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悔过
随着钱海惊愕的声音响起。
萧白月神色有些恍惚。
显然，兰月的主子，除了元安公主之外，便再没有旁人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
这也能和元安公主搭上边儿。
看来今日萧暮雪是真的犯冲了。
萧白月看着一旁白了脸的萧暮雪，叹了一口气。
好歹算起来萧暮雪和自己也是同样“穿越”的老乡，而且她这辈子也是自己的亲姐姐。
虽然是麻烦了点儿、笨了点儿，平日里还欺软怕硬了点儿。
但是也不是没有帮过她，甚至有时候会发发善心照顾她，还将她带在身边儿。
萧白月咬了咬牙。
罢了！
大不了待会儿豁出去帮她求求情，也就当是为了回报她当初的救命之恩吧！
最多就厚着脸皮，抱着元安公主的大腿吹吹彩虹屁。
上一次瞧着她好像还挺吃这一套的。
随着兰月轻轻推开房门，萧氏两姐妹也亦步亦趋地垂首跟进房间内。
随后恭恭敬敬的垂眸见礼：“臣女参见公主千岁。”
明凰有些意外地挑着凤眸。
萧白月向来知进退，守礼节。
但是她印象之中，无论是书里书外，萧暮雪都是一身反骨。
平日里总是嚷嚷什么平等、自由，之类的奇怪字眼儿。
今日看着倒是规矩又听话。
明凰哪里知道，萧暮雪现在简直怕得要死。
早在四王府之时，她便领教到了元安公主的心狠手辣。
更知道此人护短得厉害！
若是旁人，她还敢据理力争闹一闹。
如今遇见明凰，就只能像是老鼠瞧见了猫儿一样。
早知道这珍馐阁是明凰的，她恨不得离八丈远！
“本宫，今日也是无意撞见你们。兰月，赐座。”
萧白月和萧暮雪低着头坐到凳子上。
尽管房内的菜肴很丰盛，香味直往鼻子钻，她们两个也不敢抬头瞧。
自打上回萧夫人将她们从四王妃领回去，便派了嬷嬷教规矩。
其中有一项便是上位者不开口，是不得随意抬头直视的。
如今两人将将好又撞到元安公主的手上，瞧着还结了梁子，便更有些畏惧了。
只是莫名的萧白月皱了皱眉。
方才好像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正在此时，一旁的钱海也赶了过来，上前便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属下钱海见过主子，不知主子今日驾临未曾远迎，还请主子责罚。”
明凰呷了一口牛乳，心情不坏。
“本宫也是临时起兴，不知者不罪。”
“况且，本宫瞧着这珍馐阁你打理的不错。”
“无论是楼内的装饰，还是伺候膳食的侍女，还有这些新奇的菜肴都挺不错的，想必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钱海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萧暮雪，深吸一口气：“殿下恕罪，属下是拾人牙慧，这些法子，最开始的出处都是萧家这位小姐想出来的。”
只是他瞧着不错，照着萧暮雪的路子改头换面了一番。
这本也不是什么错事，毕竟在商言商，这些没成本的东西就是容易被旁人模仿去。
他钱海既然是主子的人，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替主子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瞧着明凰对萧氏姐妹的态度，钱海还是不敢有半点儿隐瞒。
“哦？是吗？”
明凰抬起凤眸，看着一旁垂着头像是鸵鸟似的两个人。
“妹妹。”萧暮雪牙齿发颤，低声哀哀地唤了一声萧白月。
如今她听着元安公主的声音都发颤，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
萧白月拍了拍她的手，咽了一口唾沫，应道：“回殿下，确实是家姐想出来的法子。”
虽然元安公主是心狠手辣了些。
但是萧白月还是能察觉到，至少明凰也还算是讲道理。
至少上回在四王府，明凰也不是一味包庇江阳郡主。
除了萧暮雪受了惩治之外，明礼皇孙受的责罚比萧暮雪还多得多。
明凰放下杯盏：“那看来本宫得好好赏赐你姐姐。”
萧白月和萧暮雪一惊，抬头看向明凰。
“不不必了，卧——”
卧槽！
萧白月捂住嘴，眼珠子鼓得老大！
面前的明凰没有此前见过的高贵冷艳，雍容华贵。
反倒眼尾红红，以往瞧见的薄唇如今也红着，嘴上还有一层细细糯糯的白胡子，瞧着简直是又媚又娇又可怜！
偏偏明凰对外向来骄矜自持。
如今眸色清冷眼尾泛红地瞥过来，反而有一种又娇又软的模样！
萧白月神色发虚目光游移不定。
这是不付费就能瞧见的东西吗？
被公主知道她瞧见了不该瞧见的，她今儿不会被弄死吧！
明凰挑了挑眉：“什么？”
