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晏璓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晏清的秀气的眉眼、小巧的鼻尖、棱角分明的嘴唇，挣扎又跃跃欲试，许久，低笑一声：“主人。”
而后虔诚又缱绻叫道：“姐姐。”
“喵~”床上一直安安静静的晏晏，突然发出低沉却警告的叫声，两只前爪也像要捕猎一样，露出尖利的指甲，紧紧地抓着脚下的床单，身子后撤，摆出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晏璓却没有理会，一手扶着晏清的脑袋，一手端起床边的药碗，喝了一口，而后缓缓靠近了晏清。
晏晏在一旁又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
晏璓充耳不闻，继续靠近，唇与唇的距离越来越近，慢慢地，鼻尖抵上鼻尖，两道一样灼热的呼吸交缠，分不清彼此。
心跳声如擂鼓，咚咚作响，震得胸腔发麻。
晏晏像是认命了一般，背过身去，丧气又无奈地缩在床脚，不看这暧昧丛生□□流淌的一幕。
晏璓双眼清亮又热切地盯着晏清，微微一侧头，贴上了晏清的双唇。
酥麻感一瞬间从尾椎骨窜上脊背，顺着脊骨一路蔓延到大脑，刺激得头皮发麻。
辗转反侧，舌尖温柔抵开晏清的双唇，又撬开她的贝齿，缓缓地将苦涩的中药渡过去，迫使晏清一口一口咽下去。
双唇微微离开，唇齿间带出一丝晶亮，晏璓抬手轻轻用拇指拭去，眸中带上了一潋滟层水光。
而后，又喝了一口药，再次覆上晏清的双唇。
一次又一次，一碗药终于见了底，晏清的双唇也带上了湿濡嫣红。
晏璓拿着帕子给晏清轻柔地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又抽出她背后的枕头，在床上放好，然后一手护着晏清的脑袋，一手撑着她的后背，缓缓地让她躺下休息。
拿着手帕，擦拭了一下晏清脸上的热汗，又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晏璓这才拿着药碗出去。
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又别扭。
少年人的情动，猛烈又强势。
一旁的晏晏终于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晏清眼前，双眼盯着晏清微红的双唇，双眼竟然似有泪光，又好似有血丝蔓延。
远在剑符宗的言喻，生生地受着这剜心之痛，双目赤红，拳头紧握，模样隐隐有癫狂之意。
晏璓出了晏清的房门，又进了厨房，锅里慢火熬上白粥。火光在灶间跳跃，明明灭灭的光映在晏璓脸上，显出他眼底压抑的疯狂和卑微。
许久，晏璓才缓缓出了一口长气，压下身体与心里的躁动。
晏清这次的发热来的迅猛，一碗一碗的药下去，丝毫没有起色，总是喝完药会退烧，但是一会儿又热起来。
反反复复，到夜间，晏清的衣服都被汗浸地潮透了。
晏璓这一天一夜，担惊受怕地照顾着，夜间的药喝了，他坐在桌前，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晏晏蔫蔫地趴在晏清耳边，忽然，晏清蹙起眉头，嘴里轻轻嘤咛一声，似痛苦不堪。
晏晏一看，晏清眉间有黑气萦绕，不好，是梦魇妖！
梦魇妖以噩梦为食，趁人意识不清时钻入意识，引导人在睡梦中重现自己的悲惨境遇，从而吸食强大，做梦者反复被恶梦折磨，日日夜夜神思恍惚，最终会被耗干精气而亡，在寻常人眼里，便是病逝。
要想破梦，须得入梦，斩除梦魇妖。
晏晏低下头沉思一瞬，自己现在是一魂一魄附在猫的身体里面，如若进入晏清的梦境，一魂一魄难以凝聚实体，只是透明的样子，晏清不会察觉，只是这样子，除梦魇妖就得一击必中。
晏晏不再犹豫，一魂一魄离体，化作流光没入晏清的额头。
晏清梦见了自己现代短暂而不幸的一生。从出生起便不被喜爱欢迎，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后来弟弟出生，更是动辄打骂，所有人都会说女孩子是赔钱货，责任就是照顾弟弟，长大了卖彩礼，按部就班结婚生子；靠着义务教育上完初中，父母将她关在房里，不让她去高中，张罗着要将她嫁出去，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没有人理会自己，只会觉得她吵闹，她没有办法，连夜跑了出来，靠着搬砖挣自己的学费，读完了高中和大学。
后来，她当作救赎一样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好朋友滚在一个床上；她以为可以逃离的父母像吸血虫一样紧紧地扒着自己；她沉心的事业一蹶不振
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可是她就是坚持不下去了，前面的路太黑了，她看不清了，于是，她死在了那个盛夏，殷红的血和艳红的裙摆，铺满了浴室。
她如此热爱阳光，却死在了黑暗的浴室。
梦境里闪过一些小片段，是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的小事，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梦里。
和弟弟吵架，结果半夜被赶出门外，漆黑的冬夜，她无处可去，一声声安慰自己“我不怕，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我不怕”
