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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告黑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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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顿了顿,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渗出来,但是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功夫都没有,连忙将头贴在地面。

    “这这陛下恕罪,殿下原本就是先天从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先前又接二连三情绪波动太大,呕血不止,如今怕是早就已经伤了根本,臣等臣等医术不精,怕是不能替殿下调理好凤体,只能勉励替殿下维持寿数,替殿下拖延两年”

    瑞帝浑身一僵,猛地站起身来,凤眸闪过一抹阴郁,沉沉的威势也向底下的太医压下去:“什么叫做拖延两年?什么又叫做勉励维持寿数?”

    他眉眼间凝着寒霜,隐约想起来,那日明凰归京前来拜见之时,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的模样,还有咳嗽之间,带到雪白巾帕上的那一抹红色,喉间也止不住干涩起来。

    论起子嗣亲缘,也就是凰儿同他最相似,也最为孺慕亲近,再加上这些年来他对爱女的亏欠,瑞帝其实心下早就有弥补之意。

    可偏偏,如今有人告诉他,这些弥补还是来得太晚

    太医默了默:“殿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要医治好她那咳血之症,若能锁住气血,再小心补养,或可博得三五年的寿数,如若不然,怕是怕是只有一年半载。”

    三五年

    即便是再如何医治也就只有三五年的光景。

    瑞帝凤眸微阖,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在原地伫立良久,久到双肩微沉,甚至是有些许塌陷,最后才淡淡拂袖:“朕知道了,你先下去斟酌良方,尽力替公主医治吧!”

    太医退出麟德殿之后,一旁的袁有功才躬身上前为座上的帝王斟茶端水。

    突然猝不及防便听得瑞帝语音涩然道:“袁有功,都说这帝王之位,只有孤家寡人才能坐得,朕这算不算是老天降下来的报应?”

    袁有功一怔,随即面上勉强笑了笑,将眼眸之中的慌乱尽数掩饰下去:“陛下,您乃是万邦之主、天定真龙之身,本就是天命所归,至于公主殿下您先前不是已经派人前去各地寻奇药和名医了么?如今紧着还有三五年的功夫呢,只要殿下保养得宜,不愁寻不到根治之法。”

    天定真龙?

    瑞帝心下忍不住冷笑一声。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今他这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但是他并不后悔,能坐上龙椅,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除了他之外,武安帝的儿子根本就没有能镇得住这万里江山,能够压得住满朝世家豪族的人。

    这一尊宝座,如今只有他能坐得稳,自然应该属于他!

    只是他到底还是亏欠着元安,于公于私,无论是为父为皇,都应该给她补偿。

    瑞帝沉吟片刻:“凰儿最近可还是独自一人闷在宫内?”

    袁有功垂眸:“江阳郡主这几日入宫去了殿下的瑶华殿,还有萧氏的两姐妹。”

    瑞帝一愣:“萧氏?”

    袁有功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瑞帝:“正是,听说公主殿下和这两姐妹很合眼缘,先前还曾邀请过她们前去温泉庄子上玩耍过,那两位还是萧珩的庶妹呢!”

    袁有功这么一说,他这个时候倒是记起来了,当初在南疆那萧珩倒是挺讨凰儿喜欢的。若非萧氏一族实在是势大招风,那萧珩倒是勉强能和凰儿作配。

    只是如今萧珩已经被发配西北边陲,便是想要将人给召回来当驸马也是迟了。

    “罢了。”瑞帝摆了摆手,“如今一切便都依着她的心思去吧!”

    正在此刻,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语声激昂的喧嚷声,还夹杂着十分凄厉的鬼哭狼嚎。

    “陛下!求陛下替二殿下做主啊!”

    “元安公主滥用私刑,侮辱皇子,实在是有悖女子德行!”

    “还请陛下严惩!”

    瑞帝听得额角的青筋直抽抽:“外面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侮辱皇子,什么滥用私刑!袁有功,你去看看谁敢在麟德殿前这般放肆,连公主私德名誉都敢随口污蔑!”

