尽数告诉夜景煜，只怕萧瑾会被当成间谍，疯子，或者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以夜景煜的性格，不会留她。
多日的朝夕相处，她自问萧瑾不是城府深沉之人，对夜景煜也是一片赤诚。她不想萧瑾因自己的一面之词，被夜景煜误会，身陷险境。
对着高座上的人深深一揖，谷雨说道:“只是那晚的话实在大逆不道，奴婢只能将郡主和朝云散人的话尽数转述。”
“郡主说，她一场坠崖事故之后才发觉，王爷才是大大的好人，所以想帮助王爷。”
南风冷笑一声，轻蔑说道:“凭她，她能帮王爷什么？”
谷雨低头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解寒毒，这第二件事……”
她故意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便是帮王爷争夺太子之位，荣登大宝。”
她话音一落，南风脸色遽变。
“王爷，郡主她……”
王爷的心思，南风自认最清楚。可萧瑾又是何时得知的，还这般大咧咧的说与外人听。若是传出去，只怕皇后和太子更不会放过王爷了。
王爷这身毒，虽无确切的证据，可所有人都知道，定是皇后和太子所为。当年王爷在边疆军威日盛，无人能及。皇后和太子忌惮王爷，生生用计将王爷骗回京都。
回京不久，王爷便身中剧毒。这一病，已然五年之久。
若此生都无法复原，那王爷一生的远大抱负，锦绣前程，岂非化成了镜花水月？没有人知道，多少个冰冷彻骨的夜晚，王爷彻夜难眠。
悔，亦恨。
那恨化成了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的割碎了他曾经的壮志雄心。
“争夺太子之位，荣登大宝？”夜景煜冷笑一声，露出了浓浓的嘲弄。
斜长的眼睛瞥向谷雨，他声音凉凉:“那她有没有说，我荣登大宝之后，她有何打算。做我的皇后，权倾天下？”
谷雨不敢看他的眼睛，颤抖的伏在地上:“确实有这几句，但是郡主说得是，在后宫荣养，万事不操心。”
萧嫣既如此的野心勃勃，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至高皇权。从她突然变性亲近自己开始，到硬搬到王府居住，一点一点，一步一步，都是她的算计筹谋。
可是她对自己的好亦是真切诚挚的，宫宴上的维护，去暗城打探星心之火，找来火山蟾蜍，扪心自问，即便她有私心，又有何不可？
夜景煜闭上眼睛，萧瑾啊萧瑾，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一向理智冷静的心，如今终究是乱了。
药老的药庐中，汩汩的煮着草药，带着辛辣之味的水汽溢满整个房间。夜景煜坐在窗边喝着茶，将心中的疑虑担忧，一一告知药老。
这些年来，他唯一能信任能依赖的，也唯有这位老前辈了。
“火山蟾蜍我认识，”药老花白的胡子随着他说话微微的颤抖着，“郡主拿来的确乃火山蟾蜍无疑。”
“这火山蟾蜍，可遇不可求，如今得到一只，若不敢用，何时何日才能再得到一只。”
夜景煜沉默不语。
其实，他倒不是不相信萧瑾，只是那个朝云散人来历莫测，他实在不敢轻易将性命相托。
“当下的局势，已是千钧一发，刻不容缓之态，”药老叹息道，“皇后和太子步步紧逼，若你这里还没有好消息，只怕药王谷那边撑不了多久。”
“我也知道，此事无疑是逼你以命相搏。可你外祖母和母亲隐忍多年，唯有你一个指望，若你迟迟不能恢复，药王谷倒戈是早晚之事。那你外祖母和母亲的一腔心血，岂不化为流水。”
药老向来不问红尘，一心只寻丹问药，性格率真，洒脱不羁。这几年跟在夜景煜身边，徒增了不少烦恼，如今说起话来，也长吁短叹。
夜景煜看着白瓷碗中那只色彩鲜艳的蟾蜍，一时难下决断。
萧瑾把火山蟾蜍拿来时，他自是无比喜悦的。可冷静下来，想到这蟾蜍的来历，他又有几分担忧。
焉知不是夜景辰的又一次阴谋呢？
可药老却说，这就是火山蟾蜍。
“也罢，”药老怅然说道，“老夫先将这解毒的药丸炼制出来，到时候吃与不吃，且看你自己。”
说罢，他摇着头走了。
夜景煜知道，他嫌自己啰嗦。可天下之事，若都像炼丹制药这般简单，那他岂还有今日之忧。
罢了，罢了。
他吩咐南风。
“这几日跟紧了萧瑾和朝云，她们见了谁，说了什么，一概都要知道。”
只是夜景煜不知，萧瑾接下来的安排，可是非比寻常。
她和朝云在王府休整几日后，便携手畅游京都。买首饰，做新衣，听书看戏，吃酒赴宴，玩得不亦乐乎。跟在她们身后的王府暗探，简直累的人仰马翻。
可二人毫无察觉，玩的乐此不疲。
古往今来，女人的快乐极其简单，只要让她们放肆的买买买，便可得天下太平。南风听完暗探的汇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家门不幸，王爷娶了这个萧郡主，得有多少家资，才能养得起她。
时光匆匆，半月过去，而药老的解毒药丸，亦烘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