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想还是输给了现实

    洪泽镇的秋天很美，平湖千里，碧波荡漾。万木绿中泛黄，秋风瑟瑟，木叶凋零。秋天的雨充满思念，坐在窗前看着雨珠滴落。无数的雨滴，无数与他相处的点滴。

    韩颜和徐绘分别的第一个秋天，当徐绘为了他的考研梦埋头苦读时，韩颜对他思念的煎熬并不比苦读轻松。而且韩颜还受着不得不做出抉择的煎熬，她快三十了，妈妈催她，哥哥和姐姐也催她。更可怕的是，韩颜觉得自己在变老，显著的变老，她觉得自己等不起了。

    她还是有小女孩般的梦想，遇到白马王子，无忧无虑地谈恋爱，最后走向婚姻的殿堂。所以当她遇到徐绘时，她没有考虑到现实的因素，就无法自拔地坠入了爱河。

    她比徐绘大三岁，工作一年多了，而当时的徐绘还没毕业，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学生。

    她承认，刚开始和徐绘恋爱时非常美好，她体会到了恋爱的乐趣，她既陶醉又快乐。当徐绘决定考研后，她就对他们的前途感到暗淡。徐绘安慰她说读研的时候也能结婚，然而现实总会不如意。结婚那会那么容易啊，要有房有车，还要有彩礼，这些徐绘都没想到。

    “什么时候能等到他长大？我能等到他长大吗？”韩颜的内心在煎熬，然而她仍然相信爱情，她相信只要徐绘爱她，她便能义无反顾。

    韩颜认识徐绘时26岁，徐绘考研二战时她27岁，今年28岁了，她已经感受到时间的紧迫，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结婚。

    她曾经向徐绘表达过结婚的想法，那时候的徐绘是欣然答应的，可是徐绘的家境也不是很好，当谈到彩礼时，徐绘说：“可以不要彩礼吗？要的话肯定结婚要晚一些。”韩颜感到委屈，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对徐绘说：“那你付出过什么？”说完她就后悔了。徐绘还没毕业，没有工作，自然没有收入，怎么能强求他现在就能拿出结婚的彩礼呢？

    即便如此，当得知徐绘愿意娶她时，她觉得为了爱情，等待也是值得的。

    “晚点遇见你，余生都是你。”在徐绘的笔记本上，韩颜很认真地写下这句话。

    虽然相遇时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少男少女，但是如果余生可以一起度过，那也是值得的。

    徐绘毕业的时候，她只能回到洪泽镇，继续她以前的生活。很多次，她想只身前往石头城去找徐绘，但是怕打扰他学习，终究是作罢。他在追逐梦想，她知道自己做不了垫脚石，那就尽量不做绊脚石。渐渐地，他们之间发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不是忘记练习或是不想联系，是想联系却小心翼翼。

    都说距离和时间是爱情最致命的杀手，或许这句话是真的吧，但是身边出现的新的人，则是彻底宣告了爱情的危机。

    可是她忍不住不想徐绘，忍不住不和他联系。她会拍美美的照片，或是视频发给徐绘，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让徐绘看到自己的面容。当徐绘没有回复时，她就会胡思乱想。“难道我不够漂亮吗？如今年岁渐老，只能靠化妆品和漂亮的衣服来掩饰渐渐衰老的容颜。”

    徐绘回复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且都是一样的几个字。“么么哒。”“好看。”“真美。”这些回复，多么敷衍。

    洪泽镇的秋雨下个不停，下雨天容易煽情，可是却有讨厌的风。风会把雨水吹到身上，鞋和裤腿都会湿漉漉的，风再大一点的话，整个伞也要有被吹翻的危险了。韩颜工作的厂区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她一般骑电车或是走路回去。这一天又下雨了，没有带雨衣，她只能走回家了。

    她双手抓住伞柄，把伞紧紧贴在身上，生怕一阵狂风把伞吹走了。她艰难而缓慢地走在人行道上，虽然天还没有黑的时间，但是大雨天里什么也看不清。韩颜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觉得委屈极了。她希望有人保护她，关心她，她希望徐绘会从天而降，把她抱在怀里，为她遮风挡雨。即使被淋湿，但是有人爱着护着自己，一切也都会是温暖的。

