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晏清先去了懋敦城的城北,那里多半是穷苦人家,穷苦人家,总是比其他人心里更为凄苦。
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不尽然,贫穷,哪怕是骨肉至亲,也是百事哀。
晏清路上买了个篮子,又买了几样草药装在里面,装作是医女。
到了城北,处处脏乱差,人人神情麻木。
晏清看见一户破旧的宅院,抬手敲了敲门,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夫人来打开门,警惕地看着晏清问道:“姑娘,你有何贵干?”
晏清说道:“我是景宁城中的医女,前来此处义诊,大娘家里可有病人需要诊治?”
那老夫人上下扫视一眼晏清,又瞄了一眼晏清的药篮子,试探着问道:“义诊?便是不收钱的吧?”
晏清安抚地笑了笑说道:“大娘,正是不收钱,药也不收钱?”
那大娘还是不放心,问道:“不收钱?天上还能掉馅饼不成?不收钱你图什么”
话虽有些犀利,晏清明白,这些人往往戒备心更重,有所图才能让他们放心,于是想了想说道:“医者父母心,我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图个好名声罢了。”
那大娘听了,反倒是放下心,这种沽名钓誉之人多了,也不怕他们会如何,于是爽朗一笑说道:“姑娘你别介意,实在是家贫,这才多问了两句。”
晏清笑着说道:“不碍事,大娘家中可有患者?”
那大娘手放开大门,迎晏清进院,边走边说道:“不瞒姑娘,家中确有病患,又没有钱看大夫,就这么拖着,这下好了,您能治就好了。”
晏清笑了笑,随着大娘进屋。
一进屋,屋子里一股霉味,家具破破烂烂,被褥也是脏污,一个青年男子躺在床上,瘦骨嶙峋,嘴里一直在痛苦地□□。
见屋里进了人,也痛得无暇顾及。
那大娘说道:“姑娘,您替他看看,可还有救?”
幸好,原主香薷是药王宗的药人,血药可治百病,再加上几世轮回,晏清也替无数人看过病,寻常的病痛不在话下。
晏清佯装上手把脉,沉吟一番而后说道:“这位大哥乃是风湿病造成的全身僵硬、关节肿胀和压痛,来得匆忙,我这里的药不是很够,大娘,我写个方子给你,你去药房抓回来,我来熬药。”
说着,晏清提笔写下药方,又拿出一点碎银,一起递给那大娘。
大娘接过,双眼泪涟涟,嘴里说道:“姑娘是个好人,我先前错怪姑娘说了不好的话,姑娘大人大量不计较还出钱医治,我”
晏清微微一笑,打断大娘的话,说道:“大娘,快去抓药吧,等大哥病好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大娘连连说道:“是是是。”而后赶忙去抓药。
晏清的血不需要任何药物助力,只是为了减少麻烦,更是为了自己取血方便,这才支开大娘。
人心难测,怀璧其罪,面皮之下,是人是鬼谁知道呢。
走到院子里,趁着无人,晏清划开自己的手心,拿出小玉葫芦,接了一些血,而后止血。
等到大娘兴冲冲回来,晏清已然将已有的草药整理出来准备煎药。
问大娘要了药罐子,晏清自己去厨房煎药,大娘非要帮忙,晏清只好说道:“大娘,您控制不好火候,还是我来煎药妥当,再者,大哥这病,忌环境潮湿,您若得空,便将大哥住的屋子收拾一番,被褥拆洗晒晒太阳,家具什么的最好也晒晒太阳去去潮气。”
那大娘一听,又着急忙慌地按着晏清说的去忙。
晏清松口气,煎药途中,拿出玉葫芦,将里面的血倒进去两三滴而后搅拌均匀。
一碗汤药下去,大娘眼巴巴守在床前,不一会儿,那大哥就停下了□□,面色红润一些,也能睁开眼看看自己的母亲说说话。
当下,那大娘喜极而泣,原以为自己的儿子就这样废了,没想到还能有如此造化。
那大娘立即给晏清磕头道谢,晏清连忙拉她起来,说道:“大娘,我说了,我义诊是为救人,这是我医者的本分,当不得谢。”
那大娘抹抹眼泪,说道:“看我这老婆子,姑娘您忙活半天,也没有茶水热饭,姑娘您稍等,我这就去做饭。”
晏清拉住喜形于色的大娘,温柔说道:“大娘,我来时吃过了,您不必忙活,我还得去其他人家看看呢。”
顿了顿,晏清又叮嘱道:“大娘,明日这个时辰,我还来煎药,十天后,大哥就无恙了。”
那大娘抓着晏清的手,连连说道:“哎哎哎,我记住了,您真是个大善人。”
推辞一番,晏清这才去了下一家。
到了午间,晏清在另一户病人家里吃了午饭,时刻不耽误地继续义诊,煎药,义诊,煎药
到了晚上,晏清回到客栈,稍作休息,一刻钟后,房门被敲响,晏清起身去开门,正是自己的十七师兄长安化作千机门的景泰在门外,笑盈盈说道:“景安师妹,我回来了,你可用过晚饭了?”
