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桑湛听话地伸出了手，套进了宽大的校服里。
顾逸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偏大，她的手都被藏在了袖子里。顾逸看着她挥着袖子玩，低头替她挽上了一截，刚挽好一边，她就立马甩着甩着，又给甩了下来。
他垂眼，正好对上她生了玩心的笑眼。
半晌后，他放弃了替她挽袖子的心思，任由着她甩着袖子玩。
“心情好些了？”
“嗯？”桑湛停住，回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着，怕她跳台阶摔了自己的顾逸，张了张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顾逸一边盯着她脚上的步子，一边说道：“就刚刚的事。”
桑湛顿了顿，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刚刚在教室里的时候，她和杨小美之间的事情。
她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思索了片刻，才认真答道：“还好，目前还可以。”
如果说一点儿都不难受，那是假的，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人，突然间莫名地吵了一场架，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坦在。
顾逸：“不好要说。”
桑湛抬眼，轻“啊”了一声。
顾逸不自然地别开眼，“总之，别不开心，我给你买糖。”
桑湛愣了愣，脑袋有一瞬间空白了一下。顾逸的神情很别扭，，像是憋了好久后才好不容易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默默在心底里又跟着重复了遍：别不开心，我给你买糖。
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一看她家顾美人就是没经验，肯定是第一次哄女孩子开心。
桑湛笑弯了眼，终于缓缓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补习完要记得给我买糖。”
“嗯。”顾逸敛了敛神色，轻声应道。
两个人一起出了校门。
因为顾逸也要回新城小区，所以桑湛提前给她家中的老父亲发了信息，放学后要自己搭公交回家。
桑阳很快就回了她一个收到的表情。
…………
今天很幸运，他们刚出校门没等多久，公交车便到了。
顾逸让她先上了车，桑湛往后面找了两个并排在一起的空座位坐下。
车子缓缓地启动了。
桑湛吸了吸鼻，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顾美人，你这样回去真的没事？”
其实她至今都还不太清楚顾逸和家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他不愿意主动开口说，她也就没想着要问。
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无论是怎么的关系，那些人对顾美人都不好。她总觉得今天那个顾豪回去后，肯定又会告顾美人一状。
顾逸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淡声答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那好吧。”桑湛不再纠结了，端正坐好。突然间想起了些什么，她抬手揉了揉顾逸的脑袋，在顾逸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接着又说道：“顾美人，脑袋是要这样摸的，下次别拍了，摸着更舒服。”
顾逸张了张嘴，她没给他任何答应的机会，立马转过脸去，说：“我还是想睡觉，先眯会，下车记得叫我。”
他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有顾逸在身边坐着，桑湛很放心地睡着了。
公交车偶尔容易颠簸，顾逸看着她好几次脑袋差点磕在玻璃窗上，都被他眼疾手快，给拦住了。到最后，他实在嫌麻烦，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索性将桑湛的脑袋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保持一动不动，就这样让桑湛靠了一路，一直到公交车到站，他才将人叫醒，下了车。
进了小区后，顾逸将她送到了家楼下，才转身往小区的更里边走去。
桑湛站在楼下，目送着他回家的背影，孤单而寂寥，她捏了捏书包肩带，最后还是没有抬脚追上去，只站在原地喃喃说道：“顾美人，明天见，说好的要没事。”
顾逸早就预料了今天回顾家会有一场风暴在等他，但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且快。
他一进门，便看见了顾西平阴沉着一张脸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看着像是在养精蓄锐，等他回来。
看来还是特意提前下了班回家等着他。
顾逸轻轻地扯出了一个唇角，在玄关处换好了鞋，打算径直上楼。
“阿逸！你站住！阿姨有话要和你说。”王莉最先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顾逸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着。王莉求助地喊了顾西平一声，“西平，你看看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了，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的这句话瞬间触到顾西平最紧绷的那根神经，脾气暴躁的顾西平顺手抓起了一旁的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
