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凡尘无忧（15）
“小念！”
楚曦的脚刚踏入院落没有听见小家伙欢喜的呼唤，正感到困惑之际。她微微仰头，今日的日光格外的足，似乎是好多年未曾有过的热烈。
光芒最盛的地方，有人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盖去半数光亮，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青色的衣角在微风中卷动。
华光似乎也偏爱于那人一般镀在他的周身，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凡人。
他回首望来，眉眼染着未来得及褪去的寒意，凤眸流露的清冷之感使人望而生怯。
她怔在原地，身后跟着的卫翊也随之停下脚步。
“奚嵘道君？”
楚曦扭头诧异地看向他，不可置信问道，“你也看见了吗？”
“自”
然——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身边红裙的少女如一只归巢的燕般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师父！”声音中有雀跃，有欢喜。
奚嵘急忙伸出双臂稳稳的将她接住。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楚曦抬起头看着他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我还以为这一次也是我的幻觉”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委屈极了，“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他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如寒冬退却后被春日融化的冰雪，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温煦的笑意。
“我回来了。”
卫翊站在原地，脚步不知该如何挪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曦。
在奚嵘闭关的四年内，她从不主动提起奚嵘的名字，他也未曾在她的脸上见过半点悲伤之意。
她坚强，受伤后从不抱怨，她独立，不需要陪伴也能过得自在。
她将自己活得同奚嵘越来越像。
但此刻的楚曦却哭得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孩童，委屈与无助的拉着那个人的衣角。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看清过她。
楚曦看着眼前的人，恍惚间竟有种错觉，时光未变，他似乎从未离开过。
她仰着头，怔怔的望着他，试探的开口，“是真实的吗？”
哭过的声音还带着哽咽的腔调，“回来便不走了吗？”她紧紧攥住他的手，生怕自己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奚嵘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的一遍遍重复着回应她的问题。
“我在，阿楚。”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站在她的面前回应她。
楚曦的心终于安了下来，她将脸埋进奚嵘的胸口肆意的哭起来，似乎是想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奚嵘面对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这些年来，我一人修行，一人除妖，每一次我都在想若是你在该多好。”
她吸吸鼻子，感觉自己哭得有些丢脸。“我又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些什么，师父才不想要阿楚了——”
面对她的指控，奚嵘没有丝毫能够辩驳的余地。他知道，在阿楚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闭关是一个对她极为不公平的选择。
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弥补些什么。“上次于魔界交界处同魔修交手中我受了伤，所以需要闭关修养。”
起码不要使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尽管的确是他做了逃兵。
“师父？”那双被泪浸泡过的眸子清澈地望着他，她声音有些急切，“师父为何不告诉我呢？你如今的身体可还好？”
他将被握紧的右手抽离。楚曦一慌，茫然无措之际，那只宽厚的手掌重新将她牵住，一如儿时将她带回的那日。
“不要哭了，这回是师父的错。”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从今往后，师父不会再离开阿楚。”如同一句誓言。
楚曦抿抿唇，不知为何却更加想哭。或许是太久没有得到过的温柔才会更令人觉得动容。
“阿楚”卫翊好久才终于回神的开口。