    韩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汽笛声在身后催促着她，韩颜不住地往边缘靠，这样持续了很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的是人行道，不会妨碍汽车，这辆汽车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不会是坏人吧。韩颜停下来，浑身颤抖，转身看向身边的汽车。只见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努力伸头向她大喊：“韩姐，我送你吧，雨这么大。”

    原来是隔壁厂的张坤，今年才进到厂里的。韩颜和他不熟，只是之前去对账查材料时见过一面。韩颜没有离他，继续赶路，不料张坤直接下车了。张坤拦住韩颜的去路，说：“韩姐，雨这么大，坐我的车吧，顺路，前面拐弯就到了。”韩颜被眼前这个庞大的身躯吓到了，她不情愿地坐上车。张坤还算礼貌，帮她开车门，并给她拿了纸巾擦湿漉漉的脸。韩颜拒绝了他的外套。

    此时的韩颜，就像一句古诗，梨花一枝春带雨。

    张坤长得很壮，看着像小混混，不老实的那种。韩颜心里提防着，她准备过来路口就下车。任凭张坤滔滔不绝，嘘寒问暖，韩颜只是不说话。

    “前面小区门口停。”韩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车。

    “好嘞！韩姐。”张坤兴奋起来，这是韩颜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临下车，张坤悄悄在韩颜报里塞了暖宝宝和板蓝根。要不是韩颜拒绝，他肯定会护送韩颜到楼下。看着韩颜的背影，雨中的张坤也不觉得冷，反而是热血沸腾。

    韩颜回到住处，换上干净的衣服，吹干头发。之后发现包里多了暖宝宝和板蓝根，莫名其妙。她查看手机，发现张坤给她发了消息，嘱咐她记住保暖，小心感冒。原来是张坤偷偷放她包里的。无功不受禄，做别人的车还没感谢别人，收别人的东西就更不好意思了。韩颜回了句谢谢。她不喜欢欠人情，环顾房间，她觉得可以把自制的果脯送一些给张坤，这样他们就两清了，互不相欠。

    第二天上班，韩颜去盘点库存，遇到正在装货的张坤，便拿出一盒果脯递给他，说：“昨天谢谢你。”

    张坤还没来得及回答，韩颜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希望尽快了结这种欠人情的事，不然心里不痛快。

    收到果脯的张坤高兴坏了，他今年刚来厂区，第一次见韩颜时就开始暗恋韩颜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有戏。“虽然我只是高中毕业，但是这几年拼命工作，有了车，有了一些存款，终于有底气追求女生了。”张坤在心里想，浑身充满了力量。

    韩颜不想欠人情，想尽快撇清关系，没想到让张坤误会了。

    张坤觉得自己有希望，韩颜都送他果脯了，最起码韩颜不讨厌他。他的下一步，就是约韩颜出来。张坤开始浏览网上约女生出来的攻略，他蓄势待发。

    晚上韩颜的父亲和她视频聊了很久，韩颜发现父亲又苍老了。父亲提到母亲，韩颜不禁悲伤起来。“你娘走得早，这些年也没人关心照顾你，我身体也不行了，只想早点看到你结婚生子，我就放心了。”父亲的语气很沉重。

    韩颜给徐绘发消息，徐绘很晚才回，还没等她说话，徐绘就回复了晚安，好像要尽快把她打发一样。韩颜动摇了，她怀疑自己坚持的意义。

    她只是想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爱她的人，组建家庭，共度余生，这个人可以是徐绘，也可以是别人。

    韩颜胡思乱想，极其烦躁，她本是温柔贤惠的人，可是生活的不如意，逐渐让她生气起来。正烦躁，突然收到张坤的消息，要约她吃小龙虾。韩颜不想理他，她已经听到厂区里面不少的流言蜚语，关于张坤如何暗恋她，如何到处打探她的消息等等。她觉得张坤可能要对自己表白了，到时候会很尴尬。

    韩颜打算装作没看见消息。她心里也是纠结的，如果徐绘不是她命中注定的人，那张坤能令她的父亲满意吗？

    韩颜的父亲身体不好，周六周日两天休息，韩颜决定这两天回家看望父亲。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门口，随手拦车，却发现开车的是张坤。张坤摇下车窗，对韩颜说：“韩姐，我请你吃饭。”

