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软饭真香
勤政殿内,武安帝将手中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摆到御案之上,随后一脸深沉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太子。
“这是南疆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上说方调任南疆沧、越两州的刺史裴章远查实暗中勾结南疆世族,狭私报复,以至于前不久朝廷刚才派往南疆的数万石付之一炬。太子——”
太子殿下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闻言,连忙伏跪在殿前,垂首道:“儿臣错信他人,以至于酿成此等大祸,还请父皇责罚!”
武安帝淡淡的摆了摆手,将人叫起来:“裴章远当初确实是你举荐过去的,不过倒也是朕钦点肩负两州刺史重担的,若是真要追究起来,朕岂不是也有错信之过?”
他自然知晓太子将此人派去南疆,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不过武安帝知道太子一向都是有分寸的,倒也就听之任之了。
只是没想到这裴章远倒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方才去南疆当日便借着凰儿的名义,想要给昭靖侯那小子一个下马威。
事后更是行事无忌,百般媚上,竟然还敢公然给他的元安公主在南疆大肆搜罗男宠,为了一己私欲,损毁公主的声名闺誉!
单凭借着这两件事情,武安帝就已经容不下此人。更何况,他竟然还敢同南疆望族勾结,意图谋害在南疆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萧国公嫡长孙昭靖侯,还因此将凰儿也一并牵连了进去!
至于他私底下做的那些贪赃敛财,结党受贿的阴私之事,当然这这两日也一并摆到了武安帝的御案之上。
在武安帝面前,此人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武安帝抬手扣了扣御案之上的奏章,叹了一口气:“与其追究责任,倒不如好好想想,应当如何补救如今南疆二十万驻军缺衣少食的困顿。”
他也是兴兵起事发的家,在军营带兵打仗的日子多于稳坐庙堂的时候,自然知道底下那些兵卒将士的辛苦之处。
也正是因为武安帝体恤下头的官兵将士,即便是国库里头并没有多少银子,但是军饷粮草也一向筹措及时,便是有人盘剥也不敢太狠。
但是武安帝倒也也知道如今国库的情况,先前南疆征战便耗费了不少的粮饷,要不然也不至于要靠着明凰私底下捐粮二百万石,前些日子常州水患赈灾也支度了不少出去。
眼下方才过了年节,今春的各州郡县缴上来的税赋也都还在路上。整整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凑齐费费功夫也不是挤不出来,但是要紧的是南疆的将士们等不起。
“陛下,臣以为倒是可以让南疆驻军先行从附近的其他州县借调军粮,以解燃眉之急。”
一旁的户部尚书李大人冷笑一声:“借调?张大人说得轻巧,朝廷方才凑齐了六万余石粮草送去南疆,已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了,您这一张口说借就借,这不是摘了东墙补西墙吗?”
张大人瞪大眼:“你”
“再者今年各地收成不佳,粮食欠收,地方上的粮仓本就不足,前些日子常州水患也借调了不少粮草,想要借粮,总得有粮可借吧!”
一旁的王丞相也沉声开口:“老臣也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借调粮草一事牵涉甚广,不慎而斟之,不可随意而为。”
张大人又道:“那便只有暂且允许南疆驻军自发买粮,先行自足,待下月粮草军饷筹措充足,再行弥补。”
王丞相皱了皱眉:“自发买粮?那要去何处采购,不经过朝廷御批,户部记档留底,谁能证明花销出去的银两是购粮花用的?”
“再者,要先自己购粮,那银子从什么地方出?”
萧氏倒是有那个本钱,但是谁敢腆着脸让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元帅功臣私自掏腰包养朝廷的兵马?
只怕到时候养着养着,南疆的那整整二十万驻军都要改姓萧了!
张大人面色沉了沉:“那丞相有何高见?”
王丞相一笑道:“老臣不敢愚见,只是相比眼前筹措军粮之急,老臣更担心长远之忧!”
“二十万驻军每月所耗粮饷不多,但是长此以往,所担军费却消耗更甚于战时!且筹措运粮也费人费力,带给朝廷的负担也会日渐沉重,更容易滋生贪腐之风……”
一旁张大人嗤笑一声,一把打断:“丞相这话说得真是可笑!如今我等在此是要解决二十万大军接下来足足一月的粮草之危,大人却忧心起将来之事。况且,方才不是丞相不愿驻军私自购粮吗?”
如今倒来拉扯这些口舌,真当他看不出来这老匹夫的意思。
不解决眼下困境,倒还想着要削减来日驻军的粮草,这老东西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张大人沉声开口:“丞相莫要忘了,南疆的二十万兵将是方才立下的战功,为大启开疆拓土,镇守疆域的功臣,你可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王丞相瞪眼,自然又是一番辩白。
只是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没个定论。
一方还是那句话,没钱,现在没钱,将来也没那么多钱,筹粮一时半会儿是筹不下来的,将来负担也重,干脆削减军费算了。
另一方自然是据理力争,各不相让。
直到最后,坐在上首的武安帝都听的头疼了,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
“行了!削减军费之事,关系甚重,日后朝议之时再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二十万大军这个月的粮草之忧!”
