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所以他们食品厂也是受害的一方。
如果追究责任的话，错当然主要是毛红日的错，食品厂最多有点管理上的小错误罢了。
食品厂领导是这么个意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得出来。
其中包括毛红日，他脸上一白，心知自己这是被厂里放弃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当初……”苟美凤为了儿子下意识想掀出老底，但是被食品厂领导笑眯眯看了一眼，她那后面的话就一点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说，说他们是一丘之貉，曾私下交易同流合污，才暗箱操作抢了人岗位？
她若是当场说出来这事儿，将食品厂领导也拖下水，过后恐怕就不是丢掉工作那么简单。
毛红日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回过神赶忙扯住苟美凤的袖子阻止。
别再说了，不然只能越描越黑。
事情发展到这里，不管他们认不认罪，结果都不算太好，那么又何必再得罪一个食品厂领导，就这样担下所有责任，说不定还能留点情分，为往后争取一线生机。
毛红日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最终艰难地点头承认：“是，是我的错。”
“儿啊1苟美凤阻拦不及，眼见事态无可挽回，顿时捶胸顿足：“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娘啊，如果不是娘逼着你非要给小莲找工作，你也不会一时想不开呀！警察同志，主要责任在我，你们抓我吧，红日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埃”
听到最后一句，乐瑶非但没有任何动容，嘴角还忍不住抽了抽。
——他还是个孩子埃
这是紧跟那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之后最让人膈应起鸡皮疙瘩的魔鬼之言。
好在其他人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还挺为苟美凤这番慈母之心唏嘘的。
可惜犯错就是犯错了，不能因为他们母子情深就轻轻放过。
但真计较起来，其实事情也没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毛红日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被当场扣下关进小黑屋，但派出所也不会养闲人，稍后他将会被下放到林场进行劳动改造，时间上不会太久，目测大概在三个月到半年左右。
具体什么时候放回来，届时看他表现。
毛红日得知后松了口气，对此表示尚能接受。
可苟美凤接受不了，哭天抢地的想替儿子顶罪，最后当然没成功，还被赶了出去。
一直藏在外头的马小莲看她出来才敢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姨，表哥，表哥他怎样了？”
苟美凤一脸恍恍惚惚跟死了亲娘一样，看到罪魁祸首顿时火冒三丈，揪住人边打边骂：“你个死丫头、扫把星，都是你害了我的儿啊，看我不打死你1
马小莲瞬间挨了好几下狠的，惨叫连连。
乐瑶他们随后出来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还好警察同志们反应快，飞快过去将人分开，顺便死死拉住暴怒开大的苟美凤。
“在派出所门前就敢这么猖狂，必须拘留几天接受思想教育1
警察同志正气凛然，一锤定音。
苟美凤吓得动作一停，赶紧住手，将马小莲推开。
马小莲哭唧唧的摔倒在地上，衣裳乱了，头发也乱了，整个跟疯子一样，很是狼狈。
警察同志叹口气将人扶起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连同她和苟美凤一起教育几句，才放人离开。
两人老老实实听着应着装孙子，乖乖巧巧地送走警察，还没缓口气，转过头又接到来自食品厂领导的噩耗。
食品厂领导当场表示毛红日德不配位，这样的职工他们食品厂要不起，让他完成劳动改造后另谋高就，食品厂会计部的那个临时工岗位是不可能给他留了。
苟美凤被打击的不轻，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马小莲嘤嘤哭着接住人，抬头无措地看向食品厂领导。
食品厂领导并没有丝毫的心软，马上宣布和毛红日一样待遇的的还有她。
她的岗位本来就是抢的，现在事情暴露，工作理所当然没了。
这么一来，食品厂一下子就空出了两个位置。
领导决定回去全都内部消化，不论是犯错误的毛红日，还是无辜的马小莲，还是受害的乐瑶，他们厂都不要了。
这样的决定对乐瑶很不友好。
毛红日马小莲也就算了，她可是在招工时自己考上的工作岗位，之前被人暗中抢去不说，现在好不容易弄清了原委却又被取消了资格。
食品厂领导面对她怨念满满的眼神，歉意一笑：“当然，这多少对乐瑶同志不公平，我们厂里会补偿给你一些食品券，希望你能找到其他更好的工作机会。”
“就不能留下？那个岗位本来就该是她的。”一直沉默旁观的韩战士终于开口，却是为乐瑶说情。
食品厂领导看了眼他那身绿军装，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说乐瑶和他们厂没有缘分，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岗位云云，讲的十分冠冕堂皇。
