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二天难得放晴,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回去的路很长,很安静,高速上,山坡上一派冰雪消融的迹象,到处湿淋淋的像落水的凤凰在使劲摇干身上的水。
这种天气容易犯困,亦暖强撑着不睡去,眼睛紧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困就睡会儿。”
“嗯。”
嘴上答应,实际上却没真的睡去,她试图找些话说。
“你这次休息几天?”
“初二收假。”
“这么快?”
今天农历腊月二十七。
萧奕寒看她一眼,说:“嗯,下次会多休一段时间。”
这次事出突然,本来答应替三大队队长留守部队,但因为想见她反了悔,没来得及申请假期,所以只有几天时间。
“哦。”
萧奕寒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二月底。”
“你现在大二?”
“不是,大三,学的汉语言文学。”
“挺不错的专业。”
“嗯,还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萧奕寒想到她微博上转发的那些军事讯息,便问她:“你对军事新闻感兴趣吗?”
“嗯?”亦暖脑袋昏昏沉沉的,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嗯,特别感兴趣。”
说着还配合着点头,像犯困的小鸡崽在啄米。
萧奕寒忍不住失笑,坚毅冰冷的侧脸变得柔柔的,眼睛因为笑容轻轻弯起。
亦暖转过头,呆呆看他眉眼带笑的模样。原来冷酷的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她的视线算不上灼热,三十多岁的人却有些发慌。
“怎么了?”
她摇头,柔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太阳。”
很温暖,不会灼伤人。
“噢。”他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过了五六秒认真发问,“喜欢吗?”
她被问得一愣,“还好。”
“我以后笑给你看。”
亦暖昏昏睡睡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竟有些不知所措,脸发了热,身体连忙坐直,有点不知如何的摆手,:“不用,你要想就笑,不想笑便不笑。”和我没什么关系。
萧奕寒收了笑,扭头认真对她说:“我看见你很开心。”
亦暖彻底愣住。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太直白了些,她再傻也听出了里面蕴含的寓意。
难不成昨天的话他并没有当做玩笑话?
她脑袋里打了个结。
两人谈话戛然而止,车里很安静,只有彼此呼吸声。
凌晨赶到s市,亦暖又去了萧奕寒家。
这里和上次来一模一样,一点改变也没有,不像长期有人居住的样子。
亦暖想,或许这里曾经住了个温柔贤惠的女主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开。
还是住在上次的房间,临睡前萧奕寒敲响她的门。
他说:“明早上我要去办点事,你别像上次一样我没回来便离开。”
“好。”
在b市的几天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晚上睡着也是一夜一夜的噩梦,回到s市,难得的在陌生环境里睡的香甜,还做了个记不清的梦,没哭着醒来,应该不算坏。
醒来时太阳高挂空中,天空一碧如洗。
亦暖深深呼了口气,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吐出,神清气爽。
果然,只要离开g市在哪都挺好。
她把床铺整理得像未入住时那样整齐,将床上,地上,洗手间里属于她的头发捡起团成一团用水冲去,她的痕迹彻底消失。
手机上有条未读信息。
【早餐在桌上,冷了记得加热,微波炉在厨房。我中午十二点回来,不许跑。】
亦暖看着最后三个字失笑。
这人是有多不信任她,还特意发信息。
虽然,她确实想跑。
11:59开门声响起,亦暖从卧室出去。
“回来啦。”
“嗯,饿了吗?”
萧奕寒把手里餐盒递给她,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个袋子。
“我刚吃完早餐,还不饿。”
“一会儿吃。”
“哦哦。”
他换了鞋走回卧室,很快抱着一堆类似证件,证书放在茶几上。
“这些是功勋章,军官证,健康证……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外我名下还有一套房,一辆车,房子是我父母留下的,车是昨天开的那一辆……”
他认真又庄严的对她介绍一本本证书。
“等等。”亦暖连忙打断他:“你,说这些做什么?”
萧奕寒停下动作,盯住她,认真极了:“让你了解你结婚对象。”
亦暖呆若木鸡,失了言语能力。
萧奕寒挑眉,问:“后悔了?”
“嗯。”亦暖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现在多少岁。”不明喜怒的语调。
“21。”
“成年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既然说了就要为此负责。”萧奕寒认真说。
亦暖抬头同他对视,不死心的问:“你不后悔?”
“我是个三十岁的人,比你更懂得对自己一言一行负责。”
“我无父无母。”
“嗯。”
“我性格不好。”
“我也不好。”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彼此都不熟悉。”
“结了婚我们有大半辈子慢慢熟悉。”
“相处了不适合呢?”
“我比你大,只要不触及底线我可以包容的会包容,我会给你最大的耐心,你的这些顾虑在我这并不成立。”
“那你的父母呢?你不在意不代表他们不会在意。”
试问,又有谁家父母能容忍自己儿子找个孤女结婚?
萧奕寒突然的沉默,客厅一下子陷入死寂,安静得诡异。
亦暖知道,她触及了对方底线。
在她低下头准备道歉时他说:“我父母去世了。”
他走近,两只手固定住她肩膀,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抬起头。”
亦暖跟随他的指令抬头,他的瞳孔黑黑的,深不见底,眼里神色却很纯粹,没有她以为的算计。
为什么会答应她昨天荒唐的要求呢?亦暖想不清楚。
“告诉我你心底真实的想法。”
亦暖抿紧唇,不说话。
他耐心等待,不催促。
她习惯性把真实想法埋在心底,这次在他平静地视线下,她被逼得只能如实相告。
“我害怕……我从来没想过结婚,昨天说结婚是因为有人催促,我很不喜欢,我想逃离那个地方,想逃离那些人……我想要一个家……我们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离婚几率很大,我……我害怕结婚,也害怕离婚。”
萧奕寒握住她双肩的手用了点力,深邃的双眼坚定不移盯住她,似是要说什么不可能更改的诺言。
他说:“我们不可能离婚,我会给你一个家。”
人是理智的生物,而又常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三十岁的男人,按理说早不像年轻人那般冲动,每件事心中自有一种考量,明白其中利与弊,在相应场合做出最合理的决断。
但,凡事总有例外……
萧奕寒前三十年的人生难有冲动行事的时候,大多数他所表现出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可在苏亦暖这里他有两次不该有的冲动。
第一次因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奔赴千里。
第二次答应小姑娘无理的要求。
来b市之前他想的简单,告诉对方他的心意。
对方的回答他大概能猜到,百分之九十会觉得他肤浅,才见过三次面便说什么追不追的话。
结果与事实相反。
g市所发生的一切不在预料之中,见到她的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怜惜,大概的也明白了小姑娘隐藏眼底的麻木是怎么来的。
“你想和我玩玩而已还是结婚。”
小姑娘脆弱的眼神,没有底气的话和脸上的伤刺痛他冷硬的心,尽管知道两人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结合所面临的问题和后果,他还是答应了小姑娘无理的要求,哪怕知道小姑娘说这话时不算清醒。
过后小姑娘清醒了,刻意忽略关于结婚的话题,他没提。
在回到s市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结婚报告,过后不管是不是假期,贸贸然跑去领导家里。
回家的路上他看着手里材料摇头失笑:萧奕寒你到底在急什么?难不成真如段允南说的对小姑娘见色起意,春心萌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