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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洛水水再启程,喝闷酒沈悦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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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水走之前,徐绘和冉小小,还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沈悦平,他们一起去给学姐饯别。

    即便是临近离开故国了,水水的男朋友还是音信全无,水水又是脾气倔的人,她是不可能率先让步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有做错的地方,无错还要认错,她做不到。

    原来成年人的分手并不是偶像剧里面那样轰轰烈烈,成年人的分手也许是一声不吭,渐渐远离,渐渐冷淡,不需要理由。不过当他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影子还是会在她脑海中浮现。

    “时间会消磨一切。”洛水水时常用这句话宽慰自己。

    饯别的酒店在奈何桥边,饯别没有酒,因为他们都要学习,酒水令人脑子不清楚。饭桌上,他们激扬文字,讨论国家大事,展望未来,慷慨激昂。

    最后他们站在奈何桥上吹晚风,现在的奈何桥已经不是沈悦平口中的古色古香了,现在的奈何桥灯火通明,充满现代化气息。

    桥下的大江默默流淌,远处不时传来游轮的呜呜的汽笛声。离别都是伤感的吧,最后冉小小哭了,徐绘也觉得心里紧紧地,像有一双大手握着他的心。

    “等到了珈玫帝国,别忘了拍下照片回来。”徐绘装作高兴的样子。

    “到了珈玫国多宣传祖国的文化哦。还有,等我们都考上,一起跨马游汉皇。”沈悦平狡黠地说,

    “放假了别忘了回来找我玩,带你去砂海镇吃海鲜。”冉小小和洛水水学姐抱在一起。

    沈悦平一把拉过徐绘,将手臂架在徐绘脖子上,强行拉着徐绘往回走。

    “你拉我干嘛?”徐绘不耐烦地说。

    “走啦,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悄悄话。”沈悦平表现地很平静,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

    徐绘和沈悦平在一个很大的梧桐树下等冉小小,过了很久冉小小才过来,她垂着头,一副雨打梨花的可怜模样。

    沈悦平将手搭在冉小小肩上,说道:“别难过了,这种事情会经常发生的。”

    话没说完,徐绘便一把把他推开,闷闷地说了一句,“别碰我的小小。”

    “哈哈哈,”沈悦平大笑起来,“你的小小是什么意思啊?哼哼哼!”沈悦平狡黠说。

    这时候徐绘才发现沈悦平的不食人间烟火和仙气都是装出来的。

    “好啦,你们别闹了。”冉小小笑了,徐绘和沈悦平的目的达到了。

    洛水水学姐走后,距离硕士考试也没多久了。没有洛水水学姐的日子里,徐绘和冉小小他们一如既往地努力学习,学习的强度在不断加强,最后冲刺的日子了,紧张地氛围与日俱增。大家的话慢慢变少了,就连吃饭时也带着记满知识点的小纸条。

    一向贪睡的冉小小也开始失眠了,徐绘脸上起了毒疮,几乎要毁容了,徐绘希望它快点好起来。爱在冉小小面前开玩笑的沈悦平话也变少了,走廊里相遇只是点一下头便步履匆匆消失了。

    沈悦平喜欢一个人在人迹罕至的山脚喝啤酒,说山脚有些勉强,毕竟那里只是校园里的一座小丘陵。

    夜色总会让人沉醉,晚风也让人留恋,偶尔也会有校园猫来陪他,俊朗的猫会试探性地接近沈悦平,沈悦平会把自己的盐花生或者小凉菜分享给喵咪吃,久而久之,他们成了心照不宣的好朋友。

    “不想我沈悦平还有猫兄来陪我,敬你!”

