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归朝北都
冬月过后,前来北戎的外臣来使陆陆续续归朝,王都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因为新王登基的旧例,今年大赦,百姓们头顶上没有了苛捐杂税,再加上如今朝中太后一力主张开关通商,不少别国的商队也都纷纷拉着货物前来交易。
虽然北戎明面儿上瞧着贫瘠,只有牛羊草场,但是此地却也多山多林,还有不少的荒野草地,未经人开发的地方少不了有许多猎物和山珍奇药,再加上此地土地肥沃,更是孕育出了不少有灵气的东西。
往常是没人在意这些东西,毕竟以往的山林野地,即便是无主之地上头的一草一木,也都是属于上头的贵族老爷的,是给那些尊贵的氏族公子小姐预备的草场猎场,底下的那些百姓即便是要进山打猎,也得孝敬钱财和贵重的皮毛,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往林子里钻。
但是如今北戎商队一多,要皮毛,要药材,还有野物矿产,上头的贵族老爷们想要钱财,要换外邦商队运过来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自然就管得没有那么严了。
尤其是万俟部落上上下下,简直就跟疯了魔似的,不但放开山禁林禁,还专程招揽人手进山搜刮,当然,最先赚得盆满钵满的,除了明凰之外也就是万俟氏一族了。
“北风山一带的矿山已经建好了矿产,冶炼的地方听霜也圈好了地盘,在东南海口附近,是处人烟稀少的好地方,还临近大启,走海上运输只需要一日半。”
“还有煤矿,按照殿下的吩咐也先行开采出来。如今已经由底下的商行接管,流通出去,听说单乌淮将军那处就先要了五千石。”
“还有之前您吩咐要在各地布置粮行,统计户籍、土地田产,如今差不多也都办妥了。”兰月顿了顿,又道,“算起来北戎的人丁比如今官署之中记载的还要多上一成,只是有不少的游民,大多都是以往遗留下的老弱残兵,底下都已经妥善安排了。”
“今岁日头好。”明凰坐在马车上,支着下巴看着外间成群骏马牛羊,还有在宽阔的官道上往来的车马人群,轻叹了一句。
兰月一笑:“若不是殿下开通商路,引进良种开荒,圈地置产,安置流民入矿山工厂,恐怕今冬大雪里得冻死不少人和牛羊。”
明凰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这么一说,倒将孤说成活菩萨了。”
兰月垂眸:“殿下的功德可比菩萨多多了。”
明凰:“呵呵!孤哪有那么多的善心,只不过如今矿山工厂上头都要人,修筑运河堤坝,还有之后重铺官道,也少不了耗财耗力,不若将羊儿养肥了得好。”
羊毛都出在羊身上,直接剥皮拆骨,那是没脑子的畜生才喜欢的做法,明凰费了这许多心思将整个北戎都握在手中,自然不是为了涸泽而渔。
相比起武力威慑,她更喜欢直取人心。
上一世可没有“独孤昱”这个摄政王,可是北戎上下除知道她这个太后之外,过了几年就连王位上坐着的是谁都没几个人知道。
明凰,垂眸伏案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察觉到车身微晃了一下,抬眸往前面的牡丹玉屏,果然瞧见萧珩的身影从玉屏后面出现在眼前。
“怎么又在看奏折?”
萧珩一面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搁置到一旁,又站在熏笼前烤了烤火,去除了满身的寒气,这才走到明凰身侧坐下。
“我瞧瞧,又是什么天大的事,要劳烦殿下这般操劳?”萧珩拿过奏折瞥了一眼,只瞧见满篇都是鬼画桃符一般的字迹,一本奏本里头有半本都是废话,余下全是满篇的“求太后示下”。
萧珩冷笑一声,翻过奏本前头瞧了一眼人名,随后随手将奏本扔到一旁:“又是一个一天到晚除了请示请示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连雪灾安置这样的事都要请示,呵呵!等到请示下来了,也用不着他费心了!”