和弟弟一起看麦子，天黑了堂哥叫吃饭，手牵手带走了弟弟，留她在野地里，一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靠着半截矮土墙睡着了，月色过半，母亲带着弟弟回来，叫上她一起回家，没有人问她有没有吃饭。
自己一个人上吐下泻一整夜，没有人管，他们在光亮的屋子里面欢声笑语。
母亲不止一次让她去死，把她提起来，脖子挂在钢丝晾衣绳上
明明是自己家，吃什么东西干什么事都像是做贼一样
透明的晏晏，或是，言喻，静静漂浮在梦境里面，沉默又压抑地看完了晏清的一生。
那仿佛是个人人平等和谐有爱的世界，只是，他的姑娘好像没有好好地被爱。
也看见了，悲悯的法医，现在的释觉。
画面还在继续，言喻再不忍看下去，提着长剑，裹挟着怒气，一剑刺向一处虚无。
惨叫声传来，梦魇妖，灭。
哪怕是只有一魂一魄，所带来的言喻的本源之力只有一成，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梦魇妖可以小觑的。
画面消失，重新归为虚无，言喻的一魂一魄脱离晏清的意识，重新进入晏晏的身体。
睁开眼睛，晏清眉心的阴郁之气已经消失，晏晏眼里水珠滑落，静静上前挨着晏清的颈窝。
一旁睡着的晏璓对这一切一无所觉。
剑符宗的言喻，睁开通红的双眼，眼睛里的痛苦显而易见，泪珠顺着英俊的面庞滑落，胸口传来的窒息一样的疼痛，都是在心疼晏清。
他终于明白，第一次轮回的晏清为什么总是抑郁不得志的样子，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为什么眼里总是哀伤，有这样的过往，她要如何开心。
可是她有这样不好的过往，却还是温柔又坚定地爱着众生。
言喻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上一世的决定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明智。
上一世，他比第二世醒悟得更早。他知道，知道守宁长老的弟子言清，就是言清又一次轮回的身份，可是他发现，晏清不去接触释觉，按照晏清两次助释觉成佛的行为，他知道，晏清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断轮回。
她连释觉都不去接触，而且又避着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凑上去，于是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断修炼，不断进阶，等到她身死以后，他依旧装作云淡风轻无情无欲的样子。上一世的他后来想了千年，才明白，晏清的轮回是带着每一世的记忆的，而且，在每一次轮回她死后，应该是有办法能知道每个人的结局，所以，她知道前两世自己未能成仙，是因为爱上她，是因为动了七情六欲破了无情道。她把自己不能成仙的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对自己闭而不见。
温柔到极致的人，总是将他人的失败归结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秘密培育了忘忧果，忘却七情六欲，得问剑宗大道。
这一世，找到她，动用禁术，分出一魂一魄，附在猫身上，陪她走完一生。
即使这一世不能得问剑宗大道，晏清也不会发现是这样的原因。
言喻眼里，疯狂与庆幸交杂，他气喘吁吁，却又混合着低笑。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剑符宗大弟子的风采。
眼前的烛火跳动一下，炸开了一朵小火花，发出啪的一声，打盹的晏璓惊醒，连忙起身去看床上的晏清。
依旧是昏昏沉沉毫无意识的样子，晏璓拿起帕子擦了擦晏清的汗，坐在床边沉沉叹口气。
又是不断换水不断降温的一夜，第二日，晏清终于睁开了眼睛，晏璓几乎要喜极而泣，晏晏也凑到颈窝撒娇，黏黏糊糊地叫唤。
到了夜间，晏清精神好了一些，便让晏璓回房休息，晏璓看着晏清确实好多了，也不推辞，就回去了。
连着睡了两三日，晏清虽然还有些昏昏沉沉，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突然想起自己昨夜做的梦，许多话憋了许久，不由得对着耳边的晏晏倾诉。
晏清沙哑的声音轻缓地在房间里响起：“晏晏，你知道吗，我的前生，其实不太好，我做过许多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坚持下去，所以，所以我自我了结了。”
“我原先以为我可以消散了，谁知道，我居然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复生系统，它说它叫小爱。”
“小爱告诉我，只要我攻略万佛宗佛子释觉，攻略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攻略就是接近他，让他爱上我，为我尝遍七情六欲人生八苦，然后让他堕魔，我就能复生。”
“我不想的呀，我本来就一心求死，又怎么能祸害无辜人呐。”晏清侧头笑了一笑，有些无奈。
“但是小爱说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攻略释觉，所以我就接受了，但是我没有做坏事哦。”
“虽然我也爱他，但是我觉得他对众生来说更重要，所以我希望他成佛，若是连他这样的人，都耽于情爱，那真是太可惜了。”晏清语气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