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尖锐的刹车声，撞击声。
十岁的小女孩从惊吓茫然中回过神，母亲把她压在身下，鲜血喷涌到她的脸上。抬起手，努力想要捂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
“托卡伊，走吧。”
某个人影凑近车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淡漠地说道。
喧闹的背景音里，她终于分辨出了这句话。
神宫春瑠猛地睁开眼睛。
小夜灯的微光下，卧室的天花板看起来有点影影绰绰的。
耳边传来匀净的呼吸声，神宫春瑠下意识吃了一惊。侧过脸，诸伏景光的睡颜平稳安宁。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眉毛。
如果不是成了卧底暴露身份，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黑暗组织的阴影，这样一个人，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他这样温柔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应该，和一个像娜塔莉那样温柔的女孩子在一起吧？
安稳宁静的日常，温暖祥和的家庭。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如果……不是有那个黑暗组织的存在……
转过脸，往外挪了挪，仰躺着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买下这栋房子，装上艾丽卡和弘树一起研发的人工智能辅助安保系统，搬进来也快一个月了，感觉似乎还有点陌生。
半夜醒来，身边有一个人在熟睡的感觉，好像也有些陌生。
没搬进来之前，各自租着房子，彼此事情都忙，而且租的房子也不够安全，她和诸伏景光隔几天才会见一次。
买了房子，一起搬进来住，就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了。
感觉……好像有些奇怪……
神宫春瑠忽然想起艾丽卡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艾丽卡曾经问过，她会不会因为一直在没有父亲的家庭里长大，而对婚姻、爱情有所恐惧或抵触。那个时候，她觉得没有，她热切想要再见到hiro，迫切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向来是想做就去做的人。
她想见他，就来到他的身边。
她想拥抱他，就伸出手臂去拥抱。
她想做的事情，都顺利做到了，然后……然后呢？
前两天，在伊达航的婚礼上，她似乎才隐约发现，自己好像和其他人确实不一样的。
艾丽卡说的没错。
尤其……还有她这两天刚刚想起来的那件事……
或许，是时候看清现实了。
不，还想尝试一下……再努力一下……毕竟，真的很喜欢他呀……
好了，决定了。今天，今天就谈。不再拖延了。
打定主意，神宫春瑠仿佛放下了心事，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白天，一切如常。
晚上回家，吃完晚饭，神宫春瑠仔细梳理了一下思路，酝酿了一下，来到正打算去地下室锻炼的诸伏景光面前，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谈一谈……或许是两件……”
诸伏景光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的眼睛：“好呀。”
两人到客厅坐下，神宫春瑠深吸一口气：“那天，在伊达警官的婚礼上，听他们聊天，我才知道，托卡伊，是一种酒。”
酒名……诸伏景光的心近乎条件反射地纠起来。
神宫春瑠的脸色看起来却很镇定：“后来，我也查了一下，确认这确实是一种酒，还是很有名的酒……然后……我隐约想起来，母亲……倒下以后，我当时被她压在身下，外面声音很吵，当时似乎有一个人靠近车窗看了一眼，还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托卡伊，走了。’”
“什么！”诸伏景光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
“你先坐下，没事……”神宫春瑠反过来安抚他：“其实我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毕竟当时年纪还小，当时的情形又乱，我很可能听错或者记错了。而且即使我记得的是真的，也未必是那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说不定只是路过的人正好买了一瓶酒，看到有车祸，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他或她的同伴说‘拿着托卡伊，走了’呢？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都没有什么线索，现在就更没有什么证据了。”
诸伏景光还是不能安定地坐下，他有些紧张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可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按照那些家伙的作风，你可能会有危险……还有那些信，你母亲的信，说不定也是那些家伙拿走的……”一想到那个组织杀人如麻的风格，他甚至有些怀疑，当时神宫春瑠忽然出现救了他，会不会因此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里，现在又和他走得那么近……