    袁有功连忙领命先去殿外询问,过了一会儿,将一切都弄明白了,才转身进殿,将明凰此前因为二皇子明澹当众同江氏庶女关系过于亲密,违背孝道,当众训斥了二殿下,又惩罚了仗势欺人的江氏庶女之事,全都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瑞帝。

    最后才委婉地表示,外头的那些朝臣,都是为了元安公主动用私刑,逼得江氏女疯癫之事,还有二殿下受斥责一事,专程前来谏言的。

    听罢始末的瑞帝的眸色转眼便暗沉下来了,随即忍不住发出一道冷笑:“他们倒是来得巧,为了这么点儿芝麻大小的事,也好意思在麟德殿前跪哭直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当皇帝的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引得大臣如此悲愤欲绝,让朝臣们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哭天抢地!

    一旁的袁有功在底下眼观鼻鼻观心,若是旁的时候,这些朝臣如此作妖,倒也无妨,偏偏今日却正正好撞到了瑞帝的枪口上头。

    陛下如今对公主原本就心存愧疚,恨不得百般弥补,莫要说是训斥皇子了,就算是当着瑞帝的面发脾气,如今瑞帝怕也只会为了公主的病情一心顺着。

    再者,二皇子殿下行事本就有差错,那长姐略微教训教训,难不成还能算是什么错处么?

    至于那江氏庶女,那便更不值得一提了。

    瑞帝沉着脸,还没有下令处置,又隐约听到外间有人的声音传来。

    “启禀陛下,昭华宫的人前来求见。”

    瑞帝眉眼微沉:“何事?”

    昭华宫前来传话的人跪在殿前叩首:“淑妃娘娘命奴婢前来禀报陛下,二皇子这两日受了三十鞭刑卧病在床,恐怕这半个月无法去弘文殿进学,所以特地命奴婢前来同陛下求个恩典。”

    此话一出,便是连瑞帝神色都有些怔愣。

    “鞭刑?谁动的手?什么时候的事!”

    殿外的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一番之后,又看向这来得“正是时候”的宫女,自然一瞬间便心领神会。

    “这不但对庶民动手,竟然连皇子都”

    “此等行径实在是猖狂至极!”

    “陛下!还请陛下明察严办!”

    “明察什么?”突然,一道明艳张扬的声线灌入众人耳朵。

    原本对着大殿叩首高呼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道声音却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在麟德殿前跪着呢!”

    ——是淑妃。

    瑞帝凤眸微扬,抬步走出麟德殿。

    殿外的朝臣静默了一阵,看着走出殿门的瑞帝,一瞬间又来了精神。

    “陛下!还请陛下为二皇子殿下和淑妃娘娘做主啊!”

    “请陛下明察秋毫”

    淑妃方才朝着瑞帝行了一礼,闻言又是一愣:“做主?本宫又没吃什么亏,为何要让陛下给本宫做主?”

    这话一说出来,莫要说底下的朝臣了,便是连上首的瑞帝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朝臣一愣:“可是娘娘,您这不是来”

    ——告状的吗?

    淑妃抚了抚鬓角,对着瑞帝冁然一笑:“陛下恕罪,臣妾是为了那逆子前来的。”

    朝臣们看着淑妃,无声催促。

    等等!

    逆子?

    谁是逆子?

    “这淑妃娘娘,这二殿下受人侮辱,还被鞭打动刑,您”

    这都能忍得住?

    他们心下有些恍惚,难不成二皇子殿下是淑妃娘娘从旁人那处抱过来的不成,哪有这么不心疼儿子的母亲啊!

    淑妃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那说话的朝臣,似笑非笑道:“本宫怎么了?人是本宫打的又怎么样?本宫自己教训自己的儿子,难不成还要经过刘御史大人的同意么?”

    朝臣神色彻底垮了下来,全都瞪着眼珠子看着淑妃,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淑妃亲自动手打的人!

    还打了三十鞭子!

    如今都下不来床了,连进学都困难了!

    就算是仇人也没有下手这么狠的,一看这就是亲娘啊!

    淑妃说着,还转过头对着瑞帝笑了笑:“这事儿还多亏了宁妃妹妹呢,一大早就把明澹在外头做了混账事,还被他长姐教训的消息告诉了臣妾。臣妾实在是气不过,才动了鞭子,没想到这一打倒是打狠了些,不过元安先前得了信已经寻了太医过来,也上好药了,如今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淑妃抬眸扫过一旁跪了一地的“直言相谏”的“忠臣”,扯了扯嘴角:“臣妾也是怕底下的人传话可能不清楚,故而便专程来殿前同陛下解释一二。况且,此事也是因为臣妾教子无方,总也要像陛下请罪的。”

    瑞帝听罢倒是未多加责怪,只是开口:“你有心了,罢了,罚你半个月俸禄,再回宫好好教导教导明澹便是,下去吧!”

