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RUA二十五下！
在听见黑狼的话的那一霎，莉亚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捏了一下，隐隐作痛起来。
她仰头呆望着黑狼，好一阵子没能说出话。
黑狼也垂眸凝睇着她，眉间微皱，眸色幽深，眼底深处同样隐隐流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苦楚。
他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我不想再给你摸了。我们的交易也到此为止吧。”
莉亚嘴唇翕动两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话语：“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芬里尔的心一揪，第一时间回答：“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说完又有些后悔，心想或许应该撒个谎，好让莉亚不再追问。
不出所料，莉亚立即问道：“那是为什么？”
明明在她当初提出交易的时候，在她原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黑狼也答应了她的条件，为什么现在却忽然间说不想继续了？
“……总之就是不想。”语毕，黑狼便按着莉亚的肩将她往门外推。
莉亚脑中一片混乱，想要抵抗，但又怕惹得黑狼更加反感，只好顺着他的力度一步步退到房外。
房内的黑狼一手扶着门，垂着眼帘，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阖上门。
啪嗒。
一声透着冷漠的门锁声在死寂中短暂地响了一下，门扉在莉亚面前关上，犹如黑狼再次把她拒之门外的象征，也犹如横亘在她与黑狼之间的一面高墙。
转眼十多天过去。
自那天起，情况又恢复到了莉亚刚来时那样，黑狼在房间闭门不出，莉亚连见都见不着他，只能通过雷温打听黑狼的情况。
雷温每次都说黑狼一切正常，可莉亚不太相信。结界内虽然依旧有日夜交替，但也连续好几天处于阴天状态，太阳藏在厚厚的乌云之后，总像是有大雪将落未落，令她的心情更加阴郁。
一个分外寒冷的午后，莉亚缩在书库中的沙发上看书，突然间，卢卡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哇！”
莉亚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抖，回过神来后，她扭头狠瞪了男生一眼，怒道：“你干嘛啊？！”
“你在这坐了五个小时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卢卡指指书库里的落地钟，说。
“没空。”莉亚简短地回他两字，又低头读起手中的书。
既然黑狼说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那不管怎么想，会使黑狼态度骤变的就只有诅咒了。
她必须赶快找到解咒方法才行。
莉亚在卢卡之前带进来的那批书中找到了一些线索，前两天卢卡又根据那些线索从结界外带回来一批书，莉亚正争取尽快看完，希望能在里面找到更多信息。
没想到刚看几秒，就有一只虎头忽地出现在她视线内。
白虎轻轻拱了拱莉亚准备翻页的手，浅琥珀色双瞳紧盯着她的脸，似乎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对上他圆滚滚的虎眸，莉亚的心弦顿时放松了几分。
她抿唇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放下书，rua起他软乎乎的脑袋，微红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卢卡稍稍放下心，在地上坐了下来，头架在莉亚膝上，乖巧地任由莉亚摸个够。
怎知她摸着摸着，手就停了下来。
卢卡疑惑地抬头看去，女生眼神发虚，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脸上笑容不再，反而有些难过。
他咬咬牙，站起身，重新变回人形，继而抓起莉亚的手腕，说：“跟我走！”
莉亚醒过神，一头雾水地问：“去哪里？”
“离开这里。”卢卡道。
莉亚惊愕：“诶？为什么？”
“你待在这里不开心，那我就带你去会让你开心的地方。”卢卡说着，使劲要把莉亚拉起来。
莉亚反应过来，立马想要挣开他，同时不太自在地对他道：“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卢卡继续扯着她的手臂，说：“之前你说好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现在就要求你跟我走！”
“我当时还说了，如果条件太离谱，我有权拒绝！”莉亚坚决不从。顿了顿，她又道，“你就别管我了。”
“你是我未婚妻，我怎么能不管你？”