“哐——”的一声，碎在了顾逸的脚边。
顾逸自嘲地笑了笑，“哟，你这水平有待进步啊！以前可都是一扔一个准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这些年来，顾西平在对付他的事上，已经练就出了心得和手法，就是打和砸，一向很有准头。
不论他在哪，顾西平总能找到一个精准的角度。
以前但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顾逸从来都是默不作声，被他打到了，也会闷不吭声地受着，即便是疼，也不会喊出声。
这还是他头一次出声激怒他。
顾西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此起彼伏的胸腔预示了主人此刻的愤怒。他又抓起了一个茶杯扔了出去：“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反了！”
顾逸看向迎面而来的杯子，闪了闪身，躲过，而后站定，懒懒出声道：“所以呢？你想拿我怎么样？”
自从和林蓉离婚后，顾西平仅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便又迅速重新树立起了自己男人的威严。
在外面的生意场上，基本上都是别人对他点头哈腰；回到家里后，王莉和顾豪也都是大事小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尤其是王莉对他是百依百顺，完全不同于之前林蓉的态度，眼睛里尽是对他的崇拜。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面撂过面子了。
顾逸的这一句话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顾西平的音量瞬间拔地而起：“你还敢问？”
他对王莉示意，“你马上去把小豪叫下来。”
王莉一听见他提起小豪，眼睛都红了，忙不迭地上楼叫人。
很快，顾豪便出现在了楼下，低眉顺眼，很是听话：“爸，您叫我？”
顾西平“嗯”了一声，瞧了他一眼，见他一直低着头，安抚道：“小豪，不要怕，抬起头来。”
顾豪在他的劝说下，唯唯诺诺地抬起头，露出他那张中午被桑湛问候过的脸。
顾逸笑出声，乐了，明明中午见的时候，还没这么肿。他想起了桑湛卯着一股劲替他出气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甚。
顾西平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嚣张，怒吼道：“你还敢笑？你把你弟弟打成这个样子，现在还有脸笑？”
“我打的？”顾逸淡淡抬眼越过气头上的顾西平，撇了眼顾豪，对方此时正抱着胳膊，满眼里的挑衅。
成吧，确实他家小同桌动的手，就等同于是他动的手，无所谓。
顾逸看向顾西平：“所以您有问过我为什么打他的原因吗？”
“为什么？打弟弟就是不对的，还要为什么？”
顾西平叉着腰，涨红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气昏厥过去。他接着说道：“你还好意思让我问原因？你弟弟好心好意地想要去一中看看你，你倒好，在家里看你阿姨不顺眼，你阿姨护着你，不让我说也就罢了！”
“你弟弟关心你，你反过来把他揍成这样，害他下午连学校都不敢去！小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呢？”
顾逸抿唇，冷笑：“我也没说过想要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啊。”
王莉红着眼睛，心疼地看着自家儿子脸上的伤，再看向顾逸，完好无损，此刻正吊儿郎当地站在他们跟前，看着就来气。
她适时地在一旁插话道：“小逸，你要是看我们母子不爽，不愿意接受我们，那我和你爸爸离婚，我们搬出去就是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顾逸被气乐了，看看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整得跟宅斗剧似的。他挑了挑眉，接话道：“成，那要不你们现在就搬出去？”
又一个茶杯壮烈牺牲在他的脚边，顾逸分出心思来，替茶杯做了个祷告。
很显然，王莉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接自己的话，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也没有应下，开始掉眼泪。
顾西平心疼不过，冲着顾逸发脾气：“你阿姨跟我是领了合法的结婚证的，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倒是你，打了小豪不说，居然半点儿认错的态度都没有，你妈这一年以来都是怎么教的你，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逸被闹得烦躁，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一些本被他藏起来的回忆瞬间又跳了出来，头有点发疼。
他渐渐地郁燥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沉沉道：“您这话说得好像您就没有责任似的？”
“你说什么？”顾西平反问。
顾逸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又重复了一遍，铿锵有力：“我说，您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一样。我妈？呵——，她起码比你坦荡，她不喜欢我，但她从不会当着我的面太过直白地表现出来，多少会记着我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您就不一样，您似乎从来就记不得我和您之间还有这么一份关系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