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金鱼的礼物[一更]
第六十七章
这个提示音, 是别墅门禁系统的通知,意味着有来客到访。
同时,书房的智能面板也亮了起来。
慈郎走过去, 接通即时通话。
保镖:“望月桑,夫人的助理到访, 带着夫人的慰问礼物。风早院长不在, 我们不敢擅作主张。请问您是否给她进门许可?”
前些日子以来,因为丈夫身体不适住院,风早婆婆留在医院照顾,家里事务都由慈郎完全接手。
本来慈郎就拥有别墅的最高权限,又受到风早婆婆手把手的教导,再加上这一年多来,为了不让风早婆婆劳累,很多事其实都是慈郎在做,因此慈郎完全接手后,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这也让慈郎后知后觉意识到, 原来从他来到别墅的第一天开始, 伊集院就已经让风早婆婆将他当作[别墅的另一个主人]来培养。
向来冷静理智的和臣, 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冲动的决定, 慈郎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即使好奇原因,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问,所以一直都没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 相对于其他事务, 尽管伊集院和臣是出了名的不喜在家见客,时不时还是会有访客上门,其中绝大部分都会被安保直接挡掉, 但有些还是得询问主人意见。
这位伊集院夫人的助理,虽然风早院长之前勒令过不许让她进门,但安保负责人隆一先生的考虑是:这位助理是代表伊集院夫人来的。如果风早院长还在别墅中坐镇,那么根本不必通传,直接让她离开就是。可现在是风早院长长期不在别墅、转由望月先生全权负责的状态,而且不准对方进门的命令毕竟不是boss本人直接下达的,万一大宅那边有所不满,那么不满是直接针对望月先生。尽管今日让助理进门,或许会生出事端,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且这之后,boss必然会亲自处理,大宅那边是不敢违抗boss的。更何况,今天是周六,弓弦大小姐在,想必望月先生也不会吃亏。所以,或许对望月先生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路线。
隆一很清楚boss的原则,所
以,他经过思考,还是选择让保镖通知望月先生。
听着保镖的通知,慈郎已经在屏幕上看到了实时监控的画面,站在院外等候的助理,正是代表和臣母亲来送过“卖身契”合同的那位,她抱着一个大礼盒,看上去好像很重,但拒绝保镖帮忙拿,在秋日艳阳下显得有些狼狈。
慈郎微微皱眉,虽然不喜欢伊集院大宅那边的人,他也不愿平白生事,于是说:“可以,请将她领到小客厅,嗯,打开小客厅的监控,我马上就……”
这时,大概是楼下做作业的弓弦听到了通知,此时插入话头:“您不用急,我来接待她。”
明显是斗志昂扬的语气。
但她说完就切断了通话,所以慈郎没能阻止她,只得尽快下楼。
弓弦会如此反应,倒不是毫无理由。
一方面,她的父亲,伊集院真一郎,去年新娶了一位妻子,据说是数位女友中幸运怀孕的那一个,他一直等到胎儿稳定了才将女友带回家。而早就知情的伊集院夫人,早早就对弓弦多次训导,话里话外都是让弓弦不要生事的意思。所以,重返东京后本来就很少回大宅的弓弦,当众宣称为了避免“万一倒霉事发生被人猜忌栽赃”,从此再也没回去过,把大宅那边气得够呛。
而来的这位助理,据风早婆婆说,一直扮演着对伊集院夫人太过忠心,会做护主蠢事的冲动角色,相当于“无脑打手”。所以,以弓弦在大宅的处境,这位助理很可能做过令弓弦不悦的事。
另一方面,慈郎发现,弓弦似乎对他与和臣的感情,抱着不知该如何相信、又不愿见到他们的感情产生波折的矛盾态度。就像那次京都之旅,弓弦告诉他已经“自由”了的真相后,看到他们不仅没产生矛盾反而变得更加亲密,这位少女竟露出了长辈般的满意神情。这让慈郎尽管感念她的善意,但还是狠心把话说开,温言告诫她不要挑战和臣的底线,这不是出于傲慢或别的什么,而是真诚地出于对她的保护。在那之后,弓弦不仅更加收敛了态度,还像是把别墅当作了某种类似“家”般的存在,偶尔,放假或周末
闲暇,只要获得家主的许可,她就会过来。
尽管慈郎自己说来显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弓弦在一定程度上对他有保护倾向。
或许,打比方来说,这头还没长成的幼狮,内心对挑战狮王的位置跃跃欲试,尽管被狮王严厉打压过后,没了嚣张气焰,却依然自认强者,对狮王家属这种受她认可的弱者,在狮王不在场的情况下,她有身负照顾职责的自觉。
对慈郎来说,被小辈视为“需要保护”,感觉实在是别扭,但他也明白,这并不是个单一问题,而是与天性有关,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也不确定自己有这个资格。
而且,他几乎把绘画以外的所有注意力都给了和臣,对他来说,和臣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对弓弦,除了日常关心,他也做不了太多,和臣才是她的教育者,慈郎只希望,能有机会能向她证明自己并不是需要照顾的弱者,而是她叔叔的伴侣,是她的长辈。
慈郎进入小客厅时,那位助理刚进门不久,弓弦在她对面坐着,很有礼貌的样子,对话也才刚刚展开。
看到他,弓弦偏过脸,趁助理不注意,给了他一个“为什么不让我玩她”的郁闷控诉眼神。而助理则是一副终于见到任务目标的神情。
慈郎无奈地笑了下,坐了主位。
看他坐了主位,助理一瞬间视线有些带刺,但还是看似礼貌地问候道:“望月先生,好久不见。”
慈郎简单点头:“您好。有什么事?”