“你能不能别再说我是你未婚妻了！”莉亚烦上加烦，禁不住大声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话音落下，卢卡突地停住了动作。
“——真的不能再订一次吗？”男生沉声呢喃一句。
莉亚闻言一怔，抬首看向他。
卢卡的神情从未如此认真过。
“你说……什么？”莉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想跟你再订一次婚。”卢卡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莉亚，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是真心想跟你再订一次婚的。”
卢卡再次说要重新和她订婚。
而且这一次，他没有喝醉。
莉亚愣愣地看着卢卡，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活到现在，很少感到后悔。但是现在，我后悔退婚了。真的，非常后悔。”卢卡声音喑哑，凝视着她的眸中满是懊悔与哀伤。
“我……我不懂。”莉亚皱着眉，思绪凌乱，大惑不解，“你怎么就突然又想跟我订婚了？”
卢卡毫不犹豫地回道：“因为我喜欢你。”
那日他以白虎的姿态身受重伤时，莉亚对他表现出的善意与疼惜，曾让当时脆弱无助的他得到无边的安心。来到这座城堡后，莉亚也一直十分耐心体贴地照顾他、亲近他，尽管他从来没有跟莉亚说过，可实际上他相当感激她的照料，是她的存在与陪伴消除了他无法变回人的不安。
再后来，他得知莉亚是那个被他退婚的未婚妻，他对她便多了分愧疚，也因此愈发在意她。莉亚对他的小情绪、小态度皆牵动着他的心，每当莉亚气恼地强调“是前未婚妻”时，她晶莹澄澈的双眸总会微微瞪圆，细眉轻蹙，脸颊因生气而泛出绯红，可爱又鲜活，令他心动不已。
莉亚在他眼中越是变得多彩，他的心就越是被她所吸引。
他喜欢上了这一位他曾经的未婚妻。
听到卢卡的告白，莉亚彻底呆住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慌乱地埋下头，无措地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用说什么，”卢卡的声音透出几许紧张，抓着莉亚的手紧了紧，手心触到一片滚烫的肌肤，“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停顿须臾，他又说：“我现在一样能变成动物，一样能天天给你摸，而且我还不会让伤心——”
卢卡还未说完，莉亚便摇了几下头。
“我不想离开这里。”莉亚的话音极轻，但也极坚定，“我起初确实是由于想摸黑狼才来这的，但是现在，除了这个以外，我也想要帮黑狼。”
“……”卢卡陷入沉默。
这个回答，他早有预料，可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感到一阵刺痛。
半晌，他缓缓松开了莉亚，转身往书库门口走。
“卢卡……”
他听到莉亚在后面站起身，声音微弱地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理会。
谁知两秒后，身后又传来“咚”的一下闷响。
卢卡意识到不对劲，脚步一顿，倏地回过头，就见莉亚倒在了地上。
“莉亚？！”
卢卡心急如焚地跑到莉亚身边，扶起她，却发现她体温貌似有点高。
莉亚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就是坐太久了，有些头晕……”
卢卡没管莉亚说什么，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意外地摸到一股不寻常的热度。
他拧紧眉，说：“你发烧了。”
方才他握住莉亚的手腕时也感觉到她的肌肤有些热，看她的脸也是红红的，卢卡以为那是因为他们的情绪都有些激动，想不到居然是莉亚发烧了。
他想了想，一下子将莉亚从地上抱了起来。
莉亚怔愣，随后开始挣扎：“你干什么，你放我下去。”
卢卡强硬地锢住她，吼了一声：“回房休息！”
莉亚的脑袋被他这一下震得嗡嗡作响，再也没力气说什么，只能任他把自己抱到了她的房间。
卢卡将莉亚放到床上，又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此时听见动静的雷温来了，卢卡告诉他：“莉亚发烧了。”
雷温一听，急步走到床前，蹙眉摸了摸莉亚的额头。
“低烧。”雷温判断，又说，“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莉亚叹息，也放弃抵抗了。与其硬上，倒不如好好躺一天，休养好后明天继续。
于是她勾唇笑了笑，说：“雷温做的我都喜欢吃。”
雷温有点不好意思地睨她一眼，然后对卢卡道：“你去找点东西给她降温。知道要怎么做吗？”
卢卡难为情地摇摇头。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
雷温“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跟我过来，我告诉你。”