    韩颜说：“我着急回家。”

    张坤忙说：“我送你吧，刚好我也想回趟家，也不远，顺路。”

    韩颜犹豫了一下，在张坤的软磨硬泡下上了车。韩颜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到张坤送自己回家，父亲也能看一下张坤，可以问问父亲的意见再做决定。

    韩颜的家在乡下，坐公交是半日路程，开车的话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巷子很窄，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汽车勉强开进去。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是常事，毕竟是从小生活的地方，早已经熟悉了，甚至还有些亲切的感觉。

    “爸爸，我回来啦。”韩艳跑进院子，喊她的爸爸。

    房子是新盖的，二层小楼，也算干净整洁。她们兄弟姐妹五人一起出钱翻修了旧宅，他们的父亲再也不用住灰暗而且漏水的土坯房。未结婚的韩燕和父亲一起住在老宅。平时父亲还要照顾大哥的孩子。

    韩燕的父亲佝偻着身子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韩燕后笑得合不拢嘴，当他看到韩燕身后的男子，又收敛了笑容。韩燕连忙解释道：“这是隔壁村的张坤，也在洪泽开发区上班，离得不远，刚好他也回家，就趁了他的车。”

    “叔叔好！”张坤打招呼。

    “进屋坐吧。大老远的。”韩燕的父亲转身回屋。张坤帮韩燕拎着东西，紧跟在后面。

    张坤进屋后，掏出香烟，“叔叔，您抽烟。”韩燕的父亲摆了摆手，“我不抽烟。”张坤又到桌子上打开一箱猕猴桃，拿出一排，“叔叔，我特意买的水果，您尝尝，很甜。”

    韩燕的父亲盯着张坤，张坤的脸涨得通红，只好把猕猴桃放在桌子上。

    “坐坐坐。”韩燕的父亲用手指着屋里的小板凳，让张坤坐下。张坤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整个人都显得矮小了。

    “多大啦？”韩燕的父亲问道。

    “二十九，快三十了。”其实张坤已经三十岁了，担心韩燕的父亲觉得他年龄大，故意说得小一点。

    “那应该早就结婚了吧。”

    “还没有。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先搞好事业，然后再结婚。我也准备找到喜欢的人就结婚。”张坤面红耳赤，虽然他想过各种情况，思考过怎么应对，可是心里还是免不了心虚。

    “哪个大学毕业的啊？”韩燕父亲的语气变得很随意，毫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就是为了客套。

    张坤更窘迫了，他连高中都没真正毕业。“中专毕业。”张坤撒谎了，尴尬地笑了笑。

    韩燕把行李放在楼上，随后下来了。看到父亲和张坤一问一答，她知道父亲在审视张坤是否有资格做他女婿。她也知道，张坤在极力讨好父亲。韩燕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一方面她不喜欢张坤，另一方面，家里一直催她找对象尽快解决终身大事，她想看看父亲见到张坤后的态度。

    韩燕快步下楼，对张坤说道：“你不是还要回家看你妈妈吗？时间不早了，再晚的话在天黑之前回不去了。”

    “啊对。”张坤站起来，拉了拉一角，“我还有事，叔叔，咱们以后再聊。”张坤说完就往门外走。

    韩燕的父亲站起身，说道：“留下来吃饭吧。”但是他也没走过去送张坤。

    “不用了叔，我还着急回家。”他的身体往前走，脸还朝向后面，他几乎被门槛绊倒。

    张坤灰溜溜地逃到车上。他一路自言自语，不停咒骂自己表现差，没有提前买礼品。他神经兮兮的，一会儿踩油门，一会儿又急刹车，是时不时有突然拍打喇叭，吓得村口路边的家禽家畜鸡飞狗叫。

    张坤走后，韩燕的父亲问韩燕：“这是你谈的对象吗？”韩燕看着父亲说：“不是。爸，你觉得他怎么样？”父亲摇摇头，“就是学历太低了。”

    韩燕也有些失望，张坤的学历确实低，哪里比得上徐绘呢？韩燕处于一种既失落又高兴的状态。她又有几分勇气，坚持对徐绘的爱了。他是她爱的人。她想去找徐绘。父亲肯定会对徐绘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