明凰揉了揉手腕儿,淡淡抬眸:“北戎立朝这才不过百年,世家门阀,学术流派,典藏名著这些东西就连王廷的藏书阁里头都少得可怜,简拔人才的制度也并不周全,你又不是没瞧见过朝中站着的那些官员,大多都只只会蛮力横干。哪儿能一点就通?”
比起大启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培养出来的人才,朝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百官只能算是缺心眼儿!
但凡有一个稍微带点儿脑子的,也不会守着北戎这么大一块儿地盘儿,还要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
萧珩叹了一口气,伸过手将自家殿下小心翼翼地拢进怀里,又抬起她的手腕儿缓缓按揉,一面心疼道:“我是怕你这样太伤身子了,马车上头本就不能用眼太久,更何况还要批示折子,若是累了一生的病……”
明凰靠在男人肩头,乖乖的支着手腕儿,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批批折子罢了,我当初还在王府的时候就接管中馈,还要理商行铺面的账,那些账本子一摞堆一摞加起来比当时的我还高半个头呢,还不是照样打理,只是后来有了听霜她们几个才放下不管的。”
对于明凰来说,批阅奏折处理朝政就像是吃饭喝水似的简单。
更何况如今北戎朝野上下干净得很,没有氏族折腾,权臣相争,除了手底下办事儿的人笨了点儿,可比上一世要省心多了!
萧珩皱了皱眉:“怎么能说是娇气呢?问朝理政本就是最劳神耗心的事,前朝的周昭帝就是日夜操心政务,连后宫都空置着,人不过四十就没了。殿下你身子是比以前要好些,好不容易将养好了就该更注重保养才是。”
明凰眯了眯眼,笑着看过去:“空置后宫?摄政王莫不是在点我?那看来孤身边儿是缺了那么几个……嘶!你怎么还咬人!狗崽子似的!”
萧珩盯着耳垂上的一点儿微红的痕迹冷笑一声:“眼下倒是知道喊疼了,方才手腕儿酸疼得厉害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歇着?”
说完他看着那点儿快消了的牙印又觉得碍眼,于是又附上前去舔了舔,又轻吻了一下。
“萧子昱——”明凰抬手捂住耳朵,微红眼尾带了些水汽,她抬手拧着对方的耳朵拧了一下,“你是真当自己是狗了?滚下去!”
萧珩连忙凑上前哄道:“好了好了,殿下我错了!都是臣的错,臣不该胡闹。”
他老老实实地伏低做小,轻言慢哄,又将耳朵送过去:“要是殿下不解气再拧拧臣的耳朵,可别在这个时候赶臣下去,外头那么多人都看着呢,瞧见臣就这么被殿下赶下马车,指不定还以为臣失宠了呢!”
明凰斜睨了他一眼,随后抬手指了指那一摞奏折:“干活。既然说看折子批折子会费神劳力,那就你来读写。”
萧珩眉眼含笑,拿起一旁的墨条一面研磨一面开口:“臣求之不得。”
这算什么干活,分明就是红袖添香的雅事才对!
……
数日之后,一行浩荡的车马仪仗从关外而来,从容地朝着北都城门而去。
北都的驻城将军连带着州郡官员远远地便在城门前带着人马迎驾。
毕竟明凰如今的身份虽然是北戎的王太后,但是当初武安帝和瑞帝赐给她的公主的封号和食邑都没有取消,就连南疆的公主府如今都还有人好好打理着。
况且北疆这个地方早先原本就是武安帝的龙潜之地,能被安排在此处驻守的将领,大多都是积年战功,资历雄厚的老将,早年都是跟在武安帝身后打天下的那些老臣子们,对于元安公主也都格外的敬重,尤其是眼下明凰还是从北戎和亲再回转北都,那就更了不得了!
“臣北都郡守秦海峰——”
“臣北都守张世安——”
“拜见公主殿下。”最前头的两位官员对着马车内躬身作礼。周围的一片官员也跟着跪了一地。
明凰隔着琉璃窗瞧了一眼,随后便开口:“孤今日回朝,乃是为了祭奠先祖,如今打理王府旧宅的官员在何处?”
