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有你的元素是空集
上午考完试，江何回班级的途中，遇见了季茨林。
他像是奔着江何而来的，看见她步子便坚定起来。
江何注意到他往自己这边走，内心挣扎了一秒，为了避免尴尬，她垂下眼装作没看见他，硬着头皮往前走。
极热的晌午，空气里没有一丝凉风，仿佛凝滞。炽热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折射在教学楼过道的窗上，光线柔和，舒倘。
距离越来越近。
彼此之间只差一步就擦肩而过。
“干什么呢？”他一手握住江何的手腕，有些莫名地问。
江何停下脚步，看向他，没有回答。
季茨林把她扯到自己面前，质疑道：“躲我？”
默了几秒，江何温吞解释：“没，我没看见。”
季茨林嗯了声：“去操场吗？”
“不去了吧，挺晒的。”江何只想快点离开，这氛围说不上的怪。
他摸了下耳垂，吭吭哧哧半天：“那…方便去一下那边么？”
季茨林指着教学楼最里边的转角过道，那边没什么人走，非常安静。
江何看了眼，妥协往那边走。
季茨林跟着一起：“考的怎么样？难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转角过道没有多远，走个十几步就到了。
江何闲散说着：“不难，我觉得语文对姐来说是小意——”
“春夏。”季茨林突然喊她小名，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我喜欢你。”
江何听到这句告白，眉心一跳。
“我不太会说话，其实好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一起自习，一起回家，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很轻松。”季茨林连连自语，一颗心砰砰乱跳，“一开始我不懂这些情愫，对你越来越好奇，觉得你很特别，就像一个元素，没有你的时候，我永远是个空集。”
“春夏，和我在一起么？”季茨林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注满了柔情。
江何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真让人意想不到。
他的勇气，让江何钦佩。
如果当初，她也这么勇敢的和李巾凡表白，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可她没有，没有勇气去面对。
面对被拒绝的滋味，她从不敢想那一刻。
一时间，江何忘记作出反应。
就那么呆愣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眼里无休止的空洞。
“江何？”季茨林喊她，重复着，“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江何抬眼，视线与他交汇，整张脸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反倒让她想起。
以前李巾凡叫她名字的所有瞬间。
记得李巾凡第一次加上她的□□号，给她发的第一条语音就是：“喂，江何，你名字怎么跟个大老爷们一样？”
记得大二第一次和李巾凡去操场上约会，两个人大多数都在沉默不语，最后送她回宿舍楼下，李巾凡对她说了句：“江何——晚安。”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瞬间带着丝气泡，与他冷漠痞帅的外貌完全不符合。
可正是如此桀骜不羁的模样吸引江何，心甘情愿为之疯狂。
……
“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江何问。
“上次自习听见樊菲叫你，我问了她。”季茨林诚实道。
江何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闻言，季茨林站在那，石化了般，一动未动。
静默了几分钟，江何又缓缓说：“以后还是叫我江何吧，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名。”
季茨林点头应允她。
“我有个秘密，你要听吗？”江何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季茨林轻轻地嗯了声：“什么？”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你不应该喜欢我。”
江何拿眼看他，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目光里几乎都是认真。
季茨林也回视着她，没半点心虚。
江何：“吓到了？”
季茨林想了想，轻嘲一笑：“你要不喜欢我，直接拒绝就是，不用特意编个借口。”
江何：“？”
“编的比我奶炖的猪蹄还烂。”季茨林没给她面子，扯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一字不差地全告诉她，“你什么时候能改下说谎就心虚，然后露出马脚的毛病？”
江何：“……”
相处这么久，江何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原本是这么毒舌的一人？
句句不说脏话，字字杀人诛心。
直接改名季怼怼得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有二十八岁，比你大十岁。”江何郑重声明道，“再说，你喜欢我哪一点？”
没等他回答，她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的梗。
“喜欢我不洗澡？喜欢我年纪大？喜欢我人死了财产归你？”
“……”
季茨林被她说傻了眼，呼吸一滞。
“江何。”季茨林嗓音低冽，掌心落在她的肩头，极为严肃地说，“我不知道喜欢你哪一点，但你如果选择我，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会让你输。”
“我信你，无论你是哪个年代的人，我都会喜欢你，这阻止不了我。”
“……”
这可倒好，本想着用这个借口婉拒他，却加深了他的执念。
如果她现在十八岁。
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有那么多的不尽人意，那她一定会心动。
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季茨林年纪尚小不懂事。
她不能这么不懂事。
江何声音冷冷地，抹杀掉一切希望：“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原本记忆里没有他的碎片，是路人的话，那就该好好路过，当个称职的路人。
闻言，季茨林双眉紧锁着，目光渐而幽深复杂。
他斟酌再三，卑微如青苔：“那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少年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放下了内心里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尊心。
他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为她低头，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江何浇灭蜡烛上唯一温存的烛光，她轻飘飘地扔出两个字：“不能。”
接着，又补充一句。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彼此安好。”
季茨林冷笑一声，眼里随之波涛汹涌。
而后自我低嘲着：“我有那么不堪吗。”
两头都沉默着。
江何也没有回应他，垂头看向他的球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很喧哗，天花板上传来一阵阵踏步的声音。
而两人之间却静的寂寥。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他抖着呼吸，满身骄傲与自信被人击垮，一丝不剩地，“我会消失的。”
“嗯，我先走了。”江何说完最后的话，转身离开。
走的很干脆。
这一刻狠心的样子，她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像李巾凡。
而他，像极了那个被李巾凡拒绝，愣在原地打转的自己。
她好像改变不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李巾凡所影响。
印象里特别差劲的那天。
江何鼓起勇气，揣着忐忑问他：“李巾凡，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吗？”
李巾凡神色一顿，眸色沉长，仿佛深不见底的水潭。
“很有可能。”
听到“很有可能”四个字。
江何心头一簇。
瞬间觉得可笑至极。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是很有可能。
为什么不能是肯定句。
成年人的世界，不明确的表达就是委婉的拒绝。
她都明白。
她没有再问，懂事的可怕。
只是又像当年在操场看见他和别的女孩约会般，偷偷在心里做了个巨大的决定。
她决定。
再也不联系李巾凡了。
这个世上有太多幸福美好的女孩，江何一直觉得自己不在其列，她向来只是一个浅薄的，不肯安稳的，青春路走得乱七八糟的人。所以，即使李巾凡拒绝告白，她也觉得，理所应当。
他那般耀眼的星星。
就该待在高高在上的星空。
就该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