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奥森正在低头切菜, 中午就只有他和郁云宫两个人，不用做太多的食物。
郁云宫先前提出做四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他不知道奥森的食量是多大，但是总归和魅魔白蛇差不多。
那两个恶魔起初很含蓄, 每顿只吃两碗, 后来相处的很熟悉以后，有时候菜做多了许多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吃完, 并且饭后一点也没有撑着的感觉。
郁云宫曾经在夏天特意做过一桌子饭试探他们的饭量, 结果魅魔和白蛇担心食物放着会坏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一桌子菜全部吃完。
总之大恶魔的饭量成谜, 考虑到奥森刚来庄园, 可能会有些含蓄，所以郁云宫暂时做了两三碗的饭量，打算以后慢慢增加。
本来郁云宫还开心和奥森一起动手做饭, 脱离某种状态想明白某种事情后, 心情立刻急转直下。
他冷漠脸往锅里加水, 转过身看着低头切菜的奥森，全身上下都写着“我生气了”。
奥森正在对牛肉进行切片处理，待会儿要用它来炒辣椒，他切菜的途中频繁抬头看一眼少年, 只有时刻确定少年就在他身边，才能得到片刻宁静，又一次偷看的时候, 他猝不及防撞上少年冷漠的眼。
少年面部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生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容颜，浑身上下流淌着圣洁的气质, 但当他表现出生气的时候，这些元素却将他衬的冷漠疏离，十分具有距离感。
奥森愣住了，完全不曾料想到有一天少年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恐慌瞬间袭向心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在做梦，他摸上切肉的刀，试图划自己一下证明这是真实还是虚幻。
郁云宫皱眉盯着奥森拿刀的手：“你想做什么？”
奥森下意识把刀往身后一藏，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后，他沉默地将刀放回案板，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郁云宫眼角控制不住的轻微抖了抖，他好像发现了大恶魔不得了的一面。
郁云宫很快稳住心神，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但即使是这样，他原本紧绷的情绪却因此而消散许多，内心深处莫名涌动出发现大恶魔孩子气一面的欣喜。
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他不能轻易就对奥森心软，于是努力维持冷漠，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奥森。
奥森回视着少年，少年这样的神态和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的心中的恶念陡然加深。
恶魔十分确定，他不喜欢少年这样的眼神，准确来说，不喜欢少年这样看他的眼神。
脑子里那道声音叫嚣着，吃了他，让他再也没办法对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奥森似乎受到蛊惑，灰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体里蔓延出，很快又受到圣灵的影响消散，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抬起脚，朝人类少年靠近过来。
危险正在酝酿，而人类毫无所觉。
圣殿里忽然发出“哐啷一声响”惊回了奥森的理智。
他眼中恢复片刻清明，看见躺在郁云宫身边的锅盖，锅盖在地面上小幅度转动几下，止于平静。
奥森移动目光，看到架在篝火上咕噜咕噜沸腾的肉汤，那锅盖是被过于滚烫的水汽顶飞的。
奥森走过去：“有没有受伤？”
郁云宫抬手伸直手臂，手心朝外拒绝奥森的靠近，努力维持冷漠，“你别过来。”
说完他转移开视线，不去看奥森的脸，天知道当他对上恶魔关心的表情时，多想当场走过去诉苦。
奥森停住脚步，面色沉静，血眸映照着火焰，底下翻涌着隐秘的疯狂。
他的指尖深深陷在血肉里，掌心的疼痛时刻提醒他，这不是做梦，郁云宫在抗拒他！
这个认知让奥森几乎陷入癫狂，他极力压抑着某种疯狂的念头，但那念头实在凶猛，他几乎要压制不住。
火光跳跃着，奥森的眸色忽明忽暗，他紧握拳头，额上汗珠细密，花费极大的意志力转身离开。
郁云宫一直在用余光注意他，喊道，“你要走了？”
奥森动作未停，眼看就要回到房间。
郁云宫又气又委屈：“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你？”
奥森脚步微顿。
郁云宫语气里包含浓烈的情绪，生气的控诉，“今天一直都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不想想做了什么事情让我生气吗？”
奥森手已经触碰道门板上的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郁云宫闹情绪：“你真的不想跟我解释吗？”