“冷静，冷静……”神宫春瑠坐在沙发上，双手下压，示意他冷静：“即使……退一万步说……即使我的猜测是对的，即使当时他们没有杀我，或许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但，如果后来拿走母亲信件的人确实是他们，那我现在其实反而是安全的。他们已经确认过我不知道他们的信息了。”
说到这个，诸伏景光才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
毕竟酒厂也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组织，不是那种组织抗震救灾上电视的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神宫春瑠理论上不该知道这些人的信息才对，难道是当时为了救他才查到了……
“我做的梦啊。”神宫春瑠叹了口气，说着，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对了，正好我试一下能不能把我梦里的东西说出来，能说出多少来。”
她坐直了身体，看着诸伏景光，想了想：“你的代号是苏格兰，那个fbi的代号是黑麦，zero的代号是波本，都是威士忌。”
这句话顺利说了出来。她见过这三个人，当时也听到一部分，说起来没问题。
神宫春瑠想了想，点了点手指，又道：“有一个代号是琴酒的，银色长发……”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你在哪里见过他么？”诸伏景光紧张地冲过来，抓住她的手。
神宫春瑠连忙摇头：“没有，现实生活里没有见过，就是在梦境里见到的。”
诸伏景光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放开她的手。
很好，又一条规则试探成功：即使现实中没有见过的人，但如果在场的其他人知道的信息，那么她也可以说出来。
下面再试一条：“还有一个代号贝尔摩德的……”她想说，这个叫贝尔摩德的，实际身份是美国的著名影星莎朗·温亚德，同时也是她的女儿克丽丝·温亚德，但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忽然忘记了怎么说。
神宫春瑠豁然起身，来到桌前，找到纸笔，想试着写出来，结果也好像忘记了怎么写，只好叹口气，把笔一扔。
诸伏景光见她行动古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好像……确实听过这个代号，但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ok，又一条规则试探出来了：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的信息，那么她也无法把这个信息传递出来。当然，她仍然可以利用这个信息。比如当时摩天轮炸弹事件里，她没法告诉别人第二个炸弹在哪里，但她仍然可以利用这个信息，自己去把炸弹找出来。
神宫春瑠转过身，看着诸伏景光的眼睛，认真诚恳地道：“所以，对付那些人，我或许可以发挥一些作用。让我成为你的协助者吧，hiro。”
“不行！”诸伏景光接着反对：“太危险了……”
“可是你自己就在做这样危险的事，不是么？”神宫春瑠依旧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
“可是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诸伏景光也寸步不让：“而且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本来就是做这些危险的事的。你是一个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不该被卷到这些事情里来……”
神宫春瑠打断他的话：“hiro，我们也打一架吧。”
诸伏景光自然知道她也练武的，每天也会练几趟架子。但两人实际过招，却还是第一次。
两人在地下室练武场站定，神宫春瑠摆好架势：“那就开始吧。”说完，垫步上前，冲拳直击。诸伏景光侧身闪避。
两人过了几招，诸伏景光只是闪避，却不还手。
神宫春瑠一个捆手拉住他手臂，接着一个冲拳击出，她身形灵活，动作迅捷，诸伏景光闪避不及，又没有格挡，结果被她一拳击打在腹部。
发现诸伏景光没有格挡，神宫春瑠连忙收力，但还是结结实实打中了他。
一拳打中，神宫春瑠连忙后退：“你……”
诸伏景光直起腰，轻轻碰了碰被她打中的地方，笑道：“我没事……”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的人怔怔地看着他，慢慢的，绿眼睛里涌上了泪水，脸色仿佛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嘴巴微动了几下，转身就走：“我出去一会儿。”
“haru……”诸伏景光还不太明白到底怎么了，连忙追上来。
神宫春瑠已经走到了门口，见他追上来，回头止住他：“我出去一个人走走。你不要跟过来了。”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没有易容，万一因为这样出来而出什么事，我会非常痛苦的。”
说完，转过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