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重蹈覆辙
楚莲如愿以偿地挨到了一巴掌。
她可能就是贱的,她想。
这是她曾日思夜想的关心,这是她曾梦寐以求的,田笙对楚莲的在意。
但是得到的这一刻,她依旧觉得空洞。
田笙还是把她当作了某种象征。
因为田笙曾经为钱屈居人下,所以现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田笙从来都不在乎她身上发生的事,她永远只是在制定一条又一条的规则,执着地让她遵守。
田笙根本不想了解她的爱好,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田笙现在的人生,只有楚天河和钱。
“你是不是贱?”田笙并没有接连不断的动手,“我今天不想打你。”
楚莲冷笑一声,“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不能见血?”
“我从来就没让你见过血。”田笙坐了回去,扔过来一个口罩,“戴上。”
楚莲没有动作,“何必,你想打就打,我不在乎。”
田笙皱了皱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我说让你戴上!听不懂人话?”
楚莲还是照做了。
其实有什么用?不过是遮上了半张脸,就能不像楚天河了?
田笙好像是自动忽略了刚才女儿冒犯的话,桌子上的卡没有人动,就在那里孤零零地待着。
又冷场了。
楚莲闻着口罩上的劣质味道,感到有几分头昏脑涨。
可能是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同,田笙那一巴掌只让她有几秒钟的失控,便很快恢复了。
也许田笙是想要好好谈话,但是因为她们并没有这样和谐的经验,所以似乎谁也说不出一句不带刺的句子。
最后还是楚莲先开的口,“那你要是没想好就别浪费我时间。”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田笙精准地把手里的包砸在楚莲的脸上。
那金属包带狠狠地抽在了楚莲的眉骨上。
田笙焦躁地似乎想要抓着什么,手在疯狂地颤抖着,她不停地捋了捋头发,露出了里面花白的头皮。
“你别犯贱,你别犯贱!”田笙的声音逐渐变得尖利起来,“我让你别犯贱!”
楚莲没有再说话。
她把田笙的包放回了茶几上,她看着田笙拿起杯子疯狂地灌着一口又一口的水。
水从她的嘴角淌了出来,把粉底滑出一道印记,但是她似乎已经没有精力去管理了。
楚莲有几分怔忡,这样的田笙于她而言,又是另外的一种陌生。
离婚后的田笙从来都是精致的,完美的,冰冷的,锋利的,像机器一样运行的。
当然,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
她们相见的时间是越来越短的,一开始是频繁的打骂和混乱的言语,但是后来便像例行公事。
见面,挨打,家常便饭的流程。田笙动手之后,也总是很快地冷静下来,像个没事人。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混沌?
她一直以为田笙切换情绪是得心应手的事。
田笙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她闭了闭眼,克制着什么,但最后还是尖酸地说:“你,永远也不许软弱。”
“你有的,和以前一样,所以你不应该不一样。”
“你该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你不可以不一样!”
楚莲听到田笙这么颠三倒四的话,就明白,自己又被当成楚天河了。
“你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给了,所以你不可以不一样……”
“不过是些普通人,你让他们跳到你的头上,简直是耻辱。”
“你不配……你不能这样……”
是啊,她当然能听懂田笙的意思。
因为她有楚天河的脸,有楚天河的天赋,有楚天河的钱,她什么都有了,所以她怎么可以有另外的样子呢?
她有楚天河的一切,所以她就不应该成为楚莲。
光芒万丈的楚天河容纳不下一个阴暗的楚莲存在。
楚莲望着狼藉的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念刘决。
她如果回来,可能又要收拾很久吧?
说了有一会儿,田笙闭上眼睛停住了自己有些疯癫的话,她平息了片刻,没有睁眼,“你和楚天海没有联系吧?”
楚莲手上一紧,却面不改色:“没有。”
田笙肯定是看到热搜之后,注意到集体道歉的壮观现象,猜想是楚天海出手了。
毕竟她的身边,也就楚天海有这么大的能量了。
“他不是好人,”田笙说,“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和楚家有任何联系。”
楚莲没有接这句话,碰到楚天海的事,她们通常不会深入谈,“你说完了吗?再不走姐姐就要回来了。”
“什么?”田笙惊诧地瞪眼,“你叫她什么?”
“你叫她姐姐?”
“你有病?”
田笙如同连珠一样的话语毫无间隙地重叠在一起,分外得迫人:“她让你叫的??”
“不是,”听到田笙有想要怪罪刘决的苗头,楚莲否认,“我随便叫的。”
“给我改了!”田笙的眉毛拧成一个麻花,“她不过是个佣人,你叫那么亲近做什么。”
那种恶心的感觉再一次浮现,楚莲忍着自己的性子说:“虽然她在照顾我,但是她的确是我的表姐。”
“你和田家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田笙不知道为什么,再一次言语激烈,“那些人不是你的亲戚!”
楚莲感到无比的荒谬,她不禁讥讽道:“我和田家没关系,和楚家也没关系,那我算什么?”
“我是什么流浪狗吗?永远无家可归是吗?”
“当狗也比接触他们强!”田笙并没有理会楚莲语气里的嘲讽,“我就不应该心软可怜她!真是得寸进尺!”
楚莲暗道不好,她只能假装厌烦地说:“不让就不让,我不过是看在你面子上叫的。”
“这样更好,也省得我别扭。”楚莲刻薄地说,“你让亲戚低三下四地当佣人也算心软?你也太污蔑这个词了。”
“只不过是干活干得不错,我随口叫的,你真会找茬啊。”
田笙深呼吸了几下,看着楚莲的表情似乎不是作假,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报酬我没有少了她的,能给你当保姆,她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田笙无情地说:“要是再让我听到一次你说这种话,让她立马打包滚蛋!”
楚莲咬了咬牙,但是却不敢反驳什么。
她没有想到田笙会对刘决这么排斥。
本来叫姐姐,除了有她们关系和缓了的因素,还是觉得直呼刘决的名字确实有点不合适。
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害刘决被赶走。
田笙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的震动,这把她又摁断了,但是也没有和楚莲继续说下去。
她拿着放在茶几上的包,一句话都没有留,利落地转身就离开了。
出了门,她才接起了手机:“别挂了,我在往回走的路上了。”
“老板,你这一整个下午的行程都推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有几个客户特别不满意,尤其是姜家,听那个意思是有点不想继续跟进了。”
田笙的手紧了紧,但是口气听不出什么:“没关系,等我回去解决。”
挂了电话之后,她翻了翻通话记录,确认刚才除了秘书之外,没有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手往上滑着,一眼就看到了中午和曹素的通话记录。
她摁灭了屏幕,低头看着黑屏中的自己。
面上的粉底有些斑驳了。
不太合群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楚莲初中那会儿也是这样的。
田笙脑海中闪过自己上学时零碎的片段,没几秒就止住了。
可是她已经给楚莲很多钱了。多到没人敢瞧不起她。
她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会重蹈覆辙?
她怎么就一点都不像她的爸爸?
她怎么能把人生,过得和她一样?
明明,明明已经给她很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