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海边的绿道有些许人在跑步锻炼，有几对情侣依偎着坐在石头上吹着海风，路灯下的长椅也坐满了情侣和走累了歇脚的路人，我和黎阿蛮倚靠在栏杆上聊天。
我问她：“我看你朋友圈之前一直和苗苗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们感情还这么好。”
她诧异的望着我，反应过来后说道：“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都忘了你还认识苗苗。”
“那当然了，初三时候你俩就形影不离的，那时候好多人以为你们俩是双胞胎。”
“她婚后就回武汉发展了，还有另外一个高中室友和大学室友，现在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分散开了，很久才能聚上一次。”黎阿蛮回道，她望着远方，眼睛里有些许感伤。
“昨天没好意思问你，你跟男朋友都订婚了为啥分手了。”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以我对黎阿蛮的了解，她应该不喜欢被人打探隐私。
黎阿蛮又有点感伤地摸了摸右手无名指那个有戒指印的地方，然后转过头盯着我：“张子云，你打听我感情不会是想追我吧？”
我心中一惊，打趣道：“我这狼子野心这么容易被看穿的吗？你放心吧，纯粹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要是你碰到了渣男我就去帮你教训他！”
她笑了笑，然后又望向远方，说道：“是我的问题。”
我没好意思继续问，凑上前开玩笑地说：“那现在你看看，咱俩男未婚女未嫁的，要不凑合着试试？”
说完那狗子又凑了上来，站起来一个劲往黎阿蛮身上扑，黎阿蛮蹲下摸了摸它，狗子在她的白色t恤上留下了两个爪子印，位置有些尴尬，这狗子黏人的很，拽都拽不开，趴在她胸前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那亲密的关系仿佛在宣示着主权。
黎阿蛮伸手示意我把狗绳递给她，我才注意到绳子这端有个小包，看着她从小包里掏出了一小袋狗粮，又拿出那个折叠碗走到附近的水龙头接了碗水喂给狗子，看着狗子吃东西，我俩顺势坐在了旁边长椅上，刚才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侣坐在这里。
黎阿蛮说道：“我这个人不适合婚姻，还是个丁克族，刚在一起时他的想法跟我一样，觉得现在这个社会结婚生孩子没有意义，但人嘛，总会变的，我为他妥协过一次，愿意接受婚姻，不过就是多张证嘛，所以答应了他的求婚，但是很快他就想让我继续妥协，我接受不了，就提了分手。”
我有些诧异，她就这么平淡地说出了这番话，我知道她表面上在解释和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实则在认真拒绝我的玩笑话，同时也是在向我传递一个信号，如果能接受她的婚恋观，我就有机会。
“那也不是你的错，男人嘛，我了解，我也有几个朋友是丁克族，反正以我对人的了解，女人说自己丁克那大部分都是真丁克，而大部分男人说丁克都是假的。
他先耗你几年，等到你年纪大了就开始逼你了或者他想生的时候转头就找个能生的跑了。我不是在诽谤你的前男友，毕竟没见过，不好说人坏话，但是一个男人做出了承诺，却不能坚守初心，我瞧不起他。
而且在你的事业遇到危机的当头，让你接受你不愿意的事情，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她呆呆地望着我，停顿了几秒说道：“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反正我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没有人能强迫别人按自己的方式度过一生，生不生都不一定能相伴走完人生的全程，所以我们分手分的很坦荡。
你呢？张公子可不像是追不到女生的人，怎么现在还没成家？”她反问我道。
我尴尬地笑了笑：“害，别说我啊，我这人啥德行你还不知道？说白了就是难定性，姑娘们觉得我特不靠谱吧。”
都成年了有一个好处，心思不用乱猜，话也比较容易说明白。
这么一聊下来，其实我有些失望，这几年看着身边几个好兄弟结婚生子，我挺羡慕那种婚后生活的，出门在外有人管着，吃饭喝酒老婆时不时来个电话叮嘱，回家小孩子扑上来叫爸爸，有了这些仿佛才成为了真正的男人，在外打拼才更有动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我挺想要的，父母也时不时地会催一催，不过想想之前也有几个爱管我的女朋友，又有些头皮发麻。
