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怀信
晚上10点15分。
清风堂里……
怀信在他师父长平道长的房间里。
师徒俩在喝酒聊天。
“你师公无尘子还真‘无尘’，把我们撇在这儿，今天一早就自己跑了。明明他才是当家……”
长平道长举起酒杯，小酌两口。
他也想早点回天云山啊！
但按照规矩，至少还得再留三天。
“师父，夜深露重，喝完这杯就早点歇息吧。三天很快就过了，况且我们也只是在这里待命，以防万一而已。”
怀信左手捻着衣袖，右手娴熟地帮长平道长把酒杯满上。
好言安慰着自己师父。
“而且我今天听说了，亓官司恬阁下定于12月19日归族。我们本来应该要在归族仪典上主持其中一个环节的，但因为昨天才刚刚结束了祈福仪式，所以就减免了。不然的话，恐怕师父您还要再多愁眉苦脸几天。”
“你这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连师父都敢调侃了？”
长平道长眯着朦胧醉眼，问了怀信一个问题。
“亓官司恬阁下……你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像长平道长这种级别的修为，单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就能看出来她\他的出身和气运。
还有解读星盘、召唤风雨雷电、操控鸟兽等道术技能，全都不在话下。
其实当初司恬进入a市时，所遭遇到的那场20年一遇的超级暴风雪，就是他们这群天云山的道士集体施法给整出来的。
那时他们夜观星象，发现有一颗来路不明的小星平白冒了出来，来头迅猛，看轨迹，像是要对整个皇室的星盘发起冲击。
道士们一时算不准是吉还是凶、是福还是祸。
怕会影响到即将到来的祈福仪式，所以在无尘子的带领下，合力召唤了一场暴风雪，充当结界保护a市，试图阻止异星入侵。
直到后来长平道长在清风堂与司恬见过面之后，他才惊觉，其实那颗奇怪的星星，就是隐藏了身份的亓官后人。
是回来振兴家业的。
于是当天，法师们一收手，刮了三天的暴风雪马上就停了。
而怀信作为长平道长的得意门生，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有他师父的七、八成功力了。
所以长平道长才会问他：“我所指的，不是昨天。而是在那塔的下面，与亓官司恬阁下第1次见面的时候，你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徒儿愚钝，只能看出来司恬阁下是皇族亓官一脉的后人，有凤凰涅槃之姿，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有所为。她归族之后，整个皇室都将迎来一番新气象……”
怀信说的都是心里话，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不敢继续往下讲。
不敢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觉得头一回见面，就对司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只是对司恬，对太极殿，对禁地，都有一种非常奇妙的熟悉感。
“你又不喝，拿着干什么？快给我！”
长平道长将怀信手上的酒瓶夺了过来。
“从你13岁开始，每一年我都把你带过来a市，让你住进清风堂里……但直到今年才批准你进禁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怀信一板一眼地回答：“徒儿猜想，之前我的修为不够，没有资格参与太极殿的祈福仪式。而今年在道术学习上总算略有所成，能够得到师父和师公的青眼，也算是不负恩师多年来的细心教导吧。”
“教导教导……别说是我教你的！对着我，你这张嘴巴说话说的那么好听。昨天和司恬阁下聊天的时候，怎么就露拙了呢？！”
“亓官阁下身份尊贵，我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居功自傲。但面对师父就不一样了，徒儿有几斤几两，都瞒不过您。”
“你这……”
长平道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仰起头，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前后喝了不少酒，长平道长的脸烫得厉害。
他从坐垫上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推开窗户，让严冬晚间的冷风灌进房间来，吹在他红得像地狱恶鬼般的脸上。
“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悄悄算过自己命？你在天云山修行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修道之人有一条必须要遵守的戒律，就是绝对不能给自己算卦，否则会招天谴。
怀信恪守信条。
他只知道自己3岁那年和父母分离，在一个不知名的乡下住了一年多，然后快5岁的时候被带上了天云山。
而在上天云山之前的记忆，已经没有多少了。
“徒儿断不敢违反师门禁令……对于自己的出身，其实要不是师父您偶尔在酒后提及，我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的……”
是啊。
长平道长就是故意的。
他最了解自己徒儿的心性，知道他完完全全接受自己是一个孤儿的事实，内心毫无杂念，一心修道。
所以才故意借醉对怀信“胡言乱语”，激起他的好奇心。
“怀信啊，为师能明确地告诉你，在这世界上，你还有亲人。总有一天，你要回到他们身边去的……”
长平道长背对着徒弟，语气略有些唏嘘。
许多人都曾经调侃过，说不修边幅、脾气暴躁的长平道长，怎么会养出如此温文尔雅的徒弟。
长平道长生性无拘无束，把怀信从一个娃娃拉扯大，期间他抓狂了好多回，想扔进深山里不管不问就算了。
只有怀信知道，其实长平道长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自己，视如己出。
长平道长嘟囔着：“你有一个哥——”
怀信起身，走到长平道长身边。
“师父……真有那一天再说吧。您在这里吹冷风很容易受凉的，还是早点歇息吧。”
每当长平道长提起他的身世，怀信都会打岔。
他想逃避。
亲人二字，对他来讲太陌生了。
怀信已经把天云山当成是他的家，把长平道长视为他的父兄。
他就想要一辈子留在道观中。
不是因为喜欢当道士，是怕离开了天云山之后，他会伤心，长平道长也会伤心。
怀信伸手，想要把窗户关上。
可就在他不经意往外望的时候，突然留意到清风堂的塔上，闪出了一点奇怪的灯光。
长平道长也看见了。
他的酒气，马上醒了大半。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上塔。
而且上去的并不是守卫，而是……
“去吧，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长平道长把自家徒弟往外推。
怀信遵从师命，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长平道长最后又叮嘱了一句：
“为师反反复复说过很多遍，非必要情况下，不要插手皇族之事，但凡事总有例外……亓官兄妹，是你要尽全力去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