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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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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时,数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

    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籍籍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这也是为了华山派在江湖上能多一些声望。

    忽然,岳不群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的目光落在大堂一张并不显眼的酒桌上。

    那张酒桌旁坐的是几个生面孔,按理说刘府今日大典,打秋风的人自然不少,有生面孔并不奇怪,但是这几个人明显不同,岳不群目光闪动,最后落到为首一人身上。只见此人年岁不大,面目儒雅,身着一身和自己一样的儒生长衫,腰上也挎着一口宝剑,让人没感觉有什么高明武功在身。但是岳不群就是感觉出一丝隐隐的不对,这也是因为他是书香世家,毕竟不同于普通的江湖草莽,他可以明显感觉出此人是一个读书人,而且是很标准的儒生,但是这个儒生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在儒家典籍里面看到过。是浩然正气!岳不群瞳孔骤然收缩,登时内衣已被汗水湿透,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人!岳不群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感觉,因为他很清楚浩然正气代表着什么,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武道可以做到的,那是。。。。。。

    岳不群用力摇摇头,定睛仔细再看,却又未再看出什么,倒是那人似乎有所感觉,有意无意的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岳不群的心踏实了下来,因为那一眼的眼神丝毫没有特殊之处,只是一种普通之际的眼神。

    忽听得门外鼓乐之声大作,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匆匆走向门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朗声道:“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刘正风磕头谢恩,转身取过一只圆盘上托着黄金,恭敬的送给那官员。

    刘正风走到群雄身前,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刘正风朗声说道:“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只见一名黄衫汉子昂首直入,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说着走向金盆。

    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刘正风的家人,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

    刘正风朗声道:“嘿嘿,刘某头可断,志不可屈。”

    嵩山弟子叫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刘正风理也不理,双手又向金盆伸去。

    突然银光闪动,叮的一声轻响,金盆倾倒,屋顶上跃下一人,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只金盆登时变成平平的一片。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拱手说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刘正风识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一套大嵩阳手武林中赫赫有名。当下拱手还礼,说道:“嵩山派都请现身罢。”

    黄影晃动,两个人已站到了厅口,这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定逸师太等认得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南面一个矮胖子又闪了出来,正式嵩山派第五把交椅的大阴阳手乐厚。

    定逸师太道:“刘贤弟,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人家人多势众,咱们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的朋友,也不是吃干饭的。”

    刘正风苦笑道:“好生惭愧,本来是我衡山派内里的门户之事,却劳得诸位好朋友操心。刘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师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里告了我一状,说了我种种不是。”

    费彬的道:“此事怎地跟莫大先生有关了?莫大先生请出来,大家说个明白。”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大厅中寂静无声,过了半晌,却不见“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现身。刘正风苦笑道:“我师兄弟不和,在下心中所不服者,是左盟主只听了我莫师哥的一面之辞,未免小题大做了。”

    费彬森然道:“刘师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没半分干系,你不须牵扯到他身上。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甚么勾结?设下了甚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本来对刘正风同情之心立时消失。

    刘正风道:“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陆柏道:“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刘正风本来十分镇定,但听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时变色,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那胖子丁勉自进厅后从未出过一句声,这时突然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刘正风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刘正风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各人猜到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这曲洋曾有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岳不群却是面色大变,听到曲阳二字,他瞬间想到就在前日挑拨青城派和华山派仇恨的那道声音,难怪如此耳熟,原来是十年前与自己做生死搏杀的魔教长老曲阳。想到此处,岳不群望向刘正风的眼神逐渐变冷。

    费彬脸上现出微笑,道:“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刘正风凄凉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天门定逸等人纷纷劝诫刘正风,但刘正风并不置答,目光射到岳不群脸上,道:“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里许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卖朋友,你却怎么说?”岳不群道:“刘贤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武林中人,就为朋友两胁插刀,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魔教中那姓曲的,显然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设法来投你所好,那是最最阴毒的敌人。他旨在害得刘贤弟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包藏祸心之毒,不可言喻。这种人倘若也算是朋友,岂不是污辱了‘朋友’二字?古人大义灭亲,亲尚可灭,何况这种算不得朋友的大魔头、大奸贼?”

    刘正风道:“曲大哥今日早晨还派人来跟我说,华山派弟子令狐冲为人所伤,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给救活了的。”此言一出,群雄又群相耸动,尤其华山派、恒山派,更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华山派的岳灵珊忍不住问道:“刘师叔,我大师哥在哪里?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辈救了他性命么?”

    刘正风道:“曲大哥既这般说,自非虚假。日后见到令狐贤侄,你可亲自问他。”费彬冷笑道:“那有甚么奇怪?魔教中人拉拢离间,甚么手段不会用?他能千方百计的来拉拢你,自然也会千方百计的去拉拢华山派弟子。说不定咱们五岳剑派之中,又多一个叛徒了。”转头向岳不群道:“岳师兄,小弟这话只是打个比方,请勿见怪。”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不怪!”

    刘正风道:“费师兄不妨就此动手,杀了刘某的全家!”

