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赵氏被逐

    出了荣禧堂，王熙凤才深深的换了一口气。平儿就这样慢慢的扶着王熙凤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王熙凤突然开口道，“平儿，你让咱院子的人以我的名义给林妹妹送上一份去年叔叔给我的灵芝。”

    平儿送王熙凤进了屋子便转身去了库房找药，王熙凤传了平日里管书信的成儿代笔，这边一切自是不用多说。

    荣禧堂这边在王熙凤走了以后便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安静，贾政几次想开口都不敢，一时间反反复复像只猴子。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吵吵嚷嚷的传来一阵声音，鸳鸯带着被两个婆子押着的赵姨娘进了屋子。

    原本寂静的气氛被喧闹一冲而散，赵姨娘挣扎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光彩。

    王夫人看着状若疯癫的赵姨娘，心中是说不上的感觉。她们斗了半辈子，但她真正看到赵姨娘这个落败的样子，反倒有些不忍。

    说是斗了半辈子，但其实更像是她心里的想象。与其说是她是在斗赵氏，不如说是在斗那个内心的自己。

    当初刚嫁给贾政的时候，他们也过过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只是，贾政是个文人，年少时候便一直有红袖添香的雅兴。

    娶的妻子却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这对贾政来说是一种情感上的匮乏。可是王夫人也没办法，她王家教养女儿一直就是无才便是德的思想。

    她没学过那些酸诗，也不屑于学那些个酸诗。她以为，贾政这般温和的“才子”大抵会真的如他给她讲的书文里那般，为她画眉，与她走过这悠悠岁月。

    只是，贾政心底的匮乏最后被赵姨娘补上了。王夫人不愿意学赵姨娘那股子狐媚样儿，愈发端着，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赵姨娘，王夫人却更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袭粉衣给她敬茶的赵氏。

    王夫人突然有点希望贾政能够勇敢一回，在老太太面前保下这个妾室。毕竟，没了赵氏，还有周氏，没有周氏，还有吴氏。

    她们的夫妻情分不会因着这个妾室被逐出而像当初，但若是贾政愿意开口保下赵姨娘的话，那起码证明了贾政爱过别人。

    只可惜，外人眼里端方的贾政，终究也只是个假正经，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从赵姨娘被押进来，再到被牙婆带走，贾政全程都没有开口，赵姨娘哭的凄厉的去伸手够贾政的时候，他甚至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

    迷迷瞪瞪的回到自己的屋子，王夫人却猛的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感慨，真真是有意思极了。

    贾政回了书房，睁眼闭眼都是他和赵姨娘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他突然恨极了，但却又不知道该恨谁。大抵，最可恨的是他自己吧！

    床笫之欢时的话是做不得数的，赵姨娘提出自己弟弟想买一块儿地，最后却被人看不起，迟迟拿不下，险些闹出来人命。

    贾政自然是满口应承，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借自己个名号罢了。权当是给赵姨娘个赏儿罢了，只是不曾想过最后因为这个险些要了赵姨娘的命。

    他也知道自己的懦弱，也知道自己本有机会去救下赵姨娘的，但他不敢，他怕贾母生气，他怕被贾母厌弃。他如今能把贾赦挤走，住在正院儿靠的就是贾母。他不敢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玩意儿去赌他母亲的喜怒。

    贾政在书房里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哀叹时事艰难，贾环在书房外雨中长叹、跪地不起求父亲宽恕自己的姨娘。

    贾环长在内宅妇人之手，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王夫人不曾苛待过他，但也不愿意花那个心思去教导他。

    对于探春而言，赵姨娘只是一个生身的姨娘，是半个奴婢，但对于贾环而言，赵姨娘是他的全部，是他相依为命的人。

    贾家的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他们想保全的都是自己，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却连自己都难得保全。

    这样比较之下，贾环反而是难得的纯粹之人了。只是，贾政的主意不会因为一个庶子改变，平日里的千恩万爱也抵不过一句大难临头各自飞。

    王夫人在第二日醒来后听说了昨儿夜里下了大雨，环少爷跪了半宿，淋了大雨，如今已是不省人事。

    请过大夫看了，说是郁结于心又加上淋雨发了高热，怕是难成。王夫人去看过贾环后，也心中不忍。

    在半月之后，贾家庶子贾环因风寒不治而亡。贾政听说贾环去了后，也只是安顿人备上一副薄棺，草草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