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朝述职
在薛家兄妹嬉闹的时候，远在扬州的林海不知为何却一直盯着书案上油豆大小一直跳动着的烛花发愣。
林海不受自己控制得走了精神，是因着提心吊胆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似乎是后怕，又好像是畅意，林海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趴在桌案上，他在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归有点什么坚持吧！再者，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哪怕是死路，也应当走下去，不说别的，起码要保黛玉一世安乐。
活着的时候把应当办了的事情办了，死后哪怕不入宗祠不得香火都也罢了，在林海看来，活人远比死人和身后事要重要。哪怕身在谷底，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遇。
为人父母的总要为儿女多考虑几分，多付出几分，这大抵是人的天性。既然选择了生儿育女，那就应当承担应尽的责任，为儿女遮避风雨。
尤其是他的玉儿还那般的聪明懂事，他这个当爹爹的哪怕与天斗，也要为女儿搏出三分生机，让她这一世活的顺心。
林家本是上皇的亲眷，林家太老爷和上皇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上皇信任林老太爷，也就信任林家，信任林海这个世侄。
哪怕在林老太爷去了以后，羽卫也依旧由林家统领，这是上皇和林家的情意。
林海到扬州做巡盐御史是上皇的意思。当初，上皇病重退位的时候林海在京城做修编，后来上皇退位，新皇登基，两方人马在近几年争斗不休。
上皇的身子在退位休养一段时间反而变好了，这是谁都不曾想到的。甚至后来的调养更是让上皇的身子骨格外硬朗。
这和普通人饱暖思淫欲是一个道理，上皇在身体好了以后，退居的生活就显得有些单调了，他开始想念曾经的巅峰生活，新旧两派人马相互撤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海至今都记得，他临行前被上皇召去宫里，上皇揽着甄太妃一脸慨叹的说着自己的无奈和不甘。
新皇年轻力胜，有着许多的宏图大志，但上皇一个孝字就能把新皇压到地下。
那次面见上皇后，林海不知为何只觉得此时的上皇已经变得无比陌生，不再是那个心怀天下的九五之尊，更像是一个弄权的老手。
自幼读书便被教育忠君爱国，但在那时却发现他忠的君不再心怀他爱的国，林海是茫然的，是不知所措的。
在扬州任上几年，他办事也算兢兢业业，但有些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他也只能看着，却不得半分法子，这是极为熬人的。
甄家在南方的势力盘根错节，宫里又有甄太妃常伴君侧，就连他这个朝廷大员也没有办法。甚至在近几年，和一些甄家的爷们来往，他甚至嗅出了上皇有让甄家更进一步的意味。
只是，大抵每个读书人都有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年少轻狂，当他被这些乱事禁锢的几乎麻木的时候，他偶尔也还是会想起这个年少时期做过的梦。
他也曾和甄家周旋过几次，只是，结果都不尽人意，甚至还给他自己带来了许多麻烦。
近几年，林家接连治丧，先是幼子夭亡，又是嫡妻病逝，林海的身体也不断衰败。林家的气运好像被败了一样，一路低走。
林海也曾疑心过有人算计林家，但这偌大的天下凡事都是要讲凭证，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臆断去做些什么，无力之感也让林海更加颓靡。
在命运的不断磨砺下，曾经鲜衣怒马的探花郎也成了两鬓落霜的中年人。光阴空空流走，林海自认也不过是马齿徒增。
但就在林海要放弃一切的时候，黛玉突然跑去和林海说，她重生了，重活一世，她要爹爹活着别留她一人在这人世苦苦挣扎。
听着自己女儿哭说着前世的遭遇，林海的死志大抵在那时就如蜡烛一般被燃尽了。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天地生民，都比不过女儿的平安顺意。世人重生子，但他的玉儿聪慧不输男儿，为何不能与他们争上一争。
黛玉自幼聪慧识礼，她说重活一世，林海信她的原因有三。
一来，林老夫人信奉佛教，黛玉手腕内侧的确出现了佛莲子，这造不得假；
二来，整个林府都不曾向黛玉透露过贾家来信以及自己的打算，但黛玉推论的林海的考量思虑大致都对；
三来，黛玉的身子在那之后便要好上了许多。后来又得到了五藏回云丸和五戏的机缘，能让黛玉大致与同龄人相同。
林海有些脑子发空的趴在案上，突然想大致这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天不亡他林家。
只是，在新皇和上皇之间他选择了支持新皇，这无异于是在拿九族在参合皇家的斗争，他林海能不能保住林家上下全看命数和天意。富贵险中求，成败皆天意。
和朝廷新任命的官员交接好衙门里的事务，林海便踏上了回京述职的路途。
再回头看向扬州林宅的时候，林海突然像是在模糊的看到了他和贾敏两人欢欢喜喜的到了扬州，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闪现，让林海突然眼底的潮意再有压制不住，泪水汹涌夺眶而出。
只是，转身上马车的动作遮掩了林海的此刻失态。
林义已经先林海半月返回京城安置家当，乔嬷嬷因着舍不得已经在扬州定居的儿子和马上要出生的小孙子，就留在了扬州为林家看着屋子。
现下林海从扬州出发也只是带了些林家亲随和随身小厮竹枝，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月末到达了京城。
林海满身风尘的回到林宅梳洗一番便被宫中来的旨意叫入皇城，说是皇帝要见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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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林海一进上书房，便瞧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泼墨作画，他不敢多看，按着规矩跪下给新皇行礼，只是刚要跪下便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扶了起来。
林海一脸惶恐的说道，“陛下，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新帝瞧着林海惶恐的样子爽朗的笑着回道，“林大人不必拘礼，此次酒楼上菜林大人可谓功不可没。这里又没有外人，林大人放的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