而弓弦即使不甘心,心底还怀疑望月根本斗不过伊集院夫人这只得力斗犬,她还是稍稍调整了坐姿,面对望月,略微侧过身侧坐着,如温良仕女般颔首低眉,是尊崇之礼。
这是对家主夫人才该有的礼节,而且做出这番礼节的是从小就桀骜不驯的弓弦大小姐,助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失态,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慈郎。
“啊,是这样的,”助理及时补救,恢复了表面礼貌的神情,将保镖检查过的礼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礼物,开始说明,“这是夫人特地为望月慈郎先生送来的谢礼。”
那是一个看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金鱼缸,外面是圆扇形名贵木雕,将水晶鱼缸完全包裹于其中,里面游着一条非常漂亮的红色蝶尾金鱼,品种应该是[土佐锦]。
它看上去,就像是漂浮着金鱼的中式花窗。
虽然金鱼和鱼缸都很美,但“谢礼”是什么意思?
慈郎注意到刚才还很克制的弓弦,听了助理的话,神色变得很不稳定,像是分分钟就要爆发、只是在强行忍耐的样子。
金鱼有什么不对吗?
他不知道,金鱼在江户时代是客人送给游女的礼物。
慈郎注意到她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于是在开口前,轻轻拍了下弓弦的衣袖,以示安抚。
慈郎:“真美。但是谢礼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值得伊集院夫人感谢的事。”
助理好像就在等他开口问,闻言立刻看似恭敬地解释起来:“夫人说,近来伊集院家终于走了好运,刚办了大少爷的婚礼,孩子不久就将出世,二少爷的婚事也有了消息。因此,夫人抱着感谢的心情,想到了望月慈郎先生,二少爷一直受到您各种照顾,夫人觉得,就算以后您与伊集院家再无瓜葛,现在还是应该对您表达感谢。所以特意命我挑选了一尾美丽的金鱼,这样一个与您相配的礼物,前来送给您。夫人也是考虑着,以后或许不会再相见,但不论您去向何方,都愿您如鱼缸中的金鱼一般,过上无风无浪的好日子。”
婚事?
原来他家大猫最近不开心是因为这个,说是被人当挡箭牌很恶心,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想说。
慈郎还没说话,弓弦已经忍不住了,故意森冷道:“将送妓_女的礼物送给家主的伴侣,特意上门侮辱家主,真是条好狗!若是斩了你的头用这个礼盒装着送回去,那位完美夫人或许会冒着长皱纹的风险,为你痛哭三个小时呢。”
助理被弓弦的威胁吓了一跳,仗着有伊集院夫人撑腰,依然优越感爆棚,语带内涵地说:“怎么,难道有什么不自量力的前科犯,被送去歌舞伎町陪酒过,竟还仗着一时宠幸,以为自己比得过西园寺家的大小姐吗?鱼
缸里的金鱼,终究只是玩物罢了。”
果然是西园寺,难怪之前和臣特别提醒过,最近会有风言风语,或许会在网络或媒体上看到不实传闻。慈郎脑内回想着和臣说过的话,连起线索,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
“你……”弓弦咬着牙,气得要站起来,却被按住了肩膀,她转身看,发现被送了这种侮辱礼物的慈郎,竟然非常平静。
于是她若有所思,也冷静下来。
慈郎看着助理,摇了摇头。真是无聊,而且坏得叫人厌恶。
他家大猫的坏心眼都是很可爱的,哪里会像这样。
慈郎有礼貌地说:“请转告那位夫人,不论是伊集院大宅里的人,还是西园寺小姐,都与伊集院和臣毫无瓜葛。这世上,和伊集院和臣有关系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这里不欢迎你们,你该离开了。”
然后慈郎通知保镖:“请带这位助理小姐离开,以后……”
他本想补充“以后不要再让她进门”,但他迅速意识到,和臣是不会再让这个人出现的。
于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结束道:“没什么了,以上。”
他话音刚落,来处理助理的保镖已经进了门。
助理似乎早就料到会被请出门,她并不惊讶,甚至依然保持着优越感满满的神色,心底还在嘲笑望月慈郎刚才那番大话:不过是一个玩物,竟然还幻想被伊集院家主当作唯一,真是天真愚蠢到了搞笑的地步。