    猫会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或者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把四只手藏到身子下面,开始念经。

    “猫兄莫非有什么心事吗,也需要念经来求得内心的安静?”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月光迷离,路灯晦暗,忧心忡忡的人在夜色中也不必带着厚重沉闷的面具了。这时候,最适合有心事的人儿在树影下徘徊,晚风会轻轻亲吻伤心人儿的脸颊,暖暖的,像母亲柔软温暖的手。

    晚风吹得人儿醉,可惜孤影无人伴。

    冉小小很快发现了沈悦平的怪异举动,很多次她想尾随沈悦平,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这天傍晚她和往常一样和徐绘一起去食堂吃饭,一如既往点了面鱼,她喜欢食堂阿姨的各种调味料,总会在碗里放很多。徐绘模仿她的吃法,但是调味料他只放了冉小小放的三分之一。

    沈悦平又没和他们一起吃饭,冉小小知道他又去某个奇怪的地方了,她吃得心不在焉。徐绘仍然像往常一样长篇大论他关于历史和社会发展的见解,不过这次他发现冉小小听得心不在焉,很快他也安静下来,默默吃饭,心里寻思着什么事烦扰这她。

    回教室要穿过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很多猫,每天都会有很多学生来这里喂猫。当他们走到这片竹林时,徐绘问冉小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等徐绘说完冉小小就说:“你先回去吧,我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哦,好。”徐绘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

    看着冉小小离开的背影,徐绘突然很失落。他每天都忍受着孤寂,每天回到他的斗室之内,他都感觉到巨大的空虚。他在白天带上欢乐的面具,虽然扭捏,却是有些小幽默,见到冉小小总会憨憨地笑,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空虚,没人体会他的孤寂,没人知道他内心藏有巨大的黑洞,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将他吞噬的黑洞。

    冉小小并没有去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去找沈悦平了。她远远地看见沈悦平在山脚的一个树下,他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有一只猫在他面前喵喵叫,他把什么东西丢在了猫旁边。

    “喂,你在这里干嘛?”冉小小突然在沈悦平背后说话,沈悦平一个激灵站起来,喵被吓得撒腿就跑。

    “哎哟,你吓死我了。”沈悦平捂着心脏,弓着背喘气。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冉小小说,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没事啊。”沈悦平的声音拉的很长,像是从内心最深处发出来的。

    “还说没事,你的声音暴露了一切。”冉小小坐到地上,“真是一个好地方,安静,适合说心事,说说你的心事吧,说不定我能开导开导你。”

    “问君能有几多愁。”沈悦平顿了顿,“不知从何说起呢?”

    “最近复习不顺利吗?”冉小小的声音很忧伤,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复习的也不好。

    “是呢。”沈悦平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随便说。”冉小小拨弄脚边的草,“我们二战狗面临的问题应该都差不多吧。”

    沈悦平靠在树干上,“是啊,二战狗,即便是二战了,我仍然毫无自信。想有学上就这么难吗?”

    “大家都难啊,帝国人口众多,在哪都竞争激烈啊。”冉小小说,“要有自信啊,大家都一样的。”

    “我或许是因为,”沈悦平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冉小小看到沈悦平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她感觉沈悦平不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月宫。

    冉小小站起来挽起沈悦平的臂弯,“好啦,别胡思乱想了,回去继续奋斗啦。不管怎样,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沈悦平有些不知所措,他任凭冉小小把他带走,他只是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亲密地接触,他心跳加速,但是觉得很温馨,前一秒幽深的无奈感被这股温馨驱散了。

    沈悦平沉浸在这股温馨里,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周遭有何物,他眼里只有冉小小,仿佛世界上只有冉小小,他醉了,他觉得眼前的身影好熟悉,很像一位故人。他几乎流下泪来。

    徐绘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们,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没错,他很担心冉小小,也担心沈悦平,现在一切的不解都已解开。

    生活实苦,若如斯之温馨,甘之若饴。

    此刻的徐绘很思念韩颜,他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她还好吗?他还好吗?相互思念却怕相互打扰,这种感觉甚是煎熬。

    人生充满了选择,而成年后的选择,着实困难,他们知道若是一步走错的后果,可是他们无法左右选择,找到最优解。

    已经八月末了,虽然早已立秋,但丝毫没有降温的意思,只是偶尔雨后,让人稍觉凉爽。

    像无数个备考的日子一样,徐绘坐在他一直坐的位置,翻着记满笔记的卷了角的书本,扶着额头苦记。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徐绘心中一惊,疾步出教室接听。

