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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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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夏两季, 对于年迈体弱的老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秦老爷子虽有人精心护理,但年轻时候身体就受过重伤, 到老了再如何保养也不过是勉强维持。

    “咳咳,小张,给我倒杯水。”

    秦云松刚走到父亲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他迅速敲门而入,见到护理小张正在为老爷子顺气。

    “爸, 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微仰着头, 张嘴呼吸。最近这样的状况出现频率高了些,他自己也知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有点胸闷。”

    秦老爷子一脸无所谓,护理小张在旁解释说:“这两天温度高,老爷子觉得透不过气。”

    秦云松让小张去倒水, 他继续替父亲顺气。

    “爸, 快入夏了,你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他刚说完,便接过小张递来的水,一口一口喂着父亲。

    秦老爷子缓过来了,气息稳下来, 秦云松让小张先出去忙。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还在纠结如何对父亲开口。

    秦老爷子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悦。

    “之前的事有眉目了?”

    秦云松点头:“有消息了,昨天确定的。”

    秦老爷子带点怪责的意味,不满道:“昨天就知道了,怎么现在才来说。”

    秦云松什么都还没说,秦老爷子就猜到了他来的目的。秦家这段时间面临的压力和困境, 老爷子是知道的。秦云松一再保证他有办法处理,他便静观其变,耐心等待最终结果。

    秦云松在父亲面前时,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微垂眼眸,少了平日在京都任职时的气势。

    “其实这件事,最初我和蓉蓉就有预感,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昨天得到了证实,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秦老爷子见他犹豫,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几分。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们是怕得罪不起还是狠不下心?”

    秦云松咬牙,索性全说了。这事拖下去只会让局面更快恶化,调查组的初步报告已经完成,如果再不阻拦,恐怕秦千柔就真要被定性了。

    秦家有能力保住秦千柔,可是这不应该是她应得的结局。秦家的人从不贪恋虚荣名利,可是也从不软弱屈从。

    秦老爷子默默听完,始终不发一言。秦云松吃不准父亲的想法,尤其是当他把最后那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父亲的胸口明显起伏了好几下。

    “爸,这件事如果你不方便出面,还是由我去京都找……”

    老爷子抬手打断他:“你现在被困住,去京都等于自投罗网。你真要有能耐对付他,哪会有现在的局面。”

    秦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一位跟自己父亲同辈的人,一位比自己父亲身居高位时间更久的人,一位在京都势力庞大的人,秦云松的确不太能应付。

    “你安排一下,我要去京都。”

    “爸!”

    秦云松和温以蓉的想法是请老爷子出面,找找在京都的旧识,由他们出面来破局。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要亲自去京都,且不说这旅途辛劳,他也已经多年不曾踏足京都了。

    “还磨蹭什么?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贻误战机!”

    秦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虚弱了,可是严厉起来,还是隐约可见当年在战壕里的雄风与利落。

    秦云松领命而去,很快就安排妥当。但他不放心,打算陪老爷子一起去。

    “你留下,就在海城给我守着。”

    秦云松一张俊脸皱了起来:“爸,你的身体……”

    秦老爷子提起一口气,不耐道:“我是老了,但我还没老到连路都不能走,连话也不会说。海城是我们的阵地,没有人守着,谁能安心出战?”

    秦云松词穷,他平时当领导,运筹帷幄,分派工作头头是道。现在被父亲说的连一个字都冒不出来,秦老爷子硬起来谁都拗不过。

    “别啰嗦了,每个人都守好自己的岗位。我既然决定去京都,自然有我的安排。”