直到她认出和保镖一起进来的是隆一先生。
这位隆一先生,在跟着二少爷离开前,曾是伊集院大宅保镖队长,是前任家主和夫人都非常尊敬的能人,夫人一直想用重金把他挖回大宅,为大少爷做事。
她正想代表夫人对隆一先生说些什么,却惊愕地看到,神色极度紧绷的隆一先生迅速走到望月慈郎面前,对望月慈郎深深鞠躬。
“对不起,望月先生,是我判断失误,让你遭受此等不快,在下非常抱歉。”
慈郎赶紧摆手:“这不是您的错,没有什么,您无需自责,我会和和臣说明清楚。”
隆一摇头:“是我失职,您
不必为我说情,boss也不会接受这种借口。”
慈郎想了想,安慰道:“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和臣不是苛责下属的人,这一点,我与您应该都无异议。”
隆一完全绷紧的神情这才稍稍轻松了一点,感激地又一鞠躬:“您所言极是。”
助理登时变了脸色,她意识到夫人的判断有误,而且是非常有误。
这就代表,她今天的言行,彻底得罪了现任的伊集院家主,伊集院和臣。
她突然虚弱得像是站不住,嘴唇都白了,整个人开始发抖,可这时保镖已经把她架起来,非常迅速地将她带走,在察觉她突然挣扎起来想再说话时,完全没有给她发声的机会。
眨眼间,事情过去,小客厅里只剩下慈郎和弓弦。
慈郎走到桌边,想着这缸金鱼该怎么处理,这才发觉弓弦正撑着脑袋看着自己。
“怎么了?”
弓弦唇角微勾:“没什么。不过,你还真是相信叔叔啊。”
“这是当然的吧,”慈郎理所当然地回答。
弓弦耸了耸肩,困惑地自言自语:“啊,啊,果然还是不明白。”
慈郎只能说:“你还小。”
弓弦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嫌恶地看着鱼缸:“扔掉吧。”
曾生活过苦日子的慈郎,当然舍不得,犹豫道:“意图是很坏,但鱼和鱼缸是无辜的吧。而且这么好看……不过留在家里是不行,和臣或许会生气。”
不,慈郎话说出口就否定了自己,和臣不会生气,他大概会表现得不在意,某天突然把它推到地上,然后装无辜说是鱼缸自己倒了。
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发展。
大猫真可爱,不,不对,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弓弦哈地笑了一声,吐槽道:“叔叔才不会对你生气。不过,你要是留在家里,它是活不成的。叔叔连你喂隔壁的黑猫都吃醋,何况是那边送来侮辱你的鱼。”
被弓弦一语道破,慈郎讪讪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思索着说:“或许可以拿去送人,看上去很贵重呢,虽然转手是不太好,可是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心礼物…
…”
弓弦不太感兴趣,懒洋洋地问:“这就是平民说的‘废物利用’吗?把不想要的礼品转手送给他人。”
慈郎无奈地说:“说法倒没错,普通人家收到价格不低的礼物,如果自己家用不上,会转手送出去,这样不浪费,还可以省掉一份礼品钱。可能在豪门看来是不体面,却是节省开支的实用技,不要小瞧我们平民的生活智慧。”
心底对慈郎还自认是平民这件事深感无语,弓弦不动声色地出主意:“你不是要帮高尾当模特拍照吗?带过去送他,祝他创业顺利。”
这是个好主意,金鱼象征着财富,作为创业礼物,正好合适。
高尾毕业前和三个好友组团参加了设计大赛,一举夺魁,拿了奖金后,他们四个都没有选择加入大公司,而是一起自创服装品牌,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因为种种原因,慈郎明天要去帮高尾拍几张不露脸的模特照。
“高尾君比你大,要用敬语。”慈郎在少女脑袋上轻拍一下,假装严肃地教育,“不过,确实是个好主意,谢谢。”
得了感谢,弓弦一时没说话,片刻后说:“想吃秋刀鱼。”
小猫很别扭。
慈郎笑了:“那么,吃过晚餐再走吧,正好有秋刀鱼呢。”
“……嗯。”
等弓弦吃完晚餐回校,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和臣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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