    费彬将令旗一展,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刘正风瞧上一眼。天门道人的师父当年命丧魔教女长老杨三姐之手,是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门下众弟子都跟了过去。岳不群起身说道:“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刘正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岳师兄,你是读书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岳师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无一点一毫魔教的邪恶之气,他品行端正,行事高洁,我们吹箫弄琴若伯牙子期,数年来,曲大哥连挖数十座汉墓,只为我们完成一曲笑傲江湖这个志向,毫无害人之心,更无害人之行。”岳不群长叹一声,走到了天门道人身侧。

    定逸师太缓缓走到岳不群之侧,说道:“魔深孽重,罪过,罪过。”座下弟子也都跟了过去。费彬道:“这是刘正风一人之事,跟旁人并不相干。衡山派的众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首去。”

    大厅中寂静片刻,一名年轻汉子说道:“刘师伯,弟子们得罪了。”便有三十余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恒山派群尼身侧,这些都是刘正风的师侄辈,衡山派第一代的人物都没到来。费彬又道:“刘门亲传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向大年朗声道:“我们受师门重恩,义不相负,刘门弟子,和恩师同生共死。”丁勉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丝银光电射而出,向大年护师心切,纵身而上,只听他大叫一声,那银针正好射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

    刘正风猛然出手偷袭,费彬出其不意,只得双掌竖立,运劲挡住尸身,便在此时,双胁之下一麻,已被刘正风点了穴道。

    刘正风一招得手,左手抢过他手中令旗,右手拔剑,横架在他咽喉,左肘连撞,封了他背心三处穴道,任由向太年的尸身落在地下。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快极,待得费彬受制,五岳令旗被夺,众人这才醒悟。他右手举着五岳剑派的盟旗,左手长剑架在费彬的咽喉之中,沉声道:“丁师兄、陆师兄,刘某斗胆夺了五岳令旗,也不敢向两位要胁,只是向两位求情。”

    陆柏哼了一声,说道:“刘正风,你要求情,便跟我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你立刻把令旗交还,放了我费师弟。”刘正风惨然一笑,向儿子道:“孩儿,你怕不怕死?”刘公子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孩儿不怕!”刘正风道:“好孩子!”陆柏喝道:“杀了!”狄修短剑往前一送,自刘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窝,短剑跟着拔出。刘公子俯身倒地,背心创口中鲜血泉涌。刘夫人大叫一声,扑向儿子尸身。陆柏又喝道:“杀了!”狄修手起剑落,又是一剑刺入刘夫人背心。

    定逸师太呼的一掌,向狄修击了过去,丁勉抢上前来,也击出一掌。双掌相交,定逸师太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她要强好胜,硬生生将这口血咽入口腹中。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让!”定逸师太受伤呕血,一挥手,怒道:“咱们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门下群尼都跟了出去。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暗道:“好个恒山定逸,这一招金蝉脱壳真是高明,既没丢面子,又让嵩山派理屈,最后还抽身事外,都说恒山三定唯独定逸鲁莽蛮横,今日一见,其心思之缜密并不在其师姐定闲之下。”

    陆柏喝道:“再杀!”万大平提起长剑,一剑劈下,从刘正风女儿刘菁右肩直劈至腰。史登达等嵩山弟子一剑一个,将刘门亲传弟子都杀了。

    刘门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刘正风最心爱的十五岁幼子刘芹。史登达道转向刘芹,问道:“你求不求饶?不求饶就先对你挖眼销鼻!”刘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刘正风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气,死就死了,怕甚么?”刘芹颤声道:“可是……爹,他们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刘正风怒道:“放屁!小畜生,你说甚么?”史登达举起长剑,剑尖在刘芹鼻子前晃来晃去,道:“小子,你再不跪下求饶,我一剑削下来了。一……二……”他那“三”字还没说出口,刘芹身子战抖,跪倒在地,哀求道:“别……别杀我……我……”陆柏笑道:“很好,饶你不难。但你须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刘正风的不是。”刘芹双眼望着父亲,目光中尽是哀求之意。刘正风一直甚是镇定,虽见妻子儿女死在他的眼前,脸上肌肉亦毫不牵动,这时却愤怒难以遏制,大声喝道:“小畜生,你对得起你娘么?”刘芹眼见母亲、哥哥、姊姊的尸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见史登达的长剑不断在脸前晃来晃去,已吓得心胆俱裂,向陆柏道:“求求你饶了我,饶了……饶了我爹爹。”陆柏道:“你爹爹勾结魔教中的恶人,你说对不对?”刘芹低声道:“不……不对!”陆柏道:“这样的人,该不该杀?”刘芹低下了头,不敢答话。陆柏道:“这小子不说话,一剑把他杀了。”史登达道:“是!”知道陆柏这句话意在恫吓,举起了剑,作势砍下。刘芹忙道:“该……该杀!”陆柏道:“很好!从今而后,你不是衡山派的人了,也不是刘正风的儿子,我饶了你的性命。”刘正风长叹一声,道:“姓陆的,是你赢了!”右手一挥,将五岳令旗向他掷去,左足一抬,把费彬踢开,朗声道:“刘某自求了断,也不须多伤人命了。”左手横过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便在这时,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如风,一伸臂便抓住了刘正风的左腕,喝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去!”右手向后舞了一个圈子,拉着刘正风向外急奔。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道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叫道:“不用多说!”足下加劲,只奔得三步,丁勉、陆柏二人四掌齐出,分向他二人后心拍来。曲洋向刘正风喝道:“快走!”出掌在刘正风背上一推,同时运劲于背。准备硬受丁勉、陆柏这两大高手的并力一击。砰的一声响,却见人影晃动,一条人影挥掌击开丁勉和陆柏,又是砰的一响,准备越墙而走的刘正风和曲阳二人也被此人击落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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