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好生活以后没我
樊菲害怕江何爸妈知道她喝酒,干脆把江河带回自己家睡觉。
安顿好江何,樊菲特意打电话和李丽说一声。
樊家别墅。
樊菲忍受不了邋遢,叫醒江何简单洗漱了下再睡,江何换上她的睡衣,躺在被窝里,脑子快炸了。
半夜江何醒来,意识恢复了一些,整洁的粉色闺房里亮着一道明晃晃的光,有些闪眼。
江何抬手用胳膊挡住光,微眯一只眼睛查询光源,樊菲在电脑前打游戏。
樊菲带着耳机,没一点声音,手指敲击在键盘上,发出哒哒哒地声响。
“几点了?”江何头痛的要命,“我怎么在你家?”
樊菲沉浸在游戏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愈大,完全没听见她说话。
江何摇头叹气,随手拿了个娃娃朝她砸过去:“几点了?”
“啊——我操——”
樊菲滑下耳机,转身揉了揉被击中的背,“你他妈下手真痛。”
“没死说明问题不大。”
“你说说你喝什么酒,闹腾大家一晚上。”樊菲滑了两下电竞椅,停在床尾。
江何拍拍脑袋,祈祷痛感在敲击下能减少一些:“你也不赖。”
樊菲挑眉:“什么意思?”
“你喝酒比我更牛逼。”江何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直接告诉她未来的樊菲性格,“人称不倒翁。”
“……”
她朝着江何竖起中指:“滚犊子。”
江何忍不住笑:“现在几点?”
樊菲转头看了眼电脑:“凌晨4:15,怎么了?”
“?”江何不解道,“天亮了你还不睡觉?在这打游戏??”
“年轻人嘛,反正明天周日。”她说的理所当然。
“牛逼。”
江何甘拜下风。
“对了,江何,李巾凡是谁?”樊菲想起昨晚与季茨林讨论的话题,打算问个清楚。
李巾凡这三个字。
对江何而言,份量重的能压碎胸口。
不管在谁的口中提起,总能让江何心头一紧。
沉默好一阵。
她抬眼对上樊菲审视的目光,谈笑自若:“以后你会认识的。”
樊菲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个无语的回复,直翻她白眼:“说点人能听的行不?你是不是不拿我当姐妹?”
“这事说来太长了,你确定你能听的完?”她说。
“必须能,别磨叽,赶紧珍惜时间!”
说着,她顺带挪身到被窝里,钻进江何怀里。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江何回忆起糟糕透顶的那九年。
“上了大学以后,我喜欢了他很长时间。”她停顿住,心里的坑已经挖的很深,没法冷静地说出来。
樊菲抬眼看她:“多长时间?”
“嗯…记不清了。”
江何用力地抿了下嘴唇,唇瓣以飞快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记不清呢。
她记得非常清楚。
那丢失自我的,执念太深的,知错再错的九年。
“大一暗恋他到毕业,看着他换了好几任女友,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帅气。毕业他去了郑州,我去了昆明,从此殊途,再后来我们在游戏里相遇,开始有了交集,每天频繁的聊天打电话,彼此之间有了好感。”
江何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
“他来昆明找我,和我说了很多事情,原本……我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我太自卑了…”江何说,“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樊菲面色凝重,一时噤了声。
“我做了一个逃兵。”江何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再后来他告诉我,他生了很严重的病,没办法给我想要的承诺,让我等他,等他病好了,就和我结婚。”
“二零一八那年——”
说到这,江何没了勇气继续说下去。
眼神无限空洞着,脑海里浮现着一些画面。
樊菲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也有些心疼:“春夏我们不说了。”
江何摇着头,眼眶湿润。
那一年,是她人生最煎熬的时候。
“那时李巾凡病情加重,住了院。我妈也得了癌症,就那么走了。”她继续说完,语气有点萎靡。
她忘不了。
忘不了一直走下坡路的时候,每一步顺的自己都害怕。
她后来想明白了为什么,走下坡路,就像骑车冲刺,当然很顺。
每件事接二连三的袭来,压的她喘不过气,太累太压抑。
在母亲确诊之前,李巾凡的病情突然加重,各种吃不完的药,做不完的检查。
她记得和李巾凡视频时,看见他胸口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电极贴片,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的心脏。
江何第二天请了长假,不管不顾地买了机票去看他。
到医院那天,他姐姐在病床前陪护,李巾凡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向窗台,像宇宙虫洞一般,很是寂静。
江何打破这份稍短的无声:“好久不见。”
姐姐李姣转身看她,带着诧异问:“你是?”
李巾凡缓缓侧过头,视线瞥向江何,鼻氧管环在耳边,脸上气色暗沉又憔悴。
说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像是惊喜,又很意外。
“江何,好久不见。”李巾凡眼睫垂了垂,气弱声嘶地,“这是我姐李姣。”
江何笑了笑,把果篮放在桌上,和李姣打了招呼:“姐姐好,我叫江何。”
李姣很识相的给两人让出空间。
病房是两人间,自带一个卫生间。旁边病床空在那,暂时没人住,两个病床中间隔了一道床帘,空间约莫二三十平米。
两人沉默着,都一致地盯着对方看,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静止,显得病房更加空寂。
江何先开了口:“还是心脏的问题么?”
李巾凡轻声:“嗯。”
他脸色苍白到病态,没什么好的态度。
江何又问:“医生怎么说?”
“观察一个月,”李巾凡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少,又补充两句,“没什么事,明天就能出院,医生非得让待这观察。”
江何觉得奇怪,但什么也不敢说,只应一句好。
再次冷场——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别扭,没了话题。
江何随手拿起果篮里的橘子开始剥,慢慢地,比平时的速度慢了一百倍。
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说不完的话,都藏在心里不说。
好久没见了。
久到几个月,久到仿佛十几年。
默了须臾,李巾凡难得开口找话题:“江何,你又变漂亮了。”
江何微愣,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是假,揶揄道:“再漂亮,你也不喜欢。”
李巾凡一噎,眼神有点慌乱,欲言又止。
她总是能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江何收回视线,看出他挺为难,便岔开话题:“对了,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叫湘记麻辣烫,你回头试试。”
“好。”
“真的巨好吃,这么说吧,耶稣复活就是为了吃它。”江何想逗他笑,想让那段尴尬的对话消失在他脑子里。
李巾凡成功被她逗乐,眉眼慢慢舒展开,忽地冒出一句:“我也想抱你。”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他不敢继续往下说。
说了这么多,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
最真心的话总是在不经意间,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我也想抱抱你,也想亲你。
也想丢掉该死的分寸感和距离,和你在一起。
江何顿了几秒,剥橘子的动作停住,也荒唐的跟着笑:“你说想就想啊。”
……
到了下午六点,江何准备离开。
互相道别后,李巾凡忍不住说了句:“你不该来的。”
江何脚步顿在病房门前,偏过头看他,似懂非懂地:“怎么不该?”
“算了,一路顺风,江何。”
说完李巾凡侧过身去,不再关心门前的人走没走。
“好,你也好好的。”江何心里灰蒙蒙的,像整颗心脏泡在阴湿的水沟里,随后补充完剩下的话,“——好好养病。”
病床那头没了声音,内心备受煎熬。
门“嘭”的一声合上。
重回寂静后,躺在病床的人,大口呼吸着空气,止不住的崩溃。白到病态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一旁的心电监护器刺耳地鸣叫。
“以后没我,好好生活。”男人低颤的声音只有内心听的清,面色晦暗的如枯木朽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