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三月之期
萧珩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垂眸看向明凰：“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并不是一定要折掉明凰的羽翼，也并不是蛮不讲理地想要一意孤行地将人圈在自己一个人的怀里。
萧珩清楚明凰的脾性和本领，知道她的眼界和抱负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
“但是，殿下。”萧珩抬手从身后将这只高傲的小凤凰搂在自己的怀中，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委屈，“臣也是男人，如何能容忍旁人窥视自己心爱之人？”
他就算是再怎么大度容忍，也不可能将他的殿下拱手让与他人，更何况是放任她亲自将自己送入狼窝之中。
察觉到男人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委屈巴巴地抱怨撒娇，明凰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口气道：“北戎王上早年战场之上受过暗伤，早就搁置后宫许久，这件事在北戎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难道你在北戎安排的暗桩不曾告诉过你吗？”
若不是因为如此，明凰也不会毫无障碍地选择这一条路。
事实上，早在两年以前，北戎的那位老王上便已经旧疾复发过，如今也只不过是强撑着身子处理朝政，莫要说近女色了，就连补养调理身体他都只敢私底下偷偷传御医入夜了再去诊脉调理。
如若不然，也不会听信什么命理之说，相信她明凰这个从大启来的和亲公主能助力他稳定王位江山。
上一世，明凰自从入了北戎王庭才察觉到这些事，北戎王将自己暗伤复发的事情瞒得很紧，甚至连他底下的一众子嗣都不大清楚，只有几位亲信知道。
明凰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察觉到北戎王的亲信在暗处搜罗养伤延寿的天材地宝才惊觉此事。
曾经威风凛凛的雄主，之所以会在自己一众野心勃勃地子嗣面前极力掩饰自己的弱点，那就已经代表他的力不从心了。
所以，当时的北戎老王上不仅仅是因为族中大巫师的一句话，而非要元安公主，而是需要一个背景足够深重，却在北戎毫无根基、毫无靠山，又足够聪明的人，作为制衡朝堂和后宫的棋子。
而明凰正是借由这个机会，暗中不动声色地挑拨诸位王子的关系，引得众虎相争，最后稳坐钓鱼台，成了渔翁得利的那个人。
明凰淡声道：“北戎的老王上不是缺一个王后，也不是缺一个女人，只是缺一枚棋子而已，不过本宫既然敢踏入此局，自然也未曾打算由人摆布。”
她一向都只做执棋之人，既然小心布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然是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落子无悔，即便是将自己放在棋盘之上，那也是为了博得更大的赢面而已，她自然也不会更改如今的决定！
萧珩：“那北戎的那些王子呢？单不说旁的，就那个前来求亲的三王子，难道殿下没察觉到对方的龌龊心思吗？”
还有北戎那个罔顾人伦的狗屁旧俗！
还什么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呵呵，别人头顶一绿就是绿一脑袋便罢了，他这算是什么？
绿云罩顶？
一想到此处，萧珩便觉得额头之上青筋暴跳！
“你明明知道北戎王庭如入虎狼之窝，却还是一意孤行！”萧珩闭了闭眼。
“殿下，即便是你想稳住大启的江山，想对乌斯藏和北戎下手，也根本不必如此！臣是心甘情愿地要做你的马前卒！但是”
萧珩俯身拿着鼻尖儿亲昵地蹭了蹭明凰的鼻子，而后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小凤凰，你得是我的。”
明凰眯了眯眼：“想要独占本宫？”
萧珩低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难道不应该吗？”
明凰哼笑出声：“哼！乱臣贼子。”
萧珩：“臣有罪，但是臣只认殿下惩处。殿下若是应下臣，臣便不做乱臣贼子，只做殿下你一个人的佞臣便罢了。”
明凰懒懒地抬起眉眼：“本宫不需要一个一无是处只会献媚讨好的佞臣。”
萧珩垂眸，眸色逐渐加深：“那殿下想要什么？”
“本宫想要什么？”
明凰身形一顿，凤眸若有所思地眯了眯，随后抬眸对上萧珩的视线，一字一顿地开口：“本宫，想要天下。”
萧珩一怔，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是莫名的震撼，和激动。
等待再回过神儿来，明凰已经起身离开他的怀中，站起身来，拢着长袍：“不仅仅是大启，还有北戎，乌斯藏。”
——甚至是更遥远广阔的领土。
明凰一笑：“比起让他们消失，我更希望它们臣服，只臣服于我一人。”
上一世明凰已经尝试过站立在权力顶峰的感觉。
说实在的，很美妙。
几乎所有触碰过它的人都会上瘾。
明凰自然也不例外。
权欲就像是一座难以攀登的山，无论攀登到哪一个地步，都会止不住地想要抬头向上看。唯有登临到最高位，尝过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才会感到满足！
明凰天生便生在高山之上，拥有最肥沃的土壤培养她对权欲的渴望，和争权夺利之时，天然的敏感和无往不利，所以才能在上一世毫不犹豫地走上了那一条道路。
而如今再重走一回，这一份欲望不会被磨灭，反而越发积重。
明凰不得不承认自己野心太大，但是即便是上一世，整个北戎的大权都归拢在她的手中。
对于北戎，明凰很难将它当做单纯的敌手，毕竟她曾经也算是这一片广阔疆土的主人，这里的百姓臣子，也都曾经归顺于她脚下。
那这一世自然也不可能放任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旁落他人！
萧珩心下一叹：“原来如此。”
明凰并不是只想要北戎亡国，而是想要直接将它纳入囊中！
明凰走到萧珩面前，抬手抚了抚他的眉眼：“我知道你想要为我做什么，但是，这一条路只有我才能走下去。”