回头看着黎阿蛮，她弯腰向前倾斜着身子正在收拾地上的狗碗，头发散落在一旁，俯身的角度正好露出胸前的事业线，我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仿佛又找回了青春期时的躁动，不知不觉在我脑海中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如果是黎阿蛮的话，只要老婆和热炕头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对不起我那想要抱孙子的爸妈。
“唉，别聊感情了，太复杂，你工作的事情给我说说呗，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我赶忙岔开话。
黎阿蛮看了看手表说：“不早了，往回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黎阿蛮简单说了下她创业做的事情，需要添置设备和人员，挺重资产的一项投资，除了疫情的影响，方向上也有些失误，其实改善下人员结构，专注一个领域去做，还是有机会的。她已经深刻地反省了创业失败的原因，并且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有什么新的打算吗，你要想继续做的话不妨考虑下拉我做个合伙人。”我问道。
她摇摇头笑着说道：“这两年有钱还是省省吧。”
确实目前市面上在投资和创业这块都流露着不太好的情绪，各大企业都纷纷在裁员，甚至流传着1000多万大学生要毕业出来工作了，可是老板没有了的说法，这两年很多常来酒吧消费的小老板也都不来了，一提到市场，提到投资，大家都是满面愁容。
我说道：“我觉得你做的事情挺有意义的，最起码提供了那么多就业岗位。其实你现在已经发现了问题，赚钱是迟早得事情，要是没有疫情你肯定就坚持下去了吧？”
黎阿蛮笑着说：“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失败理由，提供就业岗位有啥用啊，做生意嘛赚钱才是第一位，我可能功利心不那么强，在生意场上还是不太吃得开。”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承认自己的弱点，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看着一副淡然神态的黎阿蛮，我不禁感慨，成长究竟带给了我们什么呢，带走了那个傲娇的小女孩，也带走了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
“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说好了出去玩要带上我的，你到时候不许反悔！”我说着，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黎阿蛮楼下。
楼对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奥迪，打着双闪，黎阿蛮显然是注意到了，回头看了一眼，狗子望着奥迪车也显得特别兴奋。
黎阿蛮打开大门后笑着对我说道：“明天去找你喝酒。”说着做出再见的手势，又消失在了黑暗的楼道里。
城中村里的建筑大多是自建房，一般都有个大铁门，以前都是给租户配钥匙，这几年全都换上了密码锁，走进去都是先上一层楼才有电梯，有的是没有电梯的，我不知道黎阿蛮是走楼梯上的楼还是坐的电梯。
看不到黎阿蛮了我就转身往回走，那辆打着双闪的奥迪车也启动开走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我想着黎阿蛮那句明天找我喝酒开开心心地返回了酒馆，进店时有几个好哥们在一桌喝酒，店长和小张一脸八卦的望着我让我给轰开了，那桌的人注意到我赶紧一口一个张公子招呼着，凑上去跟他们又喝了一宿。
这里面有两个是我之前打工时候的同事，也是我老乡，两人一起创业小有所成，我叫他们许总和明总。有一个是跟我住同一个小区的，就住楼上楼下，买房时候认识的，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小孩，一儿一女，我最羡慕的就是他，我叫他兴哥。
剩下五六个人也是因为他们几个认识的，经常在一起喝酒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都是30多岁的人，经常一起吹吹牛，诉诉中年人的苦，聊聊女人。
我问他们：“现在女人是不是都不愿意结婚生小孩了？”
许总笑着问道：“什么姑娘让你小子想结婚生小孩了，有机会带过来兄弟们帮你劝一劝。”
其他人也打趣道：“不是你一直不敢结婚吗，估计人家姑娘怕你不靠谱。”
兴哥拍了拍我肩膀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大家别笑话小张啊，你们没看新闻吗，现在人口出生率这么低，我要是女人我也不愿意生。”
说完跟我碰了个杯继续说道：“小张，就拿你嫂子说，人家名牌大学毕业的，之前赚的比我多，现在一个人在家带俩孩子，每天辅导作业都被气个半死，交给老人带又不放心，没两天就给宠坏了。