    秦老爷子当年如果不是执意离开,他在京都的影响力不会比那位低。如果没有他当年的主动让位,那位恐怕也不会升迁得这么快。

    他们是战友,功绩相当,年龄也相当。只要有任何好的机会,无形中都是他们在竞争。秦老爷子性格更加沉稳些,能力也更突出些,出类拔萃得更早。

    但他选择急流勇退,在自己力不能及的时候主动让贤,把机会让给更合适的人。之后多年,他真地彻底远离京都,安心养老。

    调查组的工作即将进入尾声,调查报告已经初步形成。得到京都那边的授意,关于秦千柔的处理结果便提前透露出来。似是而非,没有说死却很不乐观。

    黎婉得知后非常愤慨,为此多次去找台领导。令她觉得意外的是,之前一直规避风险的台长,竟然表示会替秦千柔再争取一下。

    “台长,你怎么……”台里领导班子里,黎婉觉得最不可能替秦千柔说话的,除了丁副台,就是新台长了。

    之前为了贺焯节目的事,她跟秦千柔没少去烦台长。

    新台长姓刘,平时他们都叫他刘台。可他对于电视台的业务并不熟悉,背地里有人偷偷给他改成了“流台”,啥事到他那里就是个流程。

    刘台长面色沉静:“我之前刚来电视台不久,对很多人和业务都不熟悉,大部分只能延续过去的流程去办。但是经过接触还有这次的调查,让我看到了更加全面的你们。”

    刘台说话带点官腔,一本正经的,但并不空泛也不令人讨厌。黎婉对他不怎么了解,猜不出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你们对于新闻工作的热爱和专注,令我动容,也让我佩服。我虽然之前对这方面的工作了解不多,可是我很清楚热爱本职工作的人是什么样子,就是你们的样子。”

    黎婉很意外,从没想过会从刘台那里听到这些。

    “调查组那边我尽力去周旋,但估计也只是拖延时间。我知道你跟秦千柔家里都有些能耐,我也只能是帮你们争取多一点时间。”

    刘台没有把话说明,可是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黎婉感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本来做好了死皮赖脸的准备的。

    “台里其他事情暂时不用理会,好好处理工作。只要还没正式宣布结果,你们就都是我台里的好员工。”

    黎婉把刘台的话转告给秦千柔,两个人在电话里都长久沉默。

    黎婉忽然笑起来:“千柔,我发现其实这次被调查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让我们发现原来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理解支持我们。”

    秦千柔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牵着沈沂秋。确切说,是她的手指被沈沂秋的勾着,不远不近,彼此相连。

    调查组在蒙城带来了不小的风波,东升一反常态没有掺合,而且连常规的宣传都主动撤了,低调得不可思议。邵齐东想趁乱加快转移资产,在秦千柔被调查组牵扯住的时候放手去做,这也是他当初暗中给黎婉提供贺焯资料的原因。

    总要有人来帮他分散注意力,不然被那两个女人盯着,这么庞大的资产是无法离开蒙城的。

    卓成又托朋友从美国弄来了一批商用设备,其实这玩意儿在华尔街很普遍,所谓价值万金的商业机密有时候就是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捕获的。

    他从邵齐东那里听到的越多,就越清楚自己被推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无底深渊。靠他自己恐怕是爬不上来,他可不会让邵齐东带着大笔资金潇洒离场。

    玩阴招他也许不如邵齐东,但论智商,他并不低。卓成豁出去了,在邵齐东的随身物品里见缝插针,把所有买回来的设备都装上了。

    他要二十四小时搜集邵齐东的犯罪证据,他为自己准备了两条后路:一是用这些证据逼迫邵齐东给他钱,放他一条生路,从此漂泊海外;另一条就是他举报邵齐东,以坦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在自己的国家洗心革面,将来做个正常人。

    无论哪一条,都不是卓成曾经梦想的路,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与狼同行,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邵齐东的海外业务异常顺利,又有徐副省长的暗中帮忙,很多繁琐的审批手续都得到了特殊优待,加快处理。所谓加快,除了在时效上明显缩短,在内容上基本就是走个签字流程,没人会去深究到底合不合适。

    邵齐东把卓成叫去,询问了最近业务发展进度,并且一如既往对他大加赞赏。

    “还是得抓紧,让大家辛苦一点。趁着同类企业还没启动,我们要尽快把海外市场给占了。你的能力我很看好,等这次项目完成,我就向董事会提名,让你升职,进入董事会。”

    卓成心中冷笑,升职?是急着让我顶替你,将来背锅吧?