“乌斯藏的事，你做得很好。”明凰一笑，“原本当初我将你暗中安排在西北边境，只是希望你能在此处站稳脚跟，到时候稳住西北大局，能在必要的时刻，震慑住关外的敌将。”
这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是简单的事，毕竟西北边境的军队凶悍难管，又各有山头，还要时时预备战死沙场。
但是明凰知道，对于萧珩而言却并不难，他身上的功绩是一场一场胜仗累积下来的，西北的这些老将，是看着他一步一步成为年轻气盛的昭靖侯的。旁人或许不能服众，他能！
“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舍弃身份，潜入关外，深入乌斯藏做到这个地步。”明凰又道，“还有外头寨子里的那些孤儿寡妇。”
她大概能猜出来这些人的来历，边陲的百姓向来过得都不安生，多得是父亲夫君上了战场就回不来的女人和孩子。
偌大的一个白狼寨，除了萧珩身边儿那几百男子，就只有这些妇孺，明凰哪里还猜不出来这些人是从何处而来。
萧珩垂眸握住她的手：“臣不是为了自己，殿下。”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眼前的这只小凤凰罢了！
明凰勾了勾唇：“那你就更不应该阻止我。”
“大启的百姓已经受过太多的灾难困苦，没有必要因为本宫一个人的野心，再起战火争端，落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你”
明凰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尽管如今你名义上掌权乌斯藏的朝政，但是一个外人终究不可能让乌斯藏上下始终与你一条心。如今你大权在握，可以镇压住一切的宵小，那些乌斯藏的部族领袖和朝臣受利益相驱，也愿意为你所用，但是这不可能长久。”
“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不需要旁人煽动，他们也会反咬你一口。而大启这一头，你觉得我父皇会放弃整治萧氏的机会吗？”
萧珩如今，就如同赤裸着双足踩在刀刃之上行走的狂人，说他艺高人胆大也好，说他不顾一切也罢。
他确实足够有本事！能够在短短数月将乌斯藏大权置于股掌之间。
这一份助力在明凰看来是天降意外之喜，但是不是明凰不愿意动用，而是用起来风险实在是太大，顾虑太多，甚至极有可能一招踏错满盘皆输！
明凰：“你不仅仅是萧珩，你还是萧元帅的嫡长孙，萧氏的大公子，大启的昭靖侯萧将军。即便现在暂时丢了爵位，日后该属于你的，我也会补偿给你。但是眼下，你没有任性的权力。”
萧珩垂眸看着明凰，突然笑了两声：“可是殿下，从我舍弃一切落入你的局中的时候，我便没打算要这些东西了。我只想要你，怎么办？”
“你说得都很对。有理有据，简直挑不出半分的不是。”
甚至还在替他着想！
但是
萧珩沉声道：“但是我如今原本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若是失去了我的小凤凰，臣只会伤心致死，甚至是得失心疯。到时候无论什么萧氏，什么北戎、大启，在臣的眼前，都是敌人。”
而对于夺走了他的殿下的敌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萧珩抬手将他的小凤凰紧紧地拢在自己的怀里，靠在明凰的肩上：“殿下，您不会忍心放任臣成为那个模样，对么？”
他像是在威胁。
又像是在乞求撒娇，如同亲自为自己套上项圈，将制服约束自己的锁链诚心诚意递到对方手中的凶狠猛兽一般。
他这一辈子的原本只打算听一个人的话，对唯一一人低头，为此他可以收拢自己的高傲和野性，对他的小殿下顺服。
但是他不可能允许对方抛弃他！
萧珩清楚明凰为何会如此选择。
说什么狗屁的不该为了她一个人的野心牺牲无辜！
不过是舍不得大启百姓遭灾！不愿大启再为了此事战火四起，损兵折将。
就如当初明知道南疆战场之上安排的那些细作之中有太子的人，却还是毫不避讳的将消息传到他的手中一般。
萧珩不清楚为什么明凰会将大启江山和百姓安定的重担肩负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要他的殿下好好的就行。
但是要真是为了旁人，让他的殿下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即使是她自己，萧珩也不会答应！
明凰沉默了片刻，像是被把住了命门儿一般。
没过一会，明凰沉声开口：“三个月。我只会留出三个月的时间。”
明凰看着萧珩：“只要你能在北戎王宫，动用你的一切方法，替本宫达成所愿，那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萧珩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明凰勾了勾唇：“我知道你在北戎的暗桩不少，想要帮我，那就把人马全都交代出来吧！只要你的人能在三个月助我颠覆北戎王庭，本宫自然能安然无恙地脱身，到时候”
明凰抬手扯了扯萧珩胸前微敞的衣襟，而后抬着头在对方嘴角印上一吻，“本宫自然会奖赏你。”
“但是若是三个月还不能如我所愿。”
萧珩低头，神色意味不明，声色沙哑地开口：“那臣应该怎么办？”
明凰凤眸微扬，笑道：“那你可以动用你的一切本事，将本宫给抢回去啊！”
不是还留着乌斯藏摄政王妃的位子给她么？
若是三个月之后，明凰还没有半点儿成效，便是应允了他也无妨了！
萧珩思忖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殿下真是好算计。”
明明是想让他助力帮衬，怎么如今听着，反倒像是她施舍下机会给他似的？
明凰抬眸，反而有恃无恐地激将：“怎么，难不成子昱在北戎布局这般良久，还怕在北戎护不住本宫吗？”
萧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一把将明凰抱起身来：“既然是殿下所言，臣自然千难万难也会护得殿下十二万分的周全。”
“做什么！”明凰猛地被抱起身来，有些慌乱的按住萧珩的胸膛，“本宫腰疼，不许再”
“臣送殿下回房歇息。”
萧珩低笑一声，看着怀中的小凤凰意味深长地开口：“来日方长嘛，臣眼下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