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求娶
使臣进京，第一日便被鸿胪寺安排的官员接待着住进的专程预备好了的驿站之中。
因为临近新君的万寿节，这又是瑞帝登基的第一回庆典，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很是周全，就连驿站里头的房间也都是叫人方才紧赶慢赶地修葺打扫干净了的。
只是此次进京的各国使节颇多，尤其是在沙瓦被大启军队随手扫平之后，南境的一些番邦小国更是害怕触怒了上国，纷纷提早预备了朝拜的贺礼，赶着上前来示好。
如此一来，便是还未到万寿节，眼下驿站之中的大部分房间也全都被占据了。
轮到北戎使臣之时，也只能腾出来一个院子，虽然并不小，但是北戎一行少说也有近百人，如此一来倒还真有些憋仄。
“这么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地方，难道就是你们接待别国贵宾的地方么？”为首的北戎人很是不忿，对着身旁立着的鸿胪寺官员厉声斥问。
被派来的官员这些日子也早就接待惯了大大小小的番邦使臣，大多数的使者虽然不算是恭恭敬敬，但好歹也很有礼节。
毕竟在别人家的地盘儿上，即便是客人也得给主人家三分面子吧，可偏偏眼前的这一行人倒高傲得很，又是挑剔接待的人，又是看不上安排的住处。
那官员扯了扯嘴角，面上挂着礼貌地微笑：“实在是叫诸位大人委屈了，只是这驿馆暂且就只有这么大的地儿，而且旁的使臣来得早，所以也就只留下了这么几处院子。”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你们自己个儿来得晚了，赶不上好的他们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将先到的使臣赶出去给你腾地方？
呵呵，那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鸿胪寺的官员又眯了眯眼，笑道：“若是诸位觉得这处不够宽敞，倒也可以在外头去选一处大一点儿的宅子赁下来先安置着，只是这租赁的银两，怕是只有诸位自己掏腰包了！”
说着，那官员面上的笑意越发真诚。
不是挑么，真看不上，那就自己使银子去找看得上的地方待着！
不过按照洛都这处金贵的地价，想要赁一个住下百人的宅子，至少也得是三进的，前后算下来，没个三五百两是下不来的！
要知道就连他们这些官员在这上京都还置办不上宅邸，只能暂且租赁官府的公家宅子住着，如今户部上下又换了一道血，要批条子拿银两都得等好些时候，他一个小官儿，可没本事替这些大老爷们担着这笔银子！
北戎使臣眯了眯眼，察觉到对方笑面下遮盖的不耐烦，更是觉得怒火中烧！
想他北戎自打立国以来，数十万雄兵铁骑便威名远扬、声震四海，便是连当初鼎盛之时的大周王朝，对着北戎前去的使臣也得曲意逢迎。
可眼前面前这人不过是一介芝麻小的官儿，竟然也敢如此轻鄙辱没他们！
北戎使臣盯着那鸿胪寺的官员，口中飞快地用北戎语说了一句话，随后指着一旁一位身形略微瘦小的男人沉声说道：“他们是哪个地方的？”
他方才看见这人是从另外一处相邻的院子出来的，那一处院子坐南朝北，而且瞧着院落也大上很多，甚至连梁柱之上的漆都像是新刷上去的，瞧着就是一处舒坦的地方。
鸿胪寺官员瞥了一眼对面的人，笑了笑：“哦，您说他们啊！这是从乌斯藏前来的使臣团，他们是来得最早的一批，所以便先安排着住进了这处院落。”
乌斯藏同北戎其实也早有龃龉。
北戎在大启朝北部以及北上偏东的地方占据着一大片疆土，虽然领域和大启差不了太多，但是大部分的土地都是荒芜的戈壁，还有林海，而且常年冰天雪地，在此地扎根的百姓又多以游牧为生，所以除了北戎的铁骑叫人闻而生畏，旁的都大不如大启。
但是在大启西北连同西域诸国之地，却又有一片疆土同时也和北戎以西接壤，那便是乌斯藏。
这一处虽然也同样比不上大启富庶，但是好在草原辽阔，水域广袤，又和西域诸国联通，相比起来，日子可比北戎要好过上许多。
说起来，乌斯藏和北戎原本也是同宗同源，只是后来分裂两地，才划分下了界限，但是北戎一早便看上了乌斯藏这一片广袤的土地，对其虎视眈眈、垂涎欲滴。