说实话，他真的感到生气了，昨天奥森已经默认了他们是朋友的事情，今天他有感受到了奥森的回应，他本以为这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但是奥森却又在骗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产生，心态就会发生变化，郁云宫觉得自己想的太好了，或许奥森只是被他缠得太厉害才不得不回应。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他可以把自己里里外外完全展示给奥森看，没有任何秘密，但是，他变得想得到奥森的反馈。
他变得贪心了。
即使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是自己太贪心，太心急，郁云宫在此时此刻还是想要一份坦诚，迫切的想要。
郁云宫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闪过，他理智的知道不应该和奥森闹掰，毕竟他真心喜欢对方，但是感性上，他不满足。
他想要的更多，莫名的想要更多的回应。
于是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奥森。
他们在寂静的圣殿里无声对视，许久，还是奥森先开口。
奥森强压下头痛，问道，“你是指什么？”
郁云宫撇嘴：“你明知故问。”
奥森：“”
他能猜到郁云宫生气的原因，但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不想让他认识到真正的奥森。
少年那么圣洁，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小心隐藏起来的鲜血和杀戮。
郁云宫敏锐的发现奥森正在犹豫，大声说，“不知道吗？那我给你画范围，在庄园，是中午，在做饭之前。”
他就差把“你骗我”三个字说出来了，他不信奥森还能犹豫不说。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郁云宫还是迟疑了，万一奥森真不说怎么办？
他难道还能捆着他？
他连奥森手里的被子都抢不过来，只能怄气说自己还会长高长强壮，现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奥森并将他捆住。
想了想，郁云宫理直气壮的补充，“刚才我被烫到了，现在很疼，你快点解释完我要去上药。”
这样弱势的威胁闯入奥森耳中，他脑海中的杂音消了下去，在心里叹气，说道，“过来。”
郁云宫摇头：“不去。”
说着他又往后退了几步，抗拒地看着奥森。
奥森：“”
他发现自己对郁云宫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于是他走了过去。
奥森靠近，郁云宫就后退，直到背抵着墙壁。
少年准备从侧方逃离，但眼前墨色一闪，所有的退路都被大恶魔封死。
郁云宫退无可退，倔强地抬起头，说着弱气的话，“你不可以这样，你不真诚，欺骗我还不解释原因！”
奥森比他高出一头，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细腻的毛孔，奥森脑子里的声音完全销声匿迹，他的目光从少年的眉眼扫过，落在红润饱满的嘴唇上。
他忽然觉得手指很痒，很想去碰一碰什么。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奥森就面无表情的打散，他存在感十足的看着被自己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的少年，“哪里受伤？”
郁云宫挣扎：“你还没有解释，我不说。”
然后他就听见对方平静的嗓音：“我欺骗你了。”
郁云宫气势立马上来了，抬头与他对视，“还有呢？”
奥森：“魅魔和白蛇没有去寻找作物，他们带上我的断角去了深渊。”
这是郁云宫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一早就发现魔角不见了，只当是奥森收走了，没有想到角被用做其他的事情上，从某种状态中清醒后他就猜测出角的用途，现在奥森挑明，他只能在心里说果然如此，郁云宫仍冷漠脸，“然后呢？没了？”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奥森愣住了。
他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他长年生活在打打杀杀的世界里，脑子里除了杀就是赏，根本不曾遇到过这种缠人的人。
偏偏他还不忍心对这个人做什么，只想好好的保护在羽翼下，为他扫平威胁，让他快乐平安。
现在解释有了，郁云宫就等着对方一个道歉和保证好息事宁人，结果奥森忽然不说话了，少年决定放放水，“你不打算说对不起，并且保证下次不再欺骗我吗？”
奥森：“”
他惊奇的看着少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少年生气的如此清新脱俗，但他还是决定顺着对方的意思，毕竟他违约在先，“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这样做了。”
郁云宫满意了，笑容瞬间回到脸上。
其实他早在奥森在门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就不生气了，他之所以不松口就是因为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贪心。