晏清回到桌边坐下,喝口茶水说道:“景泰师兄,我用过了,师兄呢?”
化作景泰的言喻进屋,顺手关上房门,也走过去坐在桌边,接过晏清倒的茶水饮一口,说道:“我也都吃过了。”
又接着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晏清说道:“城北多为贫民,生活困难,食不果腹,我化作医女义诊,只能替他们看看病,再用我这血替他们治疗。”
言喻一惊,急忙说道:“用你的血?你身体如此虚弱?怎么还可以取血?”
说完,急忙拉起晏清的手查看,刚刚进屋他就察觉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原以为是晏清的旧伤未愈,没想到晏清居然又用自己的血。
果然看到手掌心一道疤痕,手掌心被撑开,晏清嘶一声,化作景泰的言喻,立马拿出一颗六品丹药让晏清服下,又用灵力化开药效。
化作景泰的言喻说道:“师妹,要不然还是用别的法子吧,不去看病了,你用你的血去给他们治病,那我带你出来,岂不是和颜渊一样了。”
晏清摇摇头淡然说道:“师兄,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了,师兄,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日子本就艰难,若是生病,就更是雪上加霜,一人生病,能生生拖垮一个家庭。”
“我现在毫无修为,身体又弱,什么都做不了,只有这身血还有点用处能救救人罢了。”
言喻急忙说道:“可是”
晏清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说道:“好了,师兄,你不必劝我,我早就想明白了。”犹豫了一会儿,晏清接着说道:“要不然师兄传我一点灵力,教我一点障目之术,让我能在取血之后遮掩住伤口,不叫人发觉,如若不然,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化作景泰的言喻手中捏着茶杯,垂头坐在对面,像是在生闷气,许久,才不发一言地执起晏清的手,将温和的灵力透过指尖,送入晏清体内,而后又抬手比划手势,又低声念口诀。
晏清感受一下,体内有了一丝灵力,按照师兄教的,抬手比划,又接着念口诀,手上的伤口立刻看不见了。
如此,晏清放下心来。
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怀璧其罪,若是被人发现自己的血能治百病,人心叵测,自己恐怕比在药王宗的日子更难过。
有了障眼法,最起码有一重保障。
化作景泰的言喻沉默着,垂头丧气地离去。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以剑符宗言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守护她。
原来人心竟然如此贪婪么,只能一魂一魄陪在她身边时,希望能亲身陪在她身侧,亲身陪在身侧,又不满足于幻化身份。
白日里,晏清化作千机门景安,在外行走替人看病,言喻前去景宁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晚上,晏清回到客栈,吃丹药恢复血气,言喻化作景泰,帮着晏清恢复。
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很快。
转眼间便是五个月过去了,药王宗的人再不济,也是几大宗门之一,终究还是找来了懋敦城。
晏清化作景安,容貌气度皆与香薷不一样,外出义诊时,发现药王宗的人在城内悄悄地打探。
晏清心下一凛,面食不漏声色。
待到晚上十七师兄回来,才将此事说了。
化作景泰的言喻微微皱眉,心下思索,然后看着沉默的晏清问道:“师妹,你怎么想?”
晏清淡然说道:“既然连有邪魔之气入侵的蜀国都找来了,看来颜渊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而后对着化作景泰的长安师兄说道:“师兄,不如,我们去景宁吧?”
颜渊既然等不及,那自己何必将他的性命留到邪魔大战之后。
言喻一瞬间就明白了晏清的打算,晏清从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药王宗的人若是安安分分,她还能放着颜渊去对付一下邪魔,若是狗急跳墙,她定然是要在邪魔之祸大范围爆发之前解决掉颜渊。
而景宁是最好的地方,各宗门修士齐聚,到时候留影镜的画面一公布,颜渊便是人人得儿诛之。
言喻心下酸涩地无以复加,只能假装问道:“为什么是景宁?”
晏清笑着说道:“当然是因为景宁人多啊!”
言喻点点头说道:“好,师妹,我们去景宁。”她想做的事情,自己总会帮她。
晏清却接着说道:“师兄,到了景宁,你将我的容貌变回香薷,我要引着药王宗的人过来,你帮我变回去以后,你就走,不要回头,剩下的事与你无关。”
言喻闻言一怔,失声叫道:“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