就你哥我还时不时地可以出来跟你们喝个酒，你嫂子啊我跟你说，孩子成人之前她都不会放松的，女人责任心就是比咱们重，她天生就要为家庭付出的，是真的辛苦！要是没她们，你哥我绝对混不了今天这个样！”
“来来来，给嫂子敬一个，兴哥真是好男人啊！”大家起哄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哥们叫小六子，比我小两岁，说道：“我女朋友天天催我结婚，但是吧，她家里人非要我在深圳买房，这房价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真没这个条件，我说可以在她老家买一套，但是我那丈母娘死活不同意，这事情就一直僵着。”
其他人又安慰道：“唉，咱们男人也不容易啊，都得过丈母娘这一关！”又喝了一轮。
大家来来回回又聊起了那些车轱辘话，百年不变的话题，我有时候也觉得这帮人挺有意思的，动不动就聚会，但每次聊的东西都差不多。
正好有几个客人进店，我借着招呼客人的由头离开了这桌。
不一会儿他们也散了，我看兴哥有点喝大了，走路晃晃悠悠的，便扶着他一块儿回了家。
到兴哥家门口，我敲了半天门，他老婆终于开了门。眼睛红红的还看得出泪痕，想到兴哥说的嫂子一人带俩小孩，肯定每天都能被气哭，我也没多问啥。开门后见是我扶着兴哥，嫂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张多谢了，交给我吧。”见嫂子扶着他进了门我就上了楼。
躺在沙发上，我打开手机，想跟黎阿蛮聊聊天，一看时间已经一点了，于是又进了她的朋友圈，看着一组她三年前在云南旅游的照片，那时还是干练的短发，笑靥明媚，看上去活泼好动，是我不曾见过的一面，忍不住点了个赞。
一会儿黎阿蛮发来一条微信，是一个问号表情，后面加了三个字：偷看我？
我吓得赶紧坐直了，直觉耳朵根发烫，想到那时上晚自习侧着身子偷看她，看得入迷时，她一抬头看见我，歪着头问：“你在干嘛？”我顿时脸红心跳，转身就用小纸条扔她，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这没多年过去，被抓包的感觉还是和当初一样。
我回道：还没睡？
她回：刚刚被救护车吵醒了，好像里面有两栋楼又被封了。
我点了个视频通话，被她秒挂了。
然后给她发了条语音：你这栋楼没事吧，你到阳台看看，要是被围起来了我现在就过来带你出去。
过了几分钟她回了条文字信息：没事的，我刚刚看了。
我刚想继续回复，她又发来一条：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我只好回了句晚安。
又冲了个凉水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回想我纵横情场十余年，也就两次为女人失眠，上一次还是在昨天。
20出头的我追女孩子是不带犹豫的，那时对女人大部分是见色起意，有时甚至饥不择食，只要试探出她们也对我有意，我就会迅速出击，但只要新鲜感一过，就会快速逃离。
如果有女孩子想跟我更进一步，我会以自身条件不好等作为借口来拒绝，那时候没什么责任担当。我想每个男人回想曾经，都会给自己找个少不更事的理由来宽慰自己，男人总是比女人更懂得向前看，不会让自己陷入循环反思的漩涡里。
二十五六岁开始有点责任意识了，也开始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那时基本一心扑在工作上，也因为难以忍受寂寞谈了两三个女朋友，有一个受不了我把工作看得比她重要，天天闹脾气，受不了分了。
有一个看穿了我只求身体满足不愿付出感情的本质，主动离我而去。还有一个游戏感情的态度连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风，难得棋逢对手，所以这个也是跟我相处时间最久的，直到最后绿帽子戴到了我的头上，我才不得不认输，跟她也就没有了后续。
接近30岁，终于有钱也有时间了，想要追求真感情却发现身边的女人都更功利了，感受不到那种心与心靠近时周边环境都随之升温的热恋状态，也想过退而求其次，寻找那些父母口中所谓合适的，大概就是能顾家，能生孩子，相安无事到白头的类型，可是处了一两个却发现精神上处不到一块，灵魂擦不出任何火花，连身体的碰撞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也不想把过去的自己描述得这么猥琐，没担当，像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猴子，但我必须承认之前的我确实不是什么好男人形象。
黎阿蛮的出现恰好让我脑子活跃了起来，甚至未来几十年的路如何同她走，我都想好了，至于我的下半身，在见到她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思考，这就是找到归属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