可偏偏乌斯藏虽然地界儿不如北戎大，但是凭借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还有丰茂的草原，也将自己喂养得兵强马壮，甚至还借此促成同北戎、大启，三国互为犄角的相互制约的局面，甚至时不时还能使点儿小伎俩。
像是此前被派送到大启的那位周将军，还有先前被煽动的北戎左贤王，这其中都背后都少不了乌斯藏的影子。
仇人见仇人，自然是两眼分外红，更何况如今北戎刚好斩杀了叛臣左贤王，肃清了朝野上下，然而乌斯藏如今王座却频频更替，甚至闹出来让一个几岁大的孩童坐上王座的笑话来，说是摄政王辅佐，但是实际上在旁人眼中，早就是王权旁落，即将衰败的象征了。
北戎使臣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鸿胪寺官员：“既然你不能做主给贵宾换一处宽敞点儿的院落，那旁人要是心甘情愿地让给我们，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说着，还没等鸿胪寺官员应声，便已经先一步走上前去，神色桀骜地叫住前面的人：“站住！”
身后的小官儿看着身形高大魁梧的使臣走上前，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出声。
果然，那一声命令一般的言语并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回应。
北戎使臣面色越来越阴沉，忍不住朝着身后两名近卫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亲自上前将人给拦下来。
后者心领神会之后，一起快步追上那人，而后想要一手搭在那人的肩上。相比起高大威武，壮硕得有些像熊一般的北戎人，那乌斯藏来的使者倒有些瘦小，体型虽然精壮，但是并不五大三粗，自然看着也相对好欺负一些。
北戎使臣眼见着自己人只要一抬手便能将人制在原地，正打算满意地走上前去。
却突然瞧见那人脚步一顿，顺着身后搭到肩上的大手便是一拧，随后身形一扭，从半空翻到北戎勇士身后，腿脚粗鲁地顶着对方的腰背，便将人反剪着双手压制在地面上。
然后又用同样迅速的方法，将另外一个偷袭过来的北戎人一起堆叠在先前的人身上，一脚踩了上去。
北戎使臣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瞬间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愤怒，面上连带着脖颈都是一片涨红。
“尔敢冒犯我北戎来使，区区蕞尔小国，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站起身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北戎使臣，神色冷淡地开口吐出一个字。
“——滚！”
一旁的北戎使臣简直要气疯了，转头看向那鸿胪寺官员：“你——难不成你什么都不管吗？”
鸿胪寺官员扯了扯嘴角，简直都想向上官请辞了！
明明是你自己个儿招惹人家的，眼下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硬茬子被修理了，他还能做什么？
难不成还能帮着打回去？
就算是亲爹这么偏袒也不太合适吧！
而且不是说了区区蕞尔小国吗？索性北戎和乌斯藏离得也不远，干脆就回去打一架呗，只要不牵连到大启，谁搭理你啊！
虽然心下如此思忖，那小官还是上前客套地说了两句话，解除了尴尬的气氛。
好在北戎这里头也有人走出来，将使臣劝下来，最终才勉强算是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安然无恙地将人给安排到了事先定下来的院落之中。
待到小官儿走后，方才一脸倨傲的使臣这才转头看向劝解他的“下属”，将人迎到房中先坐下，随后侍立在一旁，沉声道：“三殿下，看来这大启之人，还是多有桀骜之辈，并不将我北戎当一回事。”
北戎三王子笑了笑，若是江阳郡主在此，便能分辨出来，这正是方才在大街之上高声朗笑，用北戎语说“中原之地适合纳入囊中的男子”。
“大启方才立国数年，还未曾经受北戎铁蹄的踏临，自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与北戎铁骑一争高下的国家！