他看着眼前的二人，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将他隔为另一个世界。
这一种感受使得他莫名的感到惶恐。
弹幕中。
红线手中拿：重逢了！！！下一步就该是破镜重圆！！！
凤凰于飞：这里不是霸道总裁追妻记！！！
一朵小祥云：可是我好激动啊！！！
仙女下凡：下一步剧情就该是带球跑路了喂！
奚嵘出关后，正巧迎来了数十年难得一次的仙试大会。
仙试大会为期近一月，地点定在了荒漠之地，乌丘。
按照楚曦的理解，这就是一场将各派弟子聚在一起切磋交流的联谊活动。
作为最厉害的剑修，这种事情奚嵘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而楚曦作为唯一的弟子也理所应当跟随身侧。
他们被统一分配了房间，楚曦十分开心的发现她的房间就挨着奚嵘的。
“师父！我晚上可以偷偷来寻你吗！”她兴冲冲的走到正在开门的奚嵘面前。
奚嵘抬眸看她，“寻我做什么？”
楚曦从怀中掏出系着红绳的小人参，揪着它的须子扬了扬，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三个可以打牌呀。”
下一瞬，原本淡笑着的奚嵘唇角落了下来，“你就是如此带了他一路？”
楚曦点头，“是啊，将它化做真身既方便携带又避免了它闯祸。”她自认为自己简直聪明绝世，“简直一举两得嘛。”
奚嵘手指微动，小人参身上的红绳就掉落下来，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从楚曦的怀中滚下。
“娘亲！”
楚曦差点被他扑倒在地。
奚嵘提着小人参的小辫子便将人提了起来。“他纵使才修得人形，但寿命却已有百年，留在身边难免是个隐患。”
“胡说！我才不是隐患！”
小人参在他的手中疯狂晃动着小短腿，满脸的祈求看向楚曦，“娘亲！救我！”
楚曦见奚嵘的神色不似玩笑，急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跑过来替他求情道，“师父，小念虽已活了百年，但心智还是个孩童大小，您便将他放了吧。”她竖指发誓道，“我保证不让他打扰您还不行吗？”
她委屈巴巴，“我也不打扰您了行吗？”
“坏爹爹！坏爹爹！”
小人参呲着牙试图能够咬到奚嵘，嗷嗷的叫了半天却只咬到了空气。
楚曦立即不停的给小人参使眼色，“小命在人家手中，就不要猖狂了！”
奚嵘拿她没有办法，有些无奈的笑了，“阿楚，我不会滥杀无辜。”
楚曦大喜，“那师父是同意他留在我身边了吗？”
奚嵘将红肚兜的小人参放下来，“但他毕竟是妖，天性难训，仙试会期间还是让他跟在我身边更为妥当。”
小人参急忙要跑回楚曦的身边，却被奚嵘一手按在肩头，动弹不得。
“原来师父已有考虑！”楚曦一脸欣慰的看着小人参，“你要乖乖的，不要给师父添麻烦奥。”
“去休息吧。”奚嵘道，“明日还要准备初试校验。”
年轻的弟子们需要相互比试，较出最优者，这是仙试会历来不成文的规矩。
楚曦还想再同他待在一起，但触及他的目光严肃便老老实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她回去，奚嵘推开房门将小人参带了进去。
看着缓缓关上的门，小胖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呜呜娘亲我怕”
奚嵘却是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你名为小念？”
小人参大概是怕了，停止了哭泣，抽噎着回答，“是、是的爹爹”
奚嵘听到这称呼，他抬了抬唇角，“为何唤她娘亲，唤我爹爹？你可知我是她的师父。”
小人参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知道。”
“知道就更该清楚”他敛了笑意，声音微冷，“你这称呼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可是”
小人参单纯的回答，“我是被娘亲的思念唤醒的。”
“在我维持不住原形陷入沉睡之际，深埋的土壤内，每一日我都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讲话。”
“她说，奚嵘，今日月亮好美，若是你在就好了。”
“她说，奚嵘，舞剑的时候，我会想起你身上的松木香。空气中，都是你的味道。”
“我记得第一眼醒来，看见的是娘亲坐在院内那棵大大的仙树下，一笔笔写下奚嵘两字。”
“我们妖，第一眼见到的人便认作母亲。”
“我的记忆都是你们的故事。”
小人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所以爹爹不要讨厌我好吗？”
心间的内疚翻涌着，使得他的面色一瞬苍白。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竟那样避而不见她整整四年的时光。
但听见这样的话语，他又无法克制的涌现一丝的希冀。
或许他的阿楚也会有些许相同的动心吗？
可师徒相恋，乃是修士大忌。
纵使他愿意放弃百年修行，放弃所得的一切光芒与荣耀，那么阿楚呢？
她是否愿意陪自己过着被世人唾弃而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是崎衍宗年轻弟子中最为优秀的，天赋奇佳，未来不可限量。
他真的能够自私的毁掉她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