武安帝沉声道:“朕自打第一次带兵之日起,便发誓绝不委屈底下卖命的将士,即便是再如何,也得先筹粮!太子——”
一旁的太子殿下垂首上前:“儿臣在。”
“这件事情紧急耽搁不得,无论如何明日朝议也必须出个章程来。”
太子凤眸微敛,连忙应下:“儿臣遵旨。”
出了勤政殿,方和人争的面红耳赤的张大人,盯着不远处王丞相一行人,摇头叹了一口气。
“国之蠹虫!”
“唉!鉴之老弟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后脚走出来的周太傅摇头笑了笑:“这不是筹不上来粮,是那位顾及着衡量制约,有些地方动不得!”
张大人面色一沉,谁人又看不出来么?
只是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些人全然不顾旁的,只为个人之力勾心斗角。
“萧远山那个老匹夫如今都已经被困南疆,现下班师回朝的十万兵马,那位也逐渐拢到手中了,都这样了还要百般算计再如何也不能如此寒人的心不是?”
周太傅一笑:“你当陛下看不出来么,到底这位储君有手段,如今陛下也指派他想法子去了,要头疼也不是你头疼,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官场之上无人情,更何况这还牵扯到皇权世族之争,还有兵权上的拉扯,你死我活也是理所当然的。
张大人深吸一口气:“罢罢罢!权当我今日脑子进水,偏向着萧远山那个老东西说话,他倒是舒坦,送了奏折就算完,倒是叫老夫费力不讨好!”
周太傅哪里不知道这老友口是心非,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车到山前必有路,萧国公也不是个不顶事的,鉴之贤弟不必忧思多虑,总是会有解困之法的。”
语罢,周太傅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况且,你怎么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偶遇贵人呢?”
张大人一愣:“周兄你你说明白点儿?”
周太傅摇了摇头,抬步向宫门外大跨步行去:“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哈!”
南疆,萧珩跨过垂拱月亮门,快步走到主院内,方一抬首便瞧见暖阁周围刚被换上的透明琉璃。
“殿下呢?”他如同进入了自家院门似的,熟门熟路地开口问着门前守着的婢女。
“回将军,殿下方才午睡起身,如今在书房内。”
萧珩一笑,吩咐人备水,他方才从监牢里头审了人,如今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得洗净了才能靠近明凰。
待到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暗金长袍,萧珩才缓步走到书房之中。
“殿下在写什么?”
瞧着明凰端坐书案前执笔伏案,萧珩上前两步,抬手搂住自家殿下纤细的腰肢。
明凰垂眸:“家书。”
萧珩顺着笔尖垂眸一看,随后挑了挑眉:“你如今才向太子殿下开口索要军粮供应之权?”
要知道这些日子南疆驻军都借着他的脸,跟着他在他的小殿下身后吃了许久的软饭了!
就连他家老头儿这些日子都不让他回营了,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打包了论斤按两卖给他的殿下!
虽然那些粮食对外说的是,从那几个世族手中抄没得来的,但是实际上南疆这些世族家中的余粮也不多。
大多的粮草是先前萧珩与明凰暗度陈仓,将临水军营粮仓的粮草,借着修筑围墙的机会运来庄子上的。
但是如今没有裴章远一流的小人,南疆底下余下的世家也再不敢冒尖儿,自然无人去查证。
萧珩暗自咂了咂舌,不过转念一想老头儿这回的生意也算不上是亏了。
虽然眼下是被坑了一把,但是从长远来看,可是借着他这个嫡亲孙子绑住了一枚长期的饭票!怎么说也是他赚了!
无论如何,萧元帅是感受到了卖孙吃软饭的快乐!
元安公主这儿的粮草不像是朝廷那般抠搜,又要层层盘剥,送的及时,
明凰落下最后一笔,抬手拿着书信读了一番,瞧着上头一开始行文行云流水,字字恳切,一言一语之间都是对太子的理解与孺慕。
之后一转又谈到如今在南疆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更是将如今南疆之势剖析精准,最后谈及愿意为了朝廷便宜,揽下无偿供粮的差事,结尾还恰到好处地添了几分对武安帝和太子殿下的嘘寒问暖,可以说是完美的家书范本!
将信蜡封上,明凰抬眸:“朝廷才筹措粮草不久,再加上常州水患,如今一时之间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二十万大军这个月的粮草就更难了。”
“最快的办法就是从周边州郡借粮,比如安南,再比如川蜀。但是今年川蜀一带收成并不好,腾不出多少粮来。至于安南”
明凰一笑:“那一处是我安王叔的封地,就算是能借调粮食,身为太子,我父王也绝对不会允准。”
毕竟藩王和萧元帅有了交情,怎么也不是太子殿下想看到的。
至于拖着让萧氏先自给自足,先不说她皇祖父那儿绝对不会允许这等荒唐的事情发生,就算是太子也怕开这么一条口子。
如此一来,她的那位好父王可不恰恰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能替他平事,助他解围的好女儿么?
所以
明凰勾了勾唇,点点面上的信封:“眼下这个时候,将这一封信送到父王面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