幸运的是，他的任性竟然真的换来了对方的纵容，这让少年如置云端，拼命维持的冷漠表情瞬间破裂。
都到这个时候了，奥森又怎能看不出郁云宫所想，但他实在不想破坏少年的心情，于是转移注意力，“哪里受伤？”
郁云宫低头抬了抬脚，随后重新看着奥森，“脚腕，被锅盖碰了一下。”
以他的体质，碰撞一下并不是多大事，但是滚烫的锅盖就不一样了，他确确实实被烫到，那里现在还在烧灼般的痛。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他完全可以忍一忍自己处理伤口，但奥森再场，他莫名的不想忍。
奥森蹲下身：“上来。”
郁云宫倾身压了下去。
这是他与奥森见面后第二次被背，与第一次忐忑的心情完全不同，这一次少年心里盛满喜悦。
他被送进奥森的房间里，坐在对方的床上。
郁云宫脱下鞋子和袜子，将衣服往上提了提，露出半个掌心那么大的烫伤。
其实要放在一般人身上，过了这么久时间红痕都要开始淡了，但是郁云宫脚腕处仍旧深红一片。
少年的脚白皙小巧，为了方便处理伤处，奥森握住少年的脚，细滑温热的触感立刻在他指尖传递，热意横冲直撞闯入胸腔，奥森的心跳猛然加快。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烫伤药在哪？”
因为经常战斗，奥森随身带着治疗毒伤刀剑伤的药，但唯独没有烫伤药。
郁云宫感受到脚上偏凉的体温，只觉得被捏住的地方很痒，他抽回脚，“在隔壁我房间的床头柜里。”
奥森离开以后，郁云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握住奥森之前握住的地方。
奥森的动作很快，回来后就看到坐在床上正握着脚傻笑的少年。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奥森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拿着药膏走近。
郁云宫发现地上的影子，立刻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把药膏给我，我自己擦就好。”他说。
被恶魔先生碰过的地方实在是太痒了，他不敢再让对方触碰。
奥森没有拒绝，触碰少年皮肤的时候让他变成很奇怪，他尚不清楚这种奇怪的转变，但总归是不正常的，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那是为什么，不敢再加深接触。
因为郁云宫受伤，今天做午饭的事情被奥森承包，下午原本预计前往行宫的计划也临时取消。
郁云宫一再表示自己没有大碍，扶着木棍可以走路，但都被奥森制止。
郁云宫只能乖乖坐在那里，看着奥森忙来忙去，虽然被拒绝是一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实际情况是奥森关心他才这样做，这郁云宫很高兴。
没有觉醒圣灵之前，魅魔和白蛇也经常保护郁云宫外出，郁云宫很感激他们，但是现在不一样，认知到自己正在被奥森保护的时候，他并没有感激的情绪，反而涌动着陌生的毫无逻辑的欣喜心情。
郁云宫知道这种心情是不对的，他应该在被帮助后表示感谢，但是他还是失去了逻辑和理智，不负责任的享受帮助，还一直傻笑。
奥森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少年，渐渐也被感染，眉目柔和下来。
他不觉得堂堂大恶魔做这种杂事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很愉悦，和少年在一起做着最普通寻常的事情，比他身为王，君临天下的时候更让他安心愉悦。
下午闲着没有事情做，郁云宫搭弓射箭净化黑雾，灵力用空的时候他会看一眼在他身边闭目同样进入冥想的奥森，对方的存在，让他整颗心都被填满。
晚饭仍旧是奥森来做，饭后郁云宫坐在走廊上看着奥森洗碗，想起自己的床还在他的房间，“我晚上准备净化黑雾，不回房间睡觉，空床我们一起搬回我房间吧。”
奥森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思考的说，“不行。”
郁云宫当他是说自己还不能走路搬床，于是站起身走了两步，“你看，我真的没事，你要是不放心，那就帮我搬一下？挺占地方的，放在你房间一眼看过去有两张床，也不美观。”
奥森看向房间，他的床和少年的床正紧紧相挨，一如昨夜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触手可及。
如果搬走床，郁云宫就会住进隔壁，他将会和他之间隔着一堵墙。
一整夜无法看见对方，他不知道自己会疯成什么样子。
只要是想到无法看见少年，脑子里就开始叫嚣，痛感折磨着他。
奥森垂头，不让少年看清自己的脸色，“没事，我在外面冥想。”
既然都不睡觉的话，那两张床放在一起就没有任何问题。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郁云宫想了想，觉得这样没问题，他们都不在房间睡觉，就不会面临同处一室睡觉的尴尬，“那行。”
静了片刻，他说，“算了算日子，再过一段日子就要寒冬了，现在虽然不是特别冷，我们体质也还可以，但湖下温度比外界多，晚上还是要穿的厚一点。”
说到这里，他想起庄园没有合适奥森的衣服，“不如我们把床搬出来，觉得冷了就盖被子？”
奥森：“你决定。”
若无战争和威胁，他听从少年的安排。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