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毕业前最后的挣扎(3)
由于视力测试是一个人一个人地进行,事先安排不近视的帮助近视的策略也付诸东流了,徐绘和另一名戴眼镜的同学都心灰意冷了。有一名戴隐形眼镜的学生,过了视力表测试,不过在眼科检查时,被医生看出来了,让他重新测试,不过似乎还是合格的。徐绘测视力表的时候,他甚至第一个最大的符号都看不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外科体格检查要脱光,由于事先了解了相关情况,徐绘也没觉得太尴尬,也没太反感。徐绘觉得若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哪会这么层层检查。
眼科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徐绘是先天眼疾,徐绘很诧异,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视力过不了,但他没想到会有眼疾。
空腹检查的项目结束之后,护士小姐姐带他们去领饭,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徐绘毫无食欲,口中无味,食堂的阿姨说吃不完不能扔,于是徐绘机械式地把两个花卷,一个鸡蛋,一个香肠,一包咸菜,一盒牛奶,全部塞进肚里了。徐绘呆呆地坐着吃,心里想着,不幸的人,似乎越来越不幸。
长兄如父,徐绘遇到问题总会先和哥哥说,哥哥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绘觉得本来就是医院检查,为何还去医院检查。徐绘网上搜索先天眼疾,众口纷纭,有的说法平常,有的描述却很吓人。徐绘决定去蓟州城大学附属医院检查,那是一家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医院,不过看着很简陋,眼科只有一个老大夫在,病人很少,徐绘花十几块钱检查了一下,老大夫说没什么问题,徐绘特意问有没有眼疾,老大夫说:“别瞎想,没有,眼疾每个人都逃不了,四十岁以后都会有。”
这所医院太简陋了,徐绘决定去一家专门的眼科医院,他向李思思打听哪家眼科医院好,同时他还说服了李思思与他同去,于是他们约定周五上午去蓟州城医科大学眼科医院。李思思在这家医院检查过眼睛,那时候李思思觉得自己得了飞蝇症,检查结果并没有。
帝国各个城池之间开始争夺人才,一些大城市对前来大学毕业生给予金钱补贴。徐绘去石头城面试似乎可以申请面试补贴一千元,深入了解才发现,申请需要需要毕业生推荐表。徐绘的推荐表已经交给地狗公司了,然而现在他和地狗公司交恶,不肯能要回来了。如果向学校再要一份的话还要各种公示,时间长达一个月。而且和地狗公司交恶的事情也会被就业指导老师知晓,徐绘只好放弃了。
但是还是徐绘很生自己的气,因为只要留有推荐表的照片也可以申请,当时学校也提醒最好复印一份备用,徐绘觉得自己一向谨慎,自觉可以保管妥当,什么预防措施都没做,如今悔之晚矣。更让徐绘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是,一周前学校通知的大学生求职补助申请,他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可以申请,然而距离截止还有一天半时间,需要的材料从家里寄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把家里发过来的照片打印出来交上去。
徐绘觉得自己有问题,他一周前明明看到了院系群里的通知,可是当时他怎么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申请,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垃圾,结合最近发生的所有这些违心的或是离奇的事情,他得出他自己果然垃圾的结论。
梦境越来越复杂,纷乱。徐绘梦见各种事情,诸如谍战,死亡等等,他的脑子里仿佛住着成千上万的各色灵魂,这些灵魂在晚上开始自己的表演,甚至在白天,他们也会蹦出来,占领徐绘的大脑。很多梦难以记忆,除非徐绘意外醒来,闹钟是经常的意外,这让他得以记住一些梦境的画面。有时候徐绘会在梦中翻来翻去,也许是梦境太纷乱,徐绘的头猛烈地摇动,这使他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醒来,却无法彻底唤醒他,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昏昏沉沉,很快又睡去,梦境继续,梦中的故事继续。