队列之中走来五六个青衣小官儿,俯首拜道:“殿下,下官等人正是负责打理镇北王府宅邸之人,眼下王府一切皆收拾妥当,殿下若是想要下榻随时都可以移驾。”
另外一个人又道:“祭拜要的详案供奉也全都预备好了,宗庙那边儿也早就清扫干净,静候殿下尊驾。”
明凰:“先去宗庙祭祀。”
到了地方,先是焚香沐浴,整理仪表,而后焚香明烛,宣读祭文,上香敬告等等
一通流程折腾下来,费了不少的功夫,等到车马到了王府前,晌午都已经过半了。
方才下了马车,明凰便瞧见了一个个身着玄色兽纹补服的侍从守在镇北王府的大门前,周围更是五步一岗,戒备格外森严。
“这是龙影卫?”扶着明凰下了马车的萧珩瞥了一眼那些玄色衣衫的侍卫,随后又朝着四下清扫一眼。
他是习武之人,感官自然比明凰要更灵敏一些,眼前的这些人身上的煞气很重,一看就知道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但是比起战场之上的那些将士的感觉有有些不同,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自带一股凶煞之气,但是这些人却有些阴煞,像是特殊培养的暗卫或者是死士!
不但眼前有,周围暗地里还藏了不少,至少这么望眼一看过去就有数十个!
明凰点点头:“嗯。”
话音方才落下,府门前的龙影卫便迎上前来:“拜见公主殿下,统领已经在府中静候,还请殿下随卑职进去吧!”
明凰抬步跨进府邸,这一处乃是她当初的出生地,在武安帝登基之前,明凰曾经在此处生活了十三年,直到祖母去世之后,她才被皇祖父送去江南,即便是已经隔了一世,对于王府之中的一草一木她都格外的清晰。
“到了,属下就不进去了,您身边儿的这位公子。”那人瞧了一眼萧珩,察觉到了对方的气势看起来仿佛不像是一般的侍卫,身上的衣着也很华贵,转而又换了一个称呼,他委婉地开口,“统领说,最好不要让外人进去。”
明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莞尔一笑:“无妨,他算内人。”
那人一愣,险些脑子没转过来,等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却见萧珩已经轻笑一声,眸底带了一丝得意地意味,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凰走进了主院之中。
内里的武安帝原本还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听到外间的动静便忍不住要伸头往外瞧,瞧着脖子都快抻长了三寸一般。
“咳!”一旁的卫流音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祖父,威严。”
听说姓萧的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也一路赖着凰儿跟过来了,在谁面前丢脸,也不能在他面前丢脸!
武安帝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顾及着长孙的情绪,老老实实地板着脸坐了回去。
等到瞧见那一道熟悉的人影,他却又绷不住面上的威严神色,顿时虎目眯成了缝,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明凰快走了两步,伸出手招了招:“回来了?快给祖父瞧瞧!在北戎是不是受委屈了?”
明凰鼻尖儿一酸,迎着走上前去,凤眸像是乘着一抹水光,看着面前威武高大却只穿着一身常服素衣的武安帝心头发哽:“皇祖父!”
武安帝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眶忍着泪的模样就觉得心都被捂化了一般,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哎哟我的心肝儿肉诶,皇祖父可想死你了!见天儿得想见我们家的宝贝凰儿,想得食不能寝,夜不能寐的,可心疼是朕了!”
明凰抱着武安帝的手顿了顿,随后从他的怀中退出来,眼尾还发着红,可是面上的表情却冷静了许多:“我方才量您的腰还多了两寸。”
武安帝一愣,轻咳一声,下意识想要解释。
面前的明凰却已经彻底镇静下来了:“皇祖父,看来您在南疆的日子挺舒坦的,应当都乐不思蜀了吧?哪儿还能想得到还有凰儿这个孙女儿呢!”
武安帝看着和自己当初爱妻如出一辙的表情,下意识地呼吸一滞。
完了!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