话音刚落，莉亚便尴尬地阻止：“不、不要麻烦卢卡了……”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就跟拒绝了他的表白差不多，怎么好意思再让卢卡照顾她？
听了莉亚的话，卢卡低下眸，没有说话。
雷温瞅瞅两人，似有所悟，沉吟片晌道：“那我去准备。”
之后，雷温弄来些东西给莉亚降温，又给她做了几样易入口的食物。吃完东西，服过药后，莉亚很快便沉沉睡去。
得知莉亚无事睡下以后，卢卡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宅邸三楼，猛地推开一扇双开大门。
偌大房间中的布置远比他想象中简易得多，仅有一张大床、一张圆几及一张高背沙发。空荡荡的空间中，唯有圆几上的一束白色雏菊格外显眼。
卢卡环视一圈，没瞧见黑狼的身影，于是他走到房间内的其中一道门前，打开来。
门后是一间书房，房间三面都立着高高的书架，深处是一套大书桌，黑狼正是坐在了书桌后。
“黑狼！”
不等黑狼开口，卢卡就已走进书房，快步去到了书桌前。
他扫了眼桌面，上方铺满书籍和纸张，每张纸上都写满文字与魔法式。
卢卡定睛细看，很快就认出上面的内容，讶然道：“你一直在房间里不出去，就是在做这个？”
莉亚在寻找魔法式的破译方法，而黑狼则是在推想克鲁夫所创的原魔法式会是什么。
芬里尔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找我有事？”
卢卡抬起眼，问他：“莉亚生病了，你知道吗？”
芬里尔微顿，应道：“知道。”刚刚雷温已告知过他。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卢卡愠怒，不满地说，“她是因为你才生病的！”
“……”芬里尔垂眸不言，心中满是内疚与担忧。
他当然会去看她，只是他不能在她会知道的时候去。
黑狼的默然令卢卡火气上涌。他再也无法冷静，“唰”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黑狼，厉声道：“黑狼，再跟我真刀实剑地打一场！如果我赢了，你就去叫莉亚离开这里！”
芬里尔闻言稍感惊讶，愣了片时。
随后，他站起身来，取下架在一旁墙壁上的剑，算是接受了卢卡的挑战。
两人再次来到后院那片空地上。
准备时，卢卡瞄了眼黑狼的剑。
他的剑样式低调，却掩不住凛然气势。银色的剑鞘上雕着简单但大气的花纹，整把剑只有剑柄上镶着一颗深沉而剔透的蓝宝石，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黑狼抽出剑，一道寒光射来，卢卡感觉如同有什么刺了他的眼睛一下，使他不由得眯起眸。
卢卡定了定神，也拔出自己的剑，问：“准备好了吗？”
黑狼颌首。
“那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卢卡便举剑袭向黑狼。
黑狼依旧跟那天一样，以静制动，镇静地观察他的攻击，作出防御。
不过今天，卢卡吸取那天的教训，没再给黑狼掌握主动权的机会，第一下攻击被挡下后，他又紧接着发出了第二次进攻。
黑狼继续防守。
卢卡想方设法，试图找到突破口，然而黑狼的守势与他的攻势一样密不透风，卢卡几经努力也未能击破。
不经意间，卢卡对上了黑狼目光犀利的冰蓝色双眸。蓦地，上次那双满是狠戾的眼在他脑海中浮现，使得残留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一瞬间涌上心头。
他霎时分了神，手下剑势不稳。
黑狼即刻发觉，抓住这个机会，一转攻势。
卢卡咬牙抵挡住黑狼比上回还要猛烈的攻击，拼命压下心中的动摇，重整态势。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轻易输掉！
激烈的刀光剑影在落日余晖下交错，剑身相撞的铮铮声响冰冷而又动人心魄。
卢卡身上挂了几道伤，但是他们双方都并未停手。
结果最终，卢卡始终没能找到反击的机会，反而被黑狼捉住了破绽。
黑狼用力地挥出一剑，卢卡早已发麻的双手压根抵受不住这一击，剑一下子就被打歪了来。若不是他竭尽最后的力量抓紧剑柄，或许连剑都会飞脱出他的手。
下一瞬，一股冰凉刺骨的冷意贴上了他的侧颈。
他又输了。
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赢过黑狼，卢卡垂下手，苦笑道：“你不愧是克鲁夫也没能打败的人。”
卢卡在上次交手时就察觉到，在克鲁夫教他的剑术中，有许多刚好克制黑狼的招式。克鲁夫大概到死也一直在寻找打败黑狼的办法，可惜无论是克鲁夫本人还是他，都多次输在了黑狼手下。
卢卡正沉思时，黑狼收起剑，忽而开口。
“……你带她走吧。”
“！”卢卡一怔，随即皱起眉，难以置信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芬里尔强装平静地应道。
“既然你希望我带她走，那你为什么要打赢我？”卢卡逼问。
芬里尔无法回答：“……”
“你根本就不想她走！”卢卡戳破他的想法。
芬里尔当即略显激动地道：“但是她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很危险！”