徐绘越来越多地想到死亡了。有时候他坐着看书,脑子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一种自己死去的情形,然后他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总是不住地想,死在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倒霉,死后要被挫骨扬灰,烧成灰。他又幻想自己意外死了,比如出车祸,因此可以得到一笔赔偿,留给家里一笔巨款,他这个家庭负担也消失了,又因此留给家里一笔钱,多好。想到这里,徐绘不禁心头一酸,眼睛湿润了。他是太缺爱了吧,贫贱之人百事哀,自古如是。
体检之后徐绘本来要回韩颜那里的,但是徐绘告诉韩颜要在学校处理点事情,晚上不回去了。韩颜大失所望 ,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徐绘经常不回来。幸好她有女同事可以一起逛街约饭谈心,不然她真不知道如何挨过这一个又一夜。
徐绘瞒着韩颜约李思思去蓟州城医科大学眼科医院,他对李思思总是那样积极,只要有可能便要把她约出来。徐绘也明知他和李思思不可能了,但是他还是想在最后的大学日子里尽量和李思思约会。轻易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低三下四也不放弃。待到失去的时候,希望不要泪流面面,因为轻易得到的东西可能是最珍贵的。
徐绘和李思思一起去蓟州城医科大学眼科医院,早上八点正是上班高峰,即便走了外环还是很堵。虽然是早晨,太阳已经热辣起来了,坐在车后的徐绘和李思思都有些难受,不过出口成章的徐绘一直和李思思聊当兵的事,有趣的语言和描述令人忍俊不禁,他们这样打发无聊的时光。
由于提前预约了,他们没等多久就开始检查眼睛了,徐绘测了视力和眼压,医生说有一点先天眼疾,不过不影响,不用治。李思思有飞蚊症,检查的项目挺多,花了两百多块钱的检查费,好在检查结果是眼睛没有问题,只拿了一瓶缓解眼疲劳的眼药水。
医生在他们的病历本上写的字体真是无比潦草,谁看的懂,徐绘觉得医生是故意的。从医院处理之后,徐绘和李思思对彼此的称呼从皮卡丘,变成了晶体浑浊和玻璃体浑浊,调侃的欢快瞬间消融了医院的寒冷压抑。
从医院出来后徐绘陪李思思去商场理发了,凭学生证六八折,李思思说她毕业后要改一改毕业证上的年份数字,以便继续享受优惠。理完发他们在商场吃东西,童心大发的李思思都想去玩卡丁车了,只是有年龄限制不能如愿,徐绘调侃李思思已经是老皮卡丘了。
吃完饭徐绘又陪李思思去给网球拍穿线了,徐绘得知李思思要帮同学交申请求职补贴的材料,下午五点截止。徐绘一直关注自己的申请材料的快递状态,不过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快递显示明天派送。
折腾到四点多才回到学校,李思思去取同学快递到的材料上交给老师,徐绘在楼下等待,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快速状态,发现竟然是正在派送中,距离提交材料截止时间不到半小时了,他赶紧给快递员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徐绘心灰意冷,不过快递员很快又打回来了,徐绘请求快递员赶紧派送,徐绘表达了极大的感谢。
不一会快递到了,徐绘一路小跑去复印店,发现复印店人很多,只要厚着脸皮插小姐姐的队。然后一路小跑去交给老师,鞋带开了一路,他都没系,还好赶上了时间。徐绘松了一口气,感觉如有神助。
“办好了吗,晶体浑浊,什么事啊,急成这样?”李思思已经在球场等他很久了。
“一点毕业手续之类的琐事,烦死了。”徐绘喝了一口水,拿起球拍,“来吧,玻璃体浑浊,好好珍惜我陪你打球的时光吧,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还有机会啊。”
“天涯路远,毕业后可能就各奔东西了,到时候见面都难了。”
“好吧。”
徐绘挥动黑红的球拍,把一颗黄绒绒的网球打到球网对面的李思思脚下,李思思熟练地移动双脚,手臂自然而然的抬起,她手中深蓝色的球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蓝色的球拍把球打过去。徐绘迅速移动,盯球,转肩,坠拍,雨刷,扭胯,收拍,一气呵成,他不忍心打出制胜分,他总是把球送到李思思舒服的地方,这样他们就可以打很多回合。
徐绘盯着李思思看,很多次都差点忘记击球。他欣赏着这个他欣赏了无数次的女生,她的脚步在球场上就像是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她的每一次击球带动她的衣服,显露出她纤细的身材,她长长的马尾辫随着她挥拍来回舞动,像是春风中的柔美柳丝,她戴着红色的鸭舌帽,帽檐下面是她被阳光映照的红润的脸颊。
李思思喜欢在传球间隙把球拍支在地上,用双膝夹住拍柄,她微屈这双膝,举起上双手放到脑后,整理她因为打球而变得松动的头发。多么美丽的画面,而徐绘没有勇气用手机偷拍下来。