    他夜夜被邵齐东和徐副省长那夜的冷酷对话折磨,时刻提醒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必须赶在邵齐东动手前先发制人。

    “谢谢邵总的信任,但我需要更多的权限,有些资料我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邵齐东见卓成一脸激动,以为他被遇到伯乐所感动,同意了卓成的要求。

    调查正式结束,调查组通知电视台,秦千柔的处理结果需要等待上级单位的批复。刘台长跟调查组沟通无果,又亲自跑了几趟市委和省委。

    令他意外的是,领导们的态度都有些暧昧不明,他也听出了其他意味。

    回到台里,他直接找来黎婉。

    “小黎啊,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物?非要下狠手把你们弄成这样?”

    黎婉摊手:“刘台,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傻傻坐在这里吗?”

    刘台长重重叹了一口气,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可是他也是个倔脾气,越是这样他越不服气。

    “那你们就没其他法子了?我帮你拖延的这些时间,你们什么都没做?”

    黎婉动了动唇,没说话。

    秦老爷子去了京都,但暂时没什么动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老爷子的指示。刘台斡旋而来的一周时间,很珍贵,但眼下起不了太多作用。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年轻姑娘被人这么欺负,在我的台里,我得对你们负责。”

    刘台竟然也有这么义薄云天的时候,黎婉发现领导们的另一面其实也挺有趣。

    秦千柔的事迟迟不见转机,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便从小心观望变成欢呼雀跃,甚至提前宣判了秦千柔的下场。他们不敢在生活里当面去找秦千柔麻烦,便躲在网络背后,用键盘恶毒攻击。

    网上开始出现关于知名女记者作风问题的爆料,也有关于蒙城电视台权力争斗的内幕揭晓帖,甚至还有人为了蹭热点,说女记者为了制造新闻,故意害死了贺焯。

    矛头全都指向了秦千柔,那些与她有关的人,也都受到波及。容菲作为知名心理专家,竟然被人发帖质问,为何对于身边好友的心理问题视若无睹,究竟是她专业能力有限还是双标严重。

    对此容菲并未选择沉默回避,她在工作室官方微博和个人微博下面,都置顶转发了对于该条质问的回复。

    【以我本人多年从业经验来看,同性之间存在真爱的可能。这是自然的选择,并非人为的病态。心理因素可能会导致性向的转变,但不代表同性之间的感情就是心理有问题。

    另外,对我个人而言,我尊重并且支持我的好友在感情上的选择。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也相信她所做决定并无任何心理问题。】

    容菲作为心理学专家,在蒙城具有一定知名度。她这样的高调表态,无疑给那些藏在网络阴暗面的键盘侠们一次正面回击。

    她回复之后,仍有一些零散的攻击骚扰,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成规模地带风向了。

    温少则最近在海城跟蒙城两头跑,他算是相对自由的人,但最近也是愁眉不展。很意外地接到袁崎给他的电话,他从没想过还会有这一天。

    “千柔的事我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小秋也总说让我别担心,但我不能看着你们辛苦,自己只能旁观。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袁崎开门见山说了这次约见的目的,温少则也收起了之前的心思,两个人都专注在解决秦千柔的事上。

    “你有这份心,千柔一定会很感激的。现在就等着老爷子发话了,我们这边基本都准备好了。”

    听温少则这么说,袁崎也缓了脸色。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一些号码跟人名。

    “这些都是我以前在旅行过程中认识的人,有些交情还不错。我梳理了一下,可能对你们有帮助的,都在这里了。如果有需要,直接打过去,报我的名字就可以。”

    温少则怔然接过那张纸,又听袁崎说:“照道理我应该把这东西给小秋,但为人处世方面她还稚嫩了点,所以这种事只好麻烦你了。”

    温少则将纸收好,郑重道:“我替千柔谢谢你。”

    秦老爷子去京都,第一时间并没去见老战友,而是直接去找了自己的老领导。老领导其实并不比他们大多少,那个年代能活下来的都是英雄。老领导也就比他们年长五岁,初见时已经是久经沙场了。

    “小秦啊,多年不见,你还想着来看我啊。”

    秦老爷子每逢年节都会给老领导送去祝福,但毕竟年事渐增,已经不能长时间交谈了。这次见到昔日部下前来,老领导靠在病床上很是欣慰。

    “领导,我这次又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年近八旬的领导面前,竟又露出当年刚入伍时青涩的模样。从前枪林弹雨却满怀希望的岁月,仿佛又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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