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永远不醒
沈茗夏想起来了。
程梓阳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和她在现实世界里所看到的，未来的她每次在银舱打开时，都会弯下身去，珍而重之的抚摸植物人程梓阳头发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力度和角度，带着同样小心翼翼般的珍惜感。
掌下之物，仿佛触碰的不是几缕头发，而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可是，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为什么，会令她在一瞬间，就产生这般相似到重叠的错觉呢？
她甚至还因此而生出了，几乎分不清记忆和现实的模糊感……
“茗夏？”程梓阳的声音，再次轻柔的响起，“你可以答应我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沈茗夏怔怔的愣了一下。
明明，是她想要程梓阳给她承诺的，可怎么，现在却反过来，程梓阳还找她要起承诺了呢？
“你怎么，突然要我这样答应你呢？”沈茗夏狐疑的问道。
程梓阳忧虑的皱起眉心，“我也不知道……但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和行为，突然变得亲昵了好多，这本就不正常……还有早上，你的状态也有些不太对劲，现在你又突然在我们秘密基地，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话。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很不安，好像，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的不安……”
程梓阳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的盯着沈茗夏的眼睛。
他一双眸子里的忐忑和慌乱，毫无顾忌的对着她流露出来，敲击着她的心弦，令她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不舍和不忍的心情。
程梓阳的敏感，还真令她感到惊讶。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假装，可他仍然只凭着直觉，就洞悉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程梓阳，如果，我告诉你，你和我，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只是你的一场梦，我们周围的一切，包括你我，都不是真的呢？”
程梓阳微微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梦？”
沈茗夏轻轻点了点头。
程梓阳歪头想了想，他很快接受了这个假设，他一脸求知的问道，“所以，梦醒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
沈茗夏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的落寞，她努力的笑了笑，及时的将失落掩饰在笑容里，“嗯……但是，你会在真实的世界里，见到真实的我。真实的我，她……”
她一直在等你醒来，并且，做了很多的努力，她爱的比我们都要辛苦。这一句话，沈茗夏话到嘴边，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纵然她必须要作为牺牲品，去成全一些更重要、更现实的东西。
纵然，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爱恋的一切，都是虚假没有根据的一场梦。
可她还是无法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整的人。
她做不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毫不吝啬的，替另一个人转达，那个人对自己喜欢之人的爱意，她没有办法表现得那么大方且无私。
“不。”程梓阳不情不愿的鼓着金鱼嘴，拨浪鼓式的摇头，“不一样。”
沈茗夏的笑容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性格可能是会有些不同，但只有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的所作所为才会有意义，现在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一场梦而已，睁开眼睛，任何的痕迹和意义都不会留下……”
她的话像是对程梓阳说的，却更像是在劝她自己。
程梓阳却仍然固执的摇着头，他不屑的道，“我才不要管梦不梦的，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我周围的世界、我眼前的沈茗夏，明明无比的鲜活，我感觉不到一丝的不真实。即便，我眼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我也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永远不要醒来……”沈茗夏脸上的笑容彻底被怔愣所取代，她眼神发直，喃喃跟着念出了口。
“是。无论真实与否，就这样，和沈茗夏永远在一起，待在属于我们的世界，就很好。”
程梓阳的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承载着少年最炙热的愿望与单纯，吸附着沈茗夏的目光，不自觉跟着沉沦在其中。
她的心像是被一口大钟，重重的撞了一下。
和程梓阳就这样，永远待在记忆世界里，再不去管真实与否……
她闻得到花香，分得清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她知道什么是美味，什么是酸苦，她感受得到幸福，亦品尝得到痛苦。
她在记忆世界里，和一个真正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
在生与死的面前，任何对自我的催眠和蛊惑，都会变得十分的无力。
宇文楮说过，真实世界的程梓阳的脑干细胞，已经开始有萎缩的迹象了。迟早有一天，程梓阳可能真的会死。
所以，她没有选择，更没有逃避面对的权利。
她不可能，在明知道真实世界的程梓阳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还为了一己之私，去纵容自己贪恋和欲望。
而且，就算她想逃避，未来的她也一定不会允许。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要在未来的她找到她之前，用她的办法，唤醒程梓阳！
这样，她的存在，便就也不尽然是，若梦一场，徒劳的白白折腾一通了。
沈茗夏忽而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砸进了江中，然后，她扭过头来，一脸正义的看着程梓阳，字字铿锵的提议道，“程梓阳，我们去约会吧！”
“啊……约会？”程梓阳惊得眼睛狂眨。
怎么，这么突然……
而且……约会？这种字眼，是可以用在兄弟之间的词汇吗？
“是呀。”沈茗夏一本正经的点头，完全一副无辜脸，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可是……约……怎么约呀？”程梓阳都语无伦次了。
沈茗夏眯起双眸，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捏着下巴，边思考边道，“嗯，约会这种事情，我也是头一次经历。不然这样，我们就走哪算哪吧。”
沈茗夏说风就是雨，干脆拉起程梓阳，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迈开了脚。
程梓阳猛不丁被拽的一个咧阻，“可是，茗夏，我们两个约的哪门子会呀？”
明媚的阳光，温柔而炽热的照在两人的身上，两人的身影被一前一后的投影在斜坡上，中间一条细细的手臂相连。
沈茗夏的半边侧脸，映在影子上，都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是弯着唇角，扬着笑脸的。
“我也不知道，想约就约喽。不然你就当作是，咱们两兄弟的中秋一日游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