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离
天璇峰的婆罗衫树林，也受到主峰的波及，到处是残枝败叶。十几颗两人才能怀抱住的婆罗衫树干被连根拔起。上面的灵果砸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一块巨大的树干被人掏空，利用树与树的遮掩，巧妙的盖住了树皮被切割过的痕迹，顾清羽就蜷缩在里面。
灵力耗尽，精血也透支到极限，顾清羽只能想到藏身于婆罗衫的树干内。寄希望于婆罗衫的汁液可以隔绝修士神识！
她身上有师父与她的心头血缔结的玉佩。
若师父逃出来了，日后可以依靠玉佩追踪到她的下落。若……
顾清羽不敢想象，她现在头疼的炸裂，像是有无数钢针往头皮里扎。
那是婆罗衫汁液的副作用，除了头疼，还有胸口处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顾清羽想，可能是她把树皮盖的太严实，所以才这么憋闷吧。忍忍，再忍忍，她努力告诫自己忍耐。等一切结束，能出去，呼吸到新鲜空气，一定……就不会这么难受。
紧盯着眼前不足一寸处的树皮，许久不曾眨眼，导致眼睛干涩又难受。
“轰隆”———
又是一声自爆。这次，会是谁？师伯？师叔？还是……师父。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顾清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停在她所在的树干前。掩饰的树皮被人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外面刺眼的阳光。
是谁……
顾清羽放缓呼吸，将手搭在灵兽袋上，顾宝宝已经在里面蓄势以待。
是师父？还是那些追她的魔修。
若是魔修……顾清羽眼中流露出狠厉的目光。若是魔修，就是拼着身陨魂散，她也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树皮掀开，阳光照射下，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被刺激的一眯。顾清羽努力辨认来人的面容。
只一眼，她就认出那是她师父。
顾清羽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笑容。下一秒，就看见师父身后那刺目的雪白色头发，还有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气。
“师父。”她的心中酸涩。
“傻羽儿，怎么一副要笑又要哭的模样。”
温如墨担心了一路，总算在见到徒弟的那一刻放松了些。
他手上速度不敢停歇，将徒弟从婆罗衫的树干里抱出来，化光飞入瑶光殿。
“发生何事，为何你还停留在清风派！”温如墨问。
“有筑基大圆满魔修伏击我们。掌门师兄他们不敌，我不得已，才只能吸引一部分魔修来追我。”顾清羽快速解释。
“掌门师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乘坐灵舟出了清风派。师父，我们不是要逃离清风派？为何返回瑶光殿？”
“瑶光殿下面，有我设置的一处隐秘之地。里面有一块跨界传送阵。”温如墨手上快速的设下一个防御禁制。
然后拉着顾清羽走到水池边，轻笑道：“瞒了你这么多年了，羽儿会不会生师父的气。”
顾清羽自然不会介意。她只是像告状一样说：“我去过天玑峰，云虚师叔已经不在洞内！”
“无妨。云虚本就不是我们门派的，只是五十年前半道加入，他对宗门归属不强。不愿与清风派共存亡，我们也怪不得他。”
“可是……”顾清羽想说，云虚真人似乎早就不在山洞内闭关！
她抬起头，看见温如墨的嘴角一直在溢血，更多的话也说不出了。
罢了，如今再追究云虚真人加入清风派的目的已经毫无意义。
她只想与师父一起好好的逃出去。
水池子上有特殊的空间阵法，温如墨快速打开阵法入口。只见池水像两边涌去，展开中间那一块空间入口。
“走。”他牵着顾清羽，从阵法入口进入。两人身影消失在水池边。被摊开的水流，又继续回流回来，将入口遮挡。
水池下面不过十米左右的空间，能抬头看到头顶池水波光粼粼。
顾清羽压低声音，“上面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有隔音阵法。只是魔修很快就会循着我的血迹找来。”
温如墨掏出自己储物袋中的高阶灵石，一块块安在阵法凹陷处。
顾清羽不敢再说话耽误他，只站在一旁盯着。
师父应该是耗损真元，才从魔修手下逃出。付出的代价，就是那一头雪白的头发，还有不知几何的寿元。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师父的长发，可眼睛总算下意识的看过去。
明明是非常紧迫的时刻，温如墨却话多起来。
“羽儿总盯着我的头发，是不是发现为师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温如墨笑着，他的脸是雪白的，嘴角的一丝血迹，反而给他添了点血色。
“不会，师父还是很好看。头发，我们可以以后在养回来。”
“以后啊。”温如墨感叹一声，他手上动作一直没停。跨界传送阵阵法繁复，除了要将灵石放进去，还要一步一步启动阵法。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嘴上还不停的和顾清羽说话。他想起来过去，一时好笑起来：“我这辈子啊，其实最讨厌收徒弟。
我总想收徒有什么好的，即要操心徒弟的修行，又要准备徒弟需要的法器。我自己就是当过徒弟的人，还能不知道徒弟这种东西，就是要操不完心的。”