“非礼勿视。”徐绘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时候他想起了韩颜,他有韩颜了,他不应该对李思思再有什么非分之想。
徐绘觉得他做的已经很过分了,他一直在演戏,所以韩颜不知道李思思的存在,李思思也不知道韩颜的存在。在她们眼中,他还是他,从未变化。
“真累。”徐绘在心中呐喊,然而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呐喊。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李思思打球的兴致丝毫没有消减,渐渐的,他们开始看不清球了,传球变得困难起来,回合的数量在减少。
“看不见了,该回去了。”徐绘说。
“好吧。”李思思打得很舒服,有些依依不舍。
“要是你像喜欢打球那样喜欢我该多好。”徐绘呆呆地说。
“快别说啦。”
李思思把球拍支在地上,用双膝夹住拍柄,她摘下帽子放进挂在围栏上的书包里,然后开始整理她额度秀发。徐绘看到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额头上紧紧地贴着几缕黑发,李思思把头发全部抹到后面扎起一个马尾。李思思发现徐绘一直盯着她,她用手捂住额头说道:“别看啦,都秃了。”
“没有,那是天庭饱满,聪明的象征。”徐绘笑了,“你看,我这么喜欢你,考虑一下。”
“你喜欢费德勒,我喜欢德约科维奇,咱们俩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李思思笑得合不拢嘴,徐绘觉得一点不好笑。
“他们只是球星,我不追星。你喜欢德约科维奇,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你只能当小三了。”
“我就是喜欢德约科维奇,当小三我也愿意。”
“天啊。”徐绘很惊讶,“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你当小三都要排队,想当他小三的人肯定特别多,你长得这样都排不上队。”
“好吧。”李思思知道自己相貌平平,徐绘的话让她陷入了自卑,她心里还是不服的,她想比别人强。
“所以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考虑一下啦。”
“哎呀你别说了,你都表白无数次了,要答应你早答应你了。”
“好吧,我不再挣扎,唉。”
他们走出黑暗的球场区域,转入白杨树林荫道下,路灯泛着灰暗的黄色灯光,有零星的男生女生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或是骑车经过。徐绘又看见那个中年大叔在一棵有路灯的白杨树下,他的自行车放在树边,他在白杨树上系了一块布,他在那里不停地踢树。
“真奇怪,我见过他好多次了,该不是有病吧。”李思思小声说。
“可能在练功吧。”徐绘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说,“附近的居民来咱们学校锻炼的太多了,我还在银杏大道西边的树林里看见有人在那里练一种看着像是太极拳的功夫,但是动作比太极快很多,就是那堵破墙那里,还见过有人在那里吹喇叭练唱戏的。”
“好吧,怪人真不少。”李思思垂下头,若有所思。
“是啊,这个社会怪人很多,坏人也很多。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徐绘用怪异的声音吓唬李思思。
“去你的!”李思思把徐绘推开,但是他太重了,没推动他,自己反而差点跌倒。
“你慢点。”徐绘伸出的去扶李思思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手缩回来,他觉得他不能碰她。
说李思思没有萌生过对徐绘的一丝丝的爱意是假的,只可惜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是高富帅,是个中翘楚那样的人物。徐绘终究是平常人。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将是平凡人,平凡地度过这一生,之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徐绘觉得,他必须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为此他不断求索。
公寓食堂在他们大四下学期装饰一新,换了崭新的桌子和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木质的,都是浅棕色的色调,看上去很舒服,椅子也有柔软的坐垫,坐上去很舒服。现在的食堂很像自习室了,会有学生来这里自习,也有很多社团在这里开会,最热闹是夏季的考试周,天气炎热,宿舍又没有空调,很多学生便在有空调的食堂安营扎寨,用书本占座位,那食堂里期末冲刺。
“我们该走了食堂才装饰的这么好看,我们真是太惨了。”李思思抱怨。
