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神是什么？
“带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孩子，我们全都关在福来客栈另外的一个院子里了。”聂波肯定地回道。
“嗯，那就好。回头，就用那些人去撬开梅嬷嬷的嘴。既然他们的财物上，没有被你们找出问题，那么，就肯定跟他们那些人有关系了。
至于为什么不问下去了……
那个梅嬷嬷当时不愿意再开口，而我这里，什么具体的把握都没有，只靠恐吓，能问出来还好，若是问不出来，就反而会增加她抵抗的心理防线，以后会更难令其招供。故而，我先停下了。”狄映说道。
完全凭借个人的猜测和推断，没有一星半点实质性的证据和把握，就去审讯人犯的话，最好就是点到为止。
让对方的心理上产生怀疑和忐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掌握到她的证据？怀疑你到底知道了几分？怀疑你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只是吓唬她？
这样，就会让对方事先做好的心理抵抗建设产生动摇，之后，等你真的有了证据和把握，再突审，就容易将对方的心理防线给一举击溃。
“至于你问的椅子，”狄映继续道：“人的言语是会骗人的，表情也会，眼神也可能会，但只有一点，是死的、是无法作假的。
我问你，你有几个老婆？”
聂波：“……怎么突然问属下这个问题了？”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朝左飘了飘，然后犹豫了下回道：“一妻两妾。”
“你有几个孩子？”狄映继续追问。
聂波的眼神朝右挪了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一儿两女，共三个孩子。”
狄映笑着提醒他，“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你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眼神飘去了左边，说明你的回答是有所隐瞒了。而第二个问题，你的眼神去了右边，然后回答得很肯定。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大人！您……您知道属下撒谎了啊？属下、属下的确有三个妾室，但怕您责怪，就、就没敢说。但孩子是真的只有三个。”
聂波听到自己被大人拆穿，差点儿没跳起来，他睁圆了豹眼，一时之间显得很是无措。暗暗问自己，他刚才眼神有飘吗？有吗有吗？而且，为什么啊？
“呵呵，”狄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少纳点儿妾吧，家和，万事才能兴，你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说完把手拿下来，眼神看向炭盆中燃烧的火炭，再道：“人要说谎的时候，眼神会往左飘，因为人的脑子，左边掌管着编造；而右边，是回忆。就是你要说实话的时候，会去翻的地方是右边。
梅兰娇的那副样子，一看就只是对付男人的手段多，而基本上，并不是一个多有脑子的人。我把椅子偏向她的右边，再跟她聊起家常，她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将思路往右边导。”
“哦~~~”
聂波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重重地一拍大腿：“属下明白了！您这是引着她说实话呢！但是……大人，您解释就可以了嘛，干嘛拿属下做测试啊，害得属下出丑了。”
关于小妾的事儿，他是真没打算撒谎的，但本能地就不想让大人知道他有娶那么多，就……就减了一个的数量，没想到还是挨批了。大人那一巴掌，可是在警告他呢。
自己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狄映看着他懊恼地抓头皮，笑着转移了话题，继续道：“梅兰娇失了口，她的心理防线就已经崩溃，而且我已经知道她在田糖中所扮演的角色了、也已经知道了林病的作案手段，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回头等审完梅嬷嬷，再把林病那个酒坛往梅兰娇的面前一放，她自然什么都会吐出来。当然，包括心理和生理的，都有可能吐出来……”
狄映说到这儿，面上的笑容里就带上了几分戏谑。不过，想到徐娴，他脸上的笑容就再次消失。
“聂波，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你知道我代表的是什么吗？是律法，是律法在国朝百姓面前的具体形象。
徐娴，无视律法，所盗财物价值又过大，我凭什么保她？就因为她轻功好？头脑好？我就能知法犯法去保她？凭她也配？
人才，咱们国朝多的是，难道个个儿都能学她的样？我再爱惜人才，也不会对那样的人网开一面。
不过在田糖案上，她的确有立了功的，所以，我不会杀她。回头见了秦州焦刺史，我会为她说情，改判她为终身流放。希望她在以后艰难的岁月里，能对律法生出敬畏之心。”
人才，他狄映是可惜的。对于一些案件中的复杂情况，比如牵扯人的本性部分，他是有可能会让冰凉凉的律法变得有温度，比如之前板县的张树案。
但像徐娴那样目无法纪之人，再有才，他都不会同情半点儿。不过念其本性还有些善良，所以，留其一命，任其自生自灭去吧。
若是她仗艺逃跑，甚至回来报复，那么，再抓、再判就是了。狄映不会因为现在担心这点，就去抹杀她的功迹。
功是功、过是过。因是因、果是果。
当然，前提是她得把那些偷盗之物，完好无损地拿出来，否则……
“大人，您真的……您知道吗大人？您在我们这些属下们的心里，那就不是人，是神！是那种、那种从头到脚、从心到外、彻彻底底愿意为了您豁出一切的神。
您哪怕就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我们都会心疼许久的那种……哎呀，属下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这种感觉。”
聂波听完大人的话，抓耳挠腮地回答。那种感觉，他也形容不出来。好像是怕、又好像是敬；好想去亲近、又很怕挨得太近。就是不管怎么样，都愿意把大人顶在头上的感觉。
把狄映给听笑了。
“我就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啊。世间哪有神，即便是有，也只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谁能代表你想要的结果，谁就是你心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