随着胸前的寄生花日渐凋零，诅咒对他的影响也逐渐恢复。
而且如今并不是像莉亚来之前那样，只是他的心渐渐死去，失去一切希冀。而是再度出现了破坏欲与嗜血欲，甚至变得比遇到莉亚前更加难以抑制了。
它们将他对卢卡的小小嫉妒放大成了恨意，使他失控伤害了卢卡。
对于莉亚，他更是连她的血肉都无比渴求起来。
芬里尔不禁思索一个问题，到底是诅咒令他嗜血，抑或是他对莉亚的感情令他渴求她的血肉？
他越是深思，就越是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将莉亚咬死在他的利齿之下。
卢卡不语。他静静注视了黑狼许久，启唇：“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莉亚她……”
没等他讲完，芬里尔便急忙打断他：“难道你认为那是个好办法？”
“……我不知道。”卢卡迟疑少顷，敛下眸，说，“我只知道，那的确是一种解决方法，莉亚也肯定会愿意的。”
卢卡说完，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芬里尔独自伫立在已完全沉入夜幕的后院之中，久久未动。
夜里，莉亚模模糊糊地从梦中醒来。
也许是由于身体不太舒服，梦也做得乱七八糟，让她出了一身虚汗，难受得不行。
她呻/吟一声，想要睁开眼睛起床喝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渴，眼皮却如千斤般重，动都动不了。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温柔地托起了她的上半身，接着一杯温水送到了她的嘴边。
莉亚即刻宛如碰上甘泉的沙漠旅人一样，一口气将水喝了个精光。
喝完水之后，那人好似对她说了句话。然而她的耳朵就像是进了水，只听见隆隆作响，听不清对方到底讲了什么。
正当她思疑时，一条毛巾伸进她的后领，擦干了她背上的汗。扶她躺下之后，那人又用湿毛巾帮她抹了抹脸和脖子，使她顿时感觉全身都干爽舒适许多。
莉亚动了动眼皮，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但是她还没睁开眼，就有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是雷温？卢卡？还是说……芬里尔先生？
她看不见对方是谁，不过她还是浅笑着，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你。”
之后，她便又安稳地睡了过去，后半夜都没再做什么梦。
再次睁眼时，窗外已现出日光。
莉亚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温度，已经不烫了。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肌肉还有些生病后的疼痛。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下床。
桌上放着些水，莉亚过去倒了一杯，还是温热的，估计是雷温来换过。
说实话，她过去生病时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周到的照顾，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照顾自己。实在严重了，家人和佣人们也只会在第一天草草给她做点适合病人吃的，随便塞她些药就算了。像雷温那样问她想吃什么，细心根据她的病情给她吃药之类的，根本不会发生。
莉亚边想边喝光了杯中的水，准备去洗漱，却蓦然发现自己房门后的地面上有个信封，看起来是从门缝塞进来的。
莉亚疑惑地蹙起眉，走过去捡了起来。
信封正面只写着“给莉亚”，其余什么也没写，莉亚稍作考虑，还是拆开来，拿出了里面的信。
她先看了信最后的落款，是“卢卡克里斯”几个字。
莉亚有些诧异，忙读起信的内容。
【莉亚：你不愿意跟我走，所以我自己走了，长久留在一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我。放心，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跟任何无关的人透漏黑狼的消息，也会持续在外面帮你们寻找线索。线索会定期和你们需要的东西一起送进结界。祝好。卢卡克里斯】
信的内容不长，到这里就结束了。
莉亚心情复杂地读过好几遍后，默默将信纸放回信封，不成想竟发现信封里面还有另一张纸。
她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却令她呆在了原地。
这时，她的房门被人敲响。
门外的人似乎十分着急，一连敲了好几下，而且力度很重。
莉亚稍微被吓到了，心慌意乱地打开门。
雷温站在了门外。
莉亚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焦急地对她说：“芬里尔大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