“是啊,食堂卖饭的人也换了很多,比如那家新来的锦城小面就不错。”徐绘说。
“那家新来的糕点也不错。”李思思指向楼梯入口旁的一家小店,徐绘顺着李思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家小店用简洁的木板和玻璃搭建而成,看着文艺清新,门店窗口上面是用绿色的树叶和深色的木片点缀的招牌,写着“孟婆糕”。
“我没吃过,也许我应该尝试一下。”徐绘说,他心里想,不知道吃过之后能不能忘记他在李思思那里的遗憾往事。
“也有很多好吃的没有了,很怀念砂锅黄焖鸡,一直想吃,结果回来一看没有了。”李思思皱起眉头。
“好好珍惜吧,再过几天就吃不上了。”徐绘笑了起来,“锦城小面不错,辣辣的,口感很柔顺,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算了,我还是吃驴肉火烧吧。”李思思点了一份驴肉火烧。徐绘点了一份锦城小面。
“请你喝酸梅汤吧,当做对你的补偿。”李思思微笑着说。
“你真是良心发现啊,才一杯酸梅汤,不过那也不错了。”
大学四年里总是徐绘请李思思喝酸梅汤,分别将至,李思思心里也过意不去,她心里觉得,不如就请他喝酸梅汤。
“怎么觉得你的驴肉火烧没有肉啊?”徐绘看着李思思一只手拿着饼,另一只手放在下面接掉落的碎渣,她每咬一口还是会有很多碎渣掉在她身上。
“是啊,要是有很多肉那该多贵啊。”
“好吧。”徐绘翻弄这碗里的几根白色的肉丁,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吃完饭后他们坐了很久,喝着他们喝了四年的酸梅汤,聊着聊了四年的话题,酸梅汤依旧那么好喝,说了无数遍的话题依旧那么有趣。
徐绘仔细品尝李思思给他买的酸梅汤,用吸管吸满满的一口,在嘴里用舌头摊开,让舌头整个浸泡在酸梅汤里,等舌头麻木了,再卷起舌头一饮而尽。这次的酸梅汤似乎有些酸了,徐绘心里想。
回到宿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澡堂洗澡,澡堂依然是溽热难耐,蒸汽弥漫,地面湿漉漉的,天花板上的水珠会低落在人的脖颈上,令人一阵激灵。黑色的泥水大叔冲了一遍又一遍也冲不干净,在澡堂干兼职的学生满头大汗地来回搓地。不穿衣服,端着盆子的男生们来来回回,一个人占领一个水龙头。被木板隔起来的整整齐齐的方格没有门,里面的人一览无余。
有害羞的学生,他们穿着内裤,背对着外面洗澡。男澡堂里还会有长发飘飘的男人,乍一看使人心里一惊,以为是女人,再一看才发现是纯爷们。偶尔,你会遇到裹着肥大浴衣的女生走进了,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没错,她们走错地方了,虽然男女浴室门口挨着呢。
洗完澡舒服多了。坐在硬硬的椅子上,徐绘想,是时候抛却儿女情长的烦扰,好好规划毕业后的打算了。徐绘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一条招租信息,在石头城大学附近有一间租金500元一月的房子,加上水电费什么的大概六百多一月,六室一厅,徐绘很想租下来。
后来事实证明500的房子并不怎么样,徐绘在石头城大学附近租房的愿望被打破了。他每天花费很多时间找房,徐绘觉得很不值得,真是贫贱之人百事哀啊。最终,徐绘在远离学校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属于品牌公寓,四室一厅,装修还是可以的,只是位置一般。
李思思被自己的事情困扰着,整天唉声叹气,要复习考证,夜里连蚊子叮咬都会成为烦心事。生日快到了,之前请人吃蛋糕,然而他们还没有送礼物。最近思思真是很生气,原因是她的一位同学约她吃饭,到了却一直低头玩手机,然后走了,思思以为他去拿饭了,过了很久,发消息问,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她觉得自己要气死了,不过,本来要找这位同学帮忙的事,思思开始找徐绘了。
徐绘对思思突然的主动相约感觉不对,一两次后就发现其中端倪了。一次吃饭思思道明事情缘由,徐绘那天竟然发挥出来多年不见的口才,出口成章,口若悬河,把思思逗地花枝招展,合不拢嘴。后来徐绘得知,约她吃饭的那个同学,正是曾经徐绘的好朋友,无耻的第三者——晁潮。
徐绘生气的不是他们约吃饭,而是李思思故意隐瞒。若是开诚布公,徐绘仍然会很高兴和她一起说笑。其实,徐绘的内心是巨大的悲凉,他只是带着欢乐的面具,当一个人时,真实的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自己的悲伤,却无人知晓与安慰。
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谎时,我们满脸笑容;别人在我们面前说谎时,我们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