萧白月抿了抿唇，迅速低下头：“臣女是说，我姐姐不在意”
“那是我做出来的火锅为什么连这个你们都要抢走！”
“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找到辣椒的吗？”
“知道我试配方试了好几个晚上吗！太呜呜，太过分了！”
萧白月头皮一麻，看着一边儿哭得抽噎的萧暮雪，脑子一团乱麻。
要不是没有旁人在，她真想上前逮住萧暮雪的肩膀摇醒她！
喂，大姐！
拆台也不是这样拆的吧！
面前的人不是你的那些好哥哥，你哭有什么用！
再说了，美食这东西只要出世便会有人模仿。
总不可能你做了一样菜，别人就不能做了吧！
就算是皇帝老子家也没这么蛮横的。
虽然这般想。
但是萧白月还是能猜测到明凰的脸色恐怕不会有多好看。
毕竟抢夺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这般掉份儿的事情，想必元安公主是不屑的。
偏偏眼下却莫名成了元安公主不择手段、贪图钱财、抢占他人心血。
莫名被手底下的人扣了一口黑锅。
萧白月不觉得明凰会有多高兴。
“把这些都撤下去。”明凰抬手吩咐道。
一旁的兰月等人奉上绢帕，香茶和兰汤，待到明凰净手漱口之后，默默地退居一旁。
“钱海，本宫给你个机会，许你陈情。”
钱海闭了闭眼，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一字一句都没有偏差。
其实一开始也不过是钱海模仿了食神斋的一些巧思，两家虽然略有竞争，但是萧暮雪走的是大众路线，珍馐阁是高端定制，所以也相安无事。
只是钱海有个弟弟钱枫眼红食神斋生意红火，使了手段买通一个得了肠疽的病人前去栽赃陷害。
若不是萧白月见机寻到钱海面前，恐怕如今已经掀起一场闹剧了。
语罢，钱海重重叩首，喉间哽噎：“钱海自知亲弟手段下作德行败坏，污了殿下清名，万死难辞其咎，还请殿下定罪。”
他自知不配再为明凰尽忠效力，连属下也不敢自称。
明凰抬眸，看向萧暮雪：“你可有补充或是他说的可有偏颇之词，你大可以辩驳。”
萧暮雪已经平静下来，闻言摇了摇头。
钱海是说得没错。
但是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眼下她却还要因为元安公主的身份低头。
多少让她有些不忿。
只是再如何她也不敢在明凰面前大呼小叫。
“此事，却是本宫手下人的过失。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钱海。”
“是。”
明凰道：“你那弟弟心术不正，本宫留不得他，你也有管教不严之罪，稍后亲自将他绑去顺天府，该如何便如何，明白吗？”
钱海深深一拜：“属下明白。”
明凰又道：“至于方子一事，说实话，你这菜肴确实新鲜，但是却不是无人可以试出来的。”
“但是说到底了，如今你开张做生意，便免不得与同行互为角力。今日是珍馐阁手下有人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本宫可以补偿你。”
“但是日后若有竞争，自然还是应当在商言商。”
“不过你若愿意同本宫合作，倒也不是没有共赢之法。”
萧暮雪咬了咬牙：“我不会将食神斋卖给你。”
萧暮雪不是傻子，听得出来元安公主的话外之音。
说什么共赢！
实际上不过还是为了算计罢了！
她真不明白元安公主为何要抓着她不放！
明明
明明她都已经如此忍气吞声了！
一旁的萧白月却思忖起来和明凰合作的可行性。
其实算起来萧暮雪日后也是元安公主的弟媳，而且人家有身份有背景，这样的大腿早抱早好！
况且，萧白月看了一眼眼尾还有一抹余红的明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元安公主今日格外好说话，
这明显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时机啊！
萧白月抬手拉了拉萧暮雪的衣袖：“姐姐，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将食神斋卖给本宫？”
明凰笑了一声：“这倒不必。区区一个酒楼罢了，本宫还没落魄到贪图你这点儿东西。你若是觉得不够，这珍馐阁补偿给你也无妨。”
“若是还不够解气，本宫将钱海指给你差使一年，如何？”
萧白月挎着个小猫屁脸。
是她格局小了！
萧暮雪一愣：“真真的？”
明凰说到做到，当即便拟了字据，将珍馐阁的契书寻来交到萧暮雪的手中。
而后又指着萧暮雪对着钱海道：“此后一年，她便是你主子。”
速度快得像是给出去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铺面，和得力的手下，而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一般。