若不是大启凭借着笨拙而绵长的军事防御攻城，还有那些用石头堆积下来的高大关门和隘口，这一片富庶辽阔的疆土，将会是他们北戎铁蹄随时随地都能踏足和劫掠侵袭的后花园！
使臣闻言自然也连连称是，而后却又忍不住问道：“可是这和亲之事，是否还要”
三王子眼眸微沉，北戎尚武，自然北戎人也更喜欢身形健壮而且强悍的女子，然而大启的女人却非但并不强悍，反倒娇滴滴的如同菟丝花一般，虽然足够软香温玉，但是也紧紧只能让男人一时沉醉罢了！
在三王子看来，这种女子，除了能够伺候好男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真要是能够攻打下大启，这样的女子可以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他也看不上大启这等娇娇弱弱的女子，但是他却还是冷声道：“求娶公主，乃是朝中的大巫师专程吩咐的要事，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明日本王子便会专程写一封奏折请求求见大启皇帝，最好早日促成此事，将公主迎回北戎。”
听到“大巫师”三个字，使臣再不敢过多言语，只顺服的垂首应诺下来。
与此同时，方才同北戎人起了冲突的男人也转身回了自己所在的院落。
“这天儿还没擦黑呢，怎么这个点儿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打听好那位的消息么？”一脸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门前，看着冷脸走回来的人问道。
后者解下了外袍搭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开口：“遇到了几只恶狗拦路，不过探子都已经联络上安排下去了，不会出什么岔子。”
说着，便从袖袋之中取出几封谍报摆在书案前，提笔默默在纸上写着。
直到顿笔停下，他才又转过头看向平日里总是一脸憨厚的同僚：“不过我记得，这些应该是你的事吧，解迟？”
解迟面上一僵，随后挠了挠头：“这不是我在京城之中的熟人太多，而且也在公主殿下面前露过脸，眼下不好出面么！你常年在乌斯藏潜伏，是个生面孔，旁人不会注意到你的。”
说起来也是让人头疼，原本他们这些亲兵跟着萧珩一路来京城救驾，却反被坑害到西北那个一毛不拔的地方便罢了，偏偏如今将军还一头窜进敌人的老窝里头，把乌斯藏王的脑袋直接砍了，还提了个小孩儿当傀儡，自己退居幕后，把控乌斯藏朝政。
一时之间，解迟倒还真不明白自家将军如今是打算另寻出路、自立门户，还是想要当卧底，但是谁家卧底卧成摄政王的啊！
解迟如今不是怕被元安公主的人认出来，主要是觉得有些心虚。他们这样，算是卧薪尝胆呢，还是成了叛国逆贼呢！
不过瞧着将军如今对那位殿下还是如此关注的模样，想来应该还不到自立门户的时候吧！
思忖着，解迟又道：“再过两天就是万寿节诞辰了，到时候我也跟着你一道前去，若不亲眼替将军瞧瞧我也不放心。”
狼封眯了眯眼：“那位殿下真有那般好？”能让将军这般牵肠挂肚？
他从小便被派去乌斯藏当细作，同一直跟在萧珩身边儿的解迟和萧越等人不同，自然也完全不明白，像是将军那般英武睿智的天纵奇才，为何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中，即使这个女子是公主。
解迟笑了一声：“能把将军训得乖得跟一条小狗似的！你说呢？”
狼封便更加不理解了，那个杀伐果断如同草原上最猛的孤狼的将军会在别人面前乖得像是小狗？
开什么玩笑！
当初那云珠公主在将军面前，不过是险些碰到他的衣裳便被砍断手脚丢进草原入了狼腹。
而那元安公主
据他所知，这位殿下身子一向娇弱，又锦衣玉食地被养在深闺，这样的绣花枕头面前，他家将军怎么可能会如此！
看着同僚冷着脸一脸不信任的模样，解迟也懒得解释，只是叮嘱着对方小心谨慎，莫要让元安公主的人察觉便是了。
只是不到两日，所有的一切节奏便被人全盘打乱。
正是那日，北戎使臣得瑞帝在大朝会上召见。
方才觐见过后，北戎使臣便站在殿前高声开口。
“我朝君上嘱托臣向大启皇帝陛下求娶元安公主殿下，愿意以此与大启朝永结秦晋之好，万望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