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章
几人在老太太院中继续小坐, 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再坐下去也只是静默无言。
好在谢玦衣服与发梢都半湿,老太太心疼孙儿, 担忧他会感上风寒, 便催促他赶紧回去换衣。
这倒也是有了理由让翁璟妩与母亲一同告退。
小雨已停,青石砖铺成的道路一片湿色。
柳大娘子怕地滑, 所以从厅中出来后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儿的手臂, 走在了女婿和养子的前边。
因不用再面对老太太,脸上笑意已渐渐敛去。
翁璟妩能感觉得出来阿娘的不悦, 思索之后,轻声劝道“母亲莫气了, 也莫要怪夫君。”
柳大娘子无奈地瞧了眼女儿, 暗道这丫头果然还是偏向她自己夫君的。
女儿都有孕了,她自是不能让她忧虑的,所以面色稍霁的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她了。
谢玦与翁鸣隽走在身后,望着前边亲昵的母女。
因谢玦话少,与他相识了一年, 共事了大半年的翁鸣隽斟酌了一下, 才开口。
“妹夫你虽承诺会照顾好阿妩妹妹, 但自她随妹夫你去了金都后, 义母义父整日都忧心忡忡的担忧阿妩妹妹在金都无依无靠,受人欺负。”
谢玦闻言,静默地望了眼前边妻子侧脸上的那温软笑意。
成亲前与成亲后的那一两个月中,她在他的面前尚没有那么的小心谨慎, 那时她也会这么笑。
但, 现在他已经很久未曾见她这样笑过了。
收回了目光, 眸光微敛,低声道“我有愧岳父岳母,让阿妩受委屈了。”
这话像是与翁鸣隽说的,但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谢玦方才在厅中见到岳母的那一瞬,愧疚感从所未有的浓烈。
那浓烈的愧疚感,就好似他做了许多愧对于他们的事情。
听到妹夫忽然承认过失,翁鸣隽愣了愣,他还以为冷颜少语的妹夫不会承认过错,但没想他认得这么利落。
虽然自己不是阿妩的亲兄,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头,但到底还是没忍住以兄长的身份嘱咐道“无论是妹夫你也好,还是这侯府其他人都好,都莫要让阿妩再受委屈了,”
谢玦“我会的。”
几人一路缓步走回了褚玉苑。
翁璟妩安排义兄在隔壁院子小住,母亲则与她同一个院子,住在西厢。
天色也不早了,方才离开的时候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汤,待他们泡了澡,暖了身子后再用晚膳。
翁璟妩与谢玦送了母亲回屋,又去送了翁鸣隽。
回来的时候,是明月搀扶着她,谢玦上前“我来吧。”
明月只好让了位置给侯爷。
谢玦长臂从翁璟妩的身后伸过,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她半个身子都似乎似偎在了他的怀中一般。
同床共枕了多日,倒也渐渐习惯了这辈子的谢玦,所以此刻落落大方。
她朝着谢玦浅浅一笑“有劳夫君了。”
因见到母亲,心情愉悦至极,所以脸上的笑意也是真的。
谢玦低眸瞧了眼那比大半个月前还要明显孕腹,复而抬起视线望向她。
眼神沉静的与她说“你我夫妻,不必事事客气。”
闻言,翁璟妩只是笑笑。
小半会后,她问“夫君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我记得夫君先前都是一个月才回来一回的呀。”
听她这么问,谢玦便知他上一回离开侯府,去军中的时候,她确实是睡过去了,也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我不用长待军中,便也就回来了,往后也会常回来。”
翁璟妩脚下一停,笑意微滞。
“怎么?”谢玦见她这副反应,眉头浅蹙。
翁璟妩脸上立即恢复了一贯的浅笑,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夫君的性子,应是长待军中的才是,所以有些惊讶。”
便是她说没什么,谢玦也隐约感觉得出来她并不是很高兴。
谢玦不大清楚是哪里出了错,所以让妻子在短短的这几个月内,对他的态度逐渐冷淡。
但直觉强烈——错是出在他的身上。
便是有这样的想法,谢玦面色依旧平静地回答她的疑惑“你有孕,多有不便,我往后会常回来。”
在军中的大半个月。她坐在梳妆台前,抚摸着平坦小腹,暗暗抹泪的憔悴面容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没到一个月便也就赶了回来。
但没想到的是,会在府中碰上了从云县来看望妻子的岳母。
翁璟妩闻言,心想他因她有孕而常回来,倒也说得过去。
夫妻二人心思各异地回了主屋。
谢玦去了耳房泡澡,翁璟妩则坐在软塌上思索着方才谢玦所言。
听到他的话,她心底却有忧虑也有诧异。
忧虑的是往后这贤妻面具要戴得更长了。
诧异的是这辈子的谢玦,真的有许多地方都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这辈子谢玦的改变,虽说是因她腹中的孩子,但还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的谢玦,哪怕不用常常待在军中,他也恨不得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军中,然后一个月也就只是在府中住个几日。
所以她听到他说会常回来,是惊诧的。
最好他真与上辈子的冷漠截然不同,这辈子也不会做出把英娘接回来的蠢事。
想起英娘这根刺,翁璟妩回想起月前就让明月取了银子,拿了她的信去寻金都城接私活的探事人。
探事人犹如官府铺头,上到寻人,下到调查大小案子,只要给足银子便什么都干。
她信上让他们去调查英娘,但个把月过去了,久久未见有消息传回。
不会上辈子没查到,这辈子提前三年也查不到吧?
思索间,谢玦便湿着黑发从耳房走了出来。
翁璟妩见了,便撑起着桌子,欲站起去给他取来干爽的巾帕擦发。
但谢玦却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开了口“我自己来便可,你坐着。”
说着,还暼了眼她那肚子才走去衣柜。
谢玦以往从不曾在意过别的孕妇,也不知怀了孕的妇人会如何。
但现在看到妻子那样,便知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非常不便。
走到了衣柜前,不知那巾帕放在何处时,外间传来妻子温柔的声音“在靠床的那扇柜门,最中间的格子。”
谢玦循着她所言找到了巾帕。
擦拭着黑发从里间走了出来,坐在了长榻的另一头。
片刻后,谢玦抬头看向另一头的妻子,沉吟了片刻,终还是开了口“来金都前,我应过岳父岳母会照顾好你,但我似乎失言了,抱歉。”
听到这一声抱歉,翁璟妩指尖微微一动,眉梢也随着浅浅一挑。
心湖更是因谢玦的话而浮现了丝丝惊讶的涟漪。
看来两辈子的谢玦是真的不一样了。
上辈子,哪怕是在他出征前,他那张嘴都还是个摆设,连句像样的人话都没有说。
可现在,他竟在给她道歉?
若是他的态度真的不再如同上一辈子那么的冷漠、倨傲。
更甚是他日再遇上英娘后,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那么,哪怕她对他没什么感情了,她也会尝试着与这一辈子的他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