    淑妃叩谢隆恩,转身便带着宫人内侍大摇大摆地从麟德殿走回宫中,只留下一众为淑妃和二皇子明澹“张目”的朝臣惨白着一张脸,形容枯槁、浑身瘫软地跪坐在原地。

    这时瑞帝也收回了视线,转而投到这一群“国之忠臣”身上。

    只见他面色发冷,对着底下的众臣冷笑一声:“朕的家事都能得诸位爱卿如此关怀,又是直言上谏,又是以头抢地,能有如此忠君之臣,看来倒是朕的福气!”

    底下一众大臣得了这般赞赏非但没觉得松一口气,反倒是面色越发僵硬难看。

    毕竟原本他们这些人敢在麟德殿前“直言进谏”,要么就是得了旁的好处,要么就是受了他人的煽动,如此也是仗着法不责众,才敢跪在麟德殿前。

    但是眼下,淑妃和二皇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直接就像是几十个巴掌往他们脸上扇似的,连着前路后路一块儿给断了!

    毕竟人家说得是一点儿都没错,母教子,即便是打残打废了,那也是孝道,无人可指责。

    同理,元安公主当众训斥亲弟,也不过是尽了长姐应尽的职责,人家亲生母妃都没说什么,又哪儿有外人多说话的道理?

    “自然是陛下的福气。”卫流音从殿外走来,走上前朝瑞帝一拜,“若没诸位大人时时关注外界的流言蜚语,又害怕陛下耳目闭塞,一心想要传达天听,连查验都来不及,又如何会这般快将消息尽数传到陛下的耳中呢?”

    底下朝臣听罢,脸色发青,神色越发惊恐!

    这哪里是在替他们求情开脱,这简直就是想将他们快快送进阎王殿里头啊!

    “陛下!臣等绝无此意啊!”他们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是朝中谏臣,没有旁的,只有一张巧嘴,勉强可以替自己辩驳。

    只是还不等他再开口为自己辩解,一旁的卫流音便笑出了声:“周大人想说什么?是想说昨夜没前去花满楼赴宴,还是没收到陈大人奉上的五百两的银票和厚礼?”

    陈大人正是宁妃娘家中人,如今在朝中吏部供职五品,虽然官儿不大,但是却广交好友,人脉广得很。

    周大人面上冷汗涔涔,被人一语道破了受贿密事,连着时间地点都毫无差错,再想想这些日子交代在眼前这位天子近臣手中的官员性命,当即面如土色!

    随后,卫流音又点了好几个人出来,俱是同人有所勾结的,说完之后,瑞帝也并未查证,直接甩了甩袖袍,命人摘了他们的头顶乌纱,剥了朝服,直接压入昭狱候审,连着宅邸家产也俱是命人抄没干净。

    待到处置了一批人马之后,只余留下一些对着瑞帝连连叩首,高呼冤枉明察的三瓜两枣。

    瑞帝笑着看着底下的朝臣,若说先前那一群受贿之人是贪是恶,眼下这些人云亦云的废物便是蠢是毒!

    瑞帝凤眸含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群人:“诸位爱卿既然如此忠心不二,那便送他们去替先帝守皇陵吧!”

    只一句话,就将这些人打落十八层地狱。

    至此,再无人敢哭嚎表忠,都噤若寒蝉地颤颤埋下头。

    等到这十好几位的朝臣全被拖下去,瑞帝才转身看向卫流音。

    “你去查了这次的流言?”

    卫流音垂眸,嘴角扯出一抹讽笑:“听闻殿下怒极呕血,臣自然坐不住。”

    瑞帝:“谁传出去的消息。”

    卫流音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暗光:“江府昨夜就传出了消息,不过手脚做得隐秘,旁人怕是都不知晓,还有宁妃那处,也是江贵妃暗地将消息传过去的,宁妃一大早便去淑妃宫中报信了。”

    瑞帝眸色微暗:“江氏倒真是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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