“要不是师兄拼命劝说，说我偌大一个天璇峰，一个弟子也无，太不像话了，我才不想收。没想到收了大徒弟就有二徒弟，有了三徒弟就有四徒弟。”
温如墨笑了笑。
“那时候觉得师兄好烦。现在想想，有徒弟也挺好的。你师兄们，人品皆不错，又懂事又刻苦修炼。可要说我最庆幸的，就是收了你做徒弟。”
“师父……”顾清羽喃喃的道。
“你看，你这么可爱，这么优秀，这么……吸引人。难怪师弟后悔的不要不要的。呵呵，左右看我不顺眼呢！”
温如墨说着笑着，回忆起紫虚为了救他，自爆金丹。
“我以为，他是真心讨厌我。没想到，你紫虚师叔这人，从头到尾都像个骄傲的孔雀。我要是愿意服服软，或许这几百年里，我们就不用红眼对白眼了。”
“师，师父。你想做什么……”顾清羽盯着他的背脊，一种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放下最后一颗灵石，开启最后一个步骤。然后缓慢的转过身来。
“抱歉，我不想这么啰嗦的。”
“师父，我。”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往后退出一步。刚挪到脚，就被温如墨伸手定在了原地。
温如墨不再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的师兄师弟徒弟们。他看着顾清羽，脸上温和的面具去除，只剩下……眷恋。
他走过来，靠近顾清羽，将她抱在怀里，也让她看不见自己的面容。
他将头埋在顾清羽的发间，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缓缓吐出。像是要把她的气息记在心里一样。
他缓缓的道：“这座阵，能将人传送至中元界的太上九霄宗外门地界。你去了那里，直接拜入太上宗门。
以你的资质，一定能拜一个更好更强大的师父。入了门派后，只要传递小山界有魔修的消息就可，其余的不要做。”
“不要回小山界，不要找你的师兄们，他们自然有他们的造化。也不要来……找我。这很为难你，我知道。”
“你现在说不出话，不用回答我。我说的这些，都是暗示。去了太上九霄宗，那里的元婴大能会知道我留得讯息。”
“至于你……我会将这段记忆封印。直到你比我更强大了才能解开。”
“总之，你现在把小山界彻底忘记！”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染上心魔。才能继续展开耀眼双翅，直冲云霄。
呵，真不想，与你……分开……
抱住顾清羽后脑勺的手，缓缓的朝脸的轮廓移动，遮在了他不敢看的双眼上。
温如墨低头，含住了那双薄唇。
顾清羽脑中紧崩着一根弦，她猜到了温如墨想做什么，可是她不愿意！
封印！不，她不要封印这段记忆。她也不要一个人走。
要走一起走，师父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不是说好要她信任他，不是说好要给她一个家！
骗子……骗子！
她想说，魔修对她感兴趣，她可以留下，魔修不会伤害她的，师父先走。
全身不能动，双眼又被蒙住，她想喊出声也喊不出。偏偏唇上传来奇异的热度，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她嘴唇上，像蜻蜓触水，一触即逝。
顾清羽愣住了，连思绪也在这一刻冻结。
这是……什么？
是，师父的……？
温如墨微微叹息着，恋恋不舍的放开已经呆愣的傻徒儿。
“算是我的一点私心。但是羽儿，我还是希望你走纯修之路。情之一字，触之如烈火焚身。我原是不信，如今方才明白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他看着眼睛呆愣愣的小徒弟，带着些许苦涩，又慢慢释然：“幸好，你不识情，也永远，不要识。”
我不识情，你就能先离开吗，师父，你先离开好不好！
她眼睛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温如墨，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眼中传递的意思。
一滴泪，从上方滴落在顾清羽的眼睛里，湿润了她干涸的眼珠。
“傻羽儿，不要放松警惕啊，这才是封印。”他对着小徒弟的眉心轻轻一吻，金色的五行阵法烙印在眉心，钻进她的脑海。
轻柔的灵力托着顾清羽向后面阵法飞去。
脑海中的封印也开始启动，过往的记忆像走马观灯的展现出来，又一张张洗成空白。
不，不要封印！求你了，师父，不要封印我的记忆！
干涩的眼睛，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流露出的眼神，愤怒，埋怨，不解，恐惧，害怕，种种揉搓在一起。
温如墨看着看着，眼泪却从自己眼眶中一滴一滴流下，直至沾湿整张俊美的脸。
“启阵！”
他的手中运起灵力，金色的流光闪现。一个巨大又繁复的法阵，出现在顾清羽的脚下。灵力运转越盛，灵光越耀眼，整个池下小空间都被灵光铺满。
“呵呵，小清羽，你这是躲在哪个小地方瑟瑟发抖呢。”
浅笑的声音似近似远，池顶被破开阵法，魔修披着林陌杨的样貌，再次出现。
“哦呀，在这。”魔修奇异的声调，上挑的眼角，都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传送阵！妄想！”跟在魔修后面的金丹魔修急于表现，持剑冲了上去。
不，不，不！
阵法启动，金光闪现，顾清羽见到的最后一幕。是温如墨轻笑的脸，和自爆金丹的紫光。
一缕细细的红丝缠绕上阵中少女的玉佩上，融入玉佩中心，在炽眼的金光中，与少女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