    徐绘是孤独的,来自家里的电话让他倍感温馨,可是这次他的笑容瞬间变作惊愕,他语无伦次,声音颤抖。电话挂断后,他仍保持着接听的姿势,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是噩耗。外婆过马路时被货车撞到,已经不行了。徐绘冲进教室拎起自己的书包,书本文具都没有收拾便急急忙忙走了。

    冉小小和沈悦平都很惊讶,不过他们只是觉得徐绘突然有急事,也没放在心上。

    徐绘一路疾行赶到火车站,可是当天回家的车票已经售罄了,他几乎急得几乎哭出声来。正在他无可奈何之时,哥哥来电话了,哥哥已经给他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只不过是明天的。

    白事徐绘不懂,他只是在别人的引导下做该做的事,像牵线木偶一般,无知无觉,面无表情。徐绘没有在外婆的灵柩前痛哭哀嚎,他不喜欢在人前展露情绪,他拼命伪装,把所有的悲伤藏在心底,等夜深人静时,他独自流泪。

    母亲老了很多,披麻戴孝,眼睛充血,面容憔悴,守灵多日,母亲的眼泪仍然不住地流。灵柩里躺的是妈妈的妈妈,这飞来横祸造成的悲剧,怎能不让人悲伤呢?母亲的憔悴像一把利剑穿透徐绘的心脏。他已经很难记起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了,头脑中模糊的样子无疑是美丽动人的。岁月如斯,谁能抵挡呢?

    该行的礼节行完,也到了送灵的时刻了。白衣数里,送别故人。村落和树林依旧,少了熟悉的人。

    长大后注定是聚散匆匆,徐绘抱着悲痛欲绝的母亲,不知说些什么,那就挥手告别吧,他希望自己能早日立业,这样就可以将母亲接到身边。

    冉小小和沈悦平询问徐绘这几日去了哪里,徐绘只是说回家办事,丝毫未提伤心事。他们猜得到徐绘经历了难过的事,那又何必再问,引人悲伤呢。

    徐绘感觉很累,那天他早早睡下。他做了很多梦。

    徐绘来到河堤之上,刨开松软的土壤,埋葬他珍藏的旧物,他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做,他只是感觉悲伤。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似乎都是来埋藏旧物的,到了正午,徐绘看见人们在河堤下面的餐车前争食。

    狭窄而昏暗的茅屋里,徐绘独自守着灵柩,他心中痛楚,强忍泪水。冷冷清清的旧居,偶尔来一两个吊唁的人,他们哭嚎几嗓子,便匆匆离开。徐绘跪坐在圆毡之上,他身边是可怜巴巴的小猫和狗,已经多日没给小猫和狗喂食了。

    徐绘起身煎了一个鸡蛋喂小猫,旁边的狗狂躁起来争食,徐绘慌乱中只好胡乱把馒头扔过去。打发走了饥饿狂躁的狗,徐绘抱起可怜的小猫,“以后就剩咱们俩了。”他话未说尽,眼泪便如断线珍珠不停落下,多日里压抑的感情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泣不成声。

    徐绘在睡梦中哭醒了,他感觉心脏难受极了,白日里被压抑的感情,在深夜梦中毫无保留地释放,活了许久,他是一次撕心裂肺地哭泣。枕头被眼泪打湿了半边,他翻身枕在未湿的一半枕头上,捂着胸口,努力安抚自己。

    像无数白日一样平常,徐绘依旧早早起床,骑车到学校上自习,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他面容憔悴,眼圈发黑。

    沈悦平依旧时常独自在山脚下喝酒,这次徐绘加入了。苦涩的酒,就着咸咸的炒花生,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谁说人死后会到哪里去呢?”沈悦平突然说道。

    徐绘心中一惊,他喝了一口酒,缓缓答道:“我也想知道。”

    “你知道吗,徐绘?”沈悦平盯着远处的一棵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时常思考死亡,甚至很多次想要自裁。”

    “为什么呢?活着不好吗?”徐绘平静地说,像是听惯了这种问题。

    “我是多余的,空活廿余载,一事无成,不死何为?”沈悦平的语气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胸中有吐不尽的叹气。