最后乐瑶看着对方潇洒离开的背影，撇嘴：“说什么我不适合他们厂，怕是担心我哪天扒出来他收受贿赂暗箱操作的事吧？”
韩战士看她一眼，建议道：“有这样的领导在，你进去了也会被穿小鞋，还不如找找其他机会。”
“可是机会不好找啊，现在城里工作岗位那么稀缺，好多回城知青为了一个扫大街的机会，都快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失去希望的乐瑶十分烦恼。
实在找不到机会留城的话，过两天不用便宜父母算计，她自己估计都要下乡当知青才能混口饭吃了。
“其实乡下条件还挺好的，当知青也是一项不错的选择，将来如何未必不能出现转机。”
韩战士对此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乐瑶摇头，没到最后一步，她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韩战士明显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已经为了帮乐瑶耽误一段时间了，现在事情解决不好再耽搁下去。
乐瑶再次谢过他，两人就此分开，一个匆匆去办事，另一个则转身去了邮局。
乐瑶在邮局用身上仅剩不多的零钱买到一份信封信纸，又向邮政人员借了笔，当场洋洋洒洒写出一封举报信，出来后悄悄路过革命委，暗中将信投了进去。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自认是小女子，信奉有仇立马报，不然心里憋出毛病就不好了。
她吃什么都不吃亏，憋什么都不憋屈。
那个食品厂招工领导收礼暗箱操作的事，甭管现在还有没有证据，她先把他举报了再说。
默默干完这件‘缺德’事儿，乐瑶又在街上晃悠了一段时间，厚着脸皮找到人家厂子或者国营店门口，一个个问过去要不要招工，不论是学徒还是临时的，她都可。
然并卵，乐瑶几乎磨破了嘴皮子，依旧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最后天色将黑，她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脚步，收工回家。
然而家里也不消停，三堂会审已经在等着了，因为提前她一步回去的苟美凤到了熟悉的纺织厂家属院后又很快支棱起来，疯狗一般找上乐家门要说法。
谁知乐母得知情况比她还气还怒，一言不合两人就干上了，打的那是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打到最后，理智回归的苟美凤担心事情再闹大传出去，对她儿子的名声不好，而乐母又有乐父帮忙，她干不过他们两个，只能战略性撤退，走前放狠话说：“等着吧，这事儿没完1
“啊呸！我们家好好的一个工作岗位被你们折腾没了，你她娘的竟然还敢找上门要说法？好大的脸1乐母唾了一口，脱下鞋狠狠砸在狼狈逃窜的苟美凤后脑勺上。
苟美凤啊呀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滚下楼去。
乐母仍不解气，于是就有了乐瑶到家后面对的三堂会审。
乐父、乐母加上乐军三人一字排开，全坐在屋子中央拉着个脸，就等乐瑶回来。
乐瑶打开门瞧见了这阵势，心道好家伙，一家子都在，整整齐齐。
可惜她累的半死，没功夫跟他们玩。
乐母眼瞅着人进门后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马上都快晃悠进屋了，终于按捺不住，大发雷霆：“站住！1
乐瑶不觉得这是跟她说的，所以她根本没停，旁若无人地走进自己房间。
乐家三人：“…………”
乐瑶不接招，三人无法，气呼呼地起身堵到乐瑶小房间里，质问她工作岗位的事。
乐瑶摆摆手：“有什么好说的，我是考上了，这不还没去就被抢了嘛。”
乐母大怒：“被抢了不会抢回来吗？你是死的呀！再说有工作机会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你要是早点和我们讲，也不会便宜了别人1
乐瑶趴在床上翻白眼：跟你们说，不便宜别人，便宜乐军？
她确定当时如果她真说了这件事，他们铁定会将这个工作机会安排给乐军，然后继续让她下乡填家里的知青名额。
反正都没她的好处，她干嘛要说！
对于乐瑶来说，乐母他们和毛红日一家没什么区别，都是想抢她工作机会的强盗。
不过此时她表现的很是痛心疾首，“你们怎么知道我没去抢回来？还不是被毛红日他们折腾没了，你们想要就找他们家要去呀，我能有什么办法。”
乐瑶一边光速甩锅，一边瞧着乐母三人懊恼不甘的表情，倒是开始庆幸工作机会被折腾没了。
不然她好不容易抢回来，还要再被让出去，那得多糟心呐。
“食品厂的岗位啊，可惜了。”乐军很是肉疼。
“多好的机会呀，没了。”乐父同样一脸的遗憾。
乐母鼻孔喷气，胸脯剧烈起伏：“苟美凤，我跟她没完1说着转头冲下楼找人算账。
乐父、乐军紧随其后，一副别人欠他们几百块的架势。
楼下很快传来吵闹声，显然又打了起来。
乐瑶趁机爬起来偷吃鸡蛋，吃饱躺床上歇着，哪管外面洪水滔天。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乐母他们对于这次憾然失去的工作机会那么重视，闹翻了乐家还没完，第二天一早又跑去大闹食品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