萧暮雪拿着契书，莫名的鼻尖发酸。
她跟在姚雎柔和宁福县主的身边儿，瞧着风头无二。
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对方的小跟班儿，她也得用心讨好，费尽心思才能融入其中。
便是这回四王府被罚，那些人便再没寻过她。
病重之时除了萧白月来瞧她之外，她更是无人问津。
如今得罪了元安公主，她还以为今日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却没想到并未被强权打压，反倒得了更多的实惠。
这让她心中的委屈、郁气和不满像是一拳打空一般，莫名的无处宣泄。
明凰看着眼眶红红的萧暮雪，淡声道：“上回本宫针对你，是因为使手段险些伤了江阳。这回本宫补偿你，是因为你确实受了委屈。”
“本宫七岁的时候便帮着祖母打理家中中馈，指点手下在外做生意。天南海北，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都遇见过。”
“你这样的小姑娘，不凭着家里，要耗费多大力气才能撑起一番基业，本宫不是不知道。”
“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你愿意来寻本宫，本宫倒也可以帮扶你一把。”
萧暮雪低着头，莫名有些自惭形秽，但是却实在妒恨不起来。
“我”
明凰站起身：“正巧本宫今日打算去汤山温泉庄子小住两日。”
“原本也打算给萧府送帖子的，既然如今撞见了，你们便随本宫一道去吧。”
萧暮雪在原地拧了拧手指，心下忐忑又纠结。
最后神色黯了黯：“不不了，公主殿下，我还是不去了。还请”
萧暮雪深吸一口气：“还请殿下给江阳郡主带话，上一次，是臣女的错，对不起。”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带了点儿哭腔。
但是话音落下，心下一直悬着的那一块儿石头却重重地落下来。
虽然她也知道之前自己有错，但是却一直不敢承认。
她甚至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她是为了给江阳郡主教训才会拉着她跳水。
她是为了活命，才在明礼面前故意装可怜。
她一心将仇恨转移到江阳郡主，甚至是元安公主身上。
可是转过头来，再瞧当日的自己。
难道真的不是心怀冲动，不是因为那点儿卑劣的嫉妒心，因为自私的想要博取明礼的同情和怜惜才做出那些错事的吗？
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可怕！
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她也得了惩罚，算是赎了罪。
如今将那句话说出来，萧暮雪的负罪感才算是全消了。
明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萧暮雪。
她其实并不讨厌心机重的人。
甚至趋炎附势的，两面三刀的，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
像是萧暮雪那般的手段，在她眼里跟小把戏似的。
若不是上回险些害了江阳，她倒也不会有什么厌恶之感。
人嘛。
都是为了活得舒坦些，才费尽手段挣扎。
她从出生下来便汤药不离口，稍稍染上风寒便是去鬼门关转上一圈儿。
上辈子才去北戎那一段日子更是难熬，举目无亲，四面皆是暗敌，她的身子也不中用。
那个时候，多少肮脏手段她都使过！
为了保命费尽心思的明凰早就看清楚这世间万物的根本。
虚伪至极是她。
心狠手辣是她。
疑心深重也是她。
恩威并施、刻意拉拢，不过是为了将萧暮雪摆在身边儿。
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人藏在暗处。
到底还有多少人，借着她的手布暗地的棋局。
明凰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面前可怜的小姑娘，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后启唇淡淡道：“这话，你稍后且自己同江阳说罢。”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
那本奇书之中。
最大的傀儡不是旁人。
而是这个没多大能耐和特点的小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