    “我们不都一样吗?一事无成,故而在此苦苦挣扎。”徐绘把手中的酒瓶捏扁了,他的手在发抖。

    “我本不该来到这世上,”沈悦平长叹一口气,“当年生育管制如此严厉,母亲冒险生下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女儿,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如今家有三子,父母压力大,每日忧愁,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无法决定自己来到这世界,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别和出身,无法左右环境政策。如今社会浮躁,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彩礼高昂,不是所有家庭都能承受的。”徐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停住了,他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他在老家的邻居也是家有个儿子,那一对老夫老妻忧愁三个儿子的婚事,可以说是每日以泪洗面了。儿子多,家境平凡,媒人不愿意登门,也没人家愿意自己姑娘嫁过去。

    “父母兄弟,都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想考上炼金师,将来能年薪百万,可是我终究是个平常人,考了这么多次都没有考上,我无能为力。”沈悦平哭了,他说出的话已经有些哽咽,虽然他在极力抑制。“平日电话,父母都是要我找善家入赘,我已经倦了。我很孤独,但我再也不想往家里打电话,我只是累赘,无用的多余的人。”

    “能有人家入赘也不错呢,少奋斗二十年,呵呵呵,真是一个冷笑话。”徐绘无奈地说,叹息声甚至惊飞了树上的鸟雀。

    “我已经考了两次了,全部败北。这两年里恬不知耻地向家里索要生活费,一大把年纪还不能自给自足,我有何颜面面对父母兄弟啊!很多次我都想从奈何桥上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煎熬,也让家里摆脱我这个累赘。”沈悦平的情绪很激动。

    “阿木和阿兰已经考了三四年了,他们应该是辅导班里年龄最大的人了,看他们憔悴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受了多少煎熬。人生不易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心事,可惜的是人与人的悲哀并不相通,我们无法知道他人的痛楚罢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平常人的宿命吧。”徐绘望着藏在树梢的月亮,若有所思的说。

    “道理易懂,人心难平。”沈悦平的心境平稳了一些,他抓起一把花生塞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便用酒灌了下去。“我说了这么多,你呢?看你平日闷闷不乐,心中藏了不少事情吧。”

    “是呢,我们都一样。”徐绘抿了一口酒,“还没到得到的年纪,已经到失去的年纪了。”徐绘语调很轻,一颗眼泪珍珠般滴落到草叶上。

    “曾经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出人头地,会成就一番大事业,我也为此努力。高中三年没有假期,即便是春节,我也不过放七天假,即便放假,我也是在书海中度过。其实我也想和家人一起做做饭,聊聊天,一起吃团圆饭,一起想象那些劈柴和晒太阳的日子。但是当时的我觉得以后总会有机会的,现在要好好奋斗,出人头地,好给他们买好东西。然而我错了,他们不需要我给他们买好东西,他们只希望我能好好的,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能多陪陪他们。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不管我如何后悔,外婆都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也许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空自流泪叹气。”

    徐绘摇了摇头,像断线木偶一样无助,“如今的我,不再幻想出人头地了,我渐渐发现,自己大概率是个普通人,会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平凡地来到这世上,也会是平凡地离开这世上,只不过现在心中还有些许不甘心罢了。”

    “敬你!”沈悦平举起酒瓶,“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我们的愁啊,才刚刚开头。”

    “说得好。这才哪到哪啊,我们的愁才刚刚开始,这些小愁小恼算得了什么。”徐绘饮尽瓶中酒,又盯着酒瓶倒了倒,确认是喝完了。

    沈悦平看着他,笑道:“你醉了。”

    徐绘靠着树干,指着沈悦平说:“你不也醉了。”

    他们脚边满是喝光的空酒瓶和吃光的花生米的包装袋,一些花生洒落在草丛里,有两只猫在慢慢舔食这些遗落的花生。夜空很清澈,空气很安静,只有沈悦平和徐绘粗糙的呼吸声。

    那晚若不是冉小小不放心去找他们,估计他们俩都要在山脚下过夜了。生气的冉小小将他们叫醒,数落了他们一番。他们俩被训斥后清醒了不少,各自乖乖听话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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