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若你困于无风之地
不知过去多久。
我睁开眼。
第一时间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甚至每一寸皮肉都直接刺激着神经，抽丝剥茧般的疼。
我咬咬牙坐了起来。
随意垂落的苍苍白发，遮住了一部分视线。
但仍清晰看见了身上的皮肤，它们像枯老的树皮一样，满是褶皱，暗淡发黄。
我扫了一眼四周。
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熟悉的桌子，熟悉的密道，熟悉的窗户。
还有窗户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紫色狐裘的少年，他坐在窗边的茶几旁，单手托着下巴，慵懒的望着窗外。
“草……赵日天。”
我不禁骂了声。
我在怨恨。
虽然我知道，即便他不赢走校场的银子，那些人还是会杀我。
小金刚也可能还是会死。
但我就是很想骂他。
又或许，我只是想随便找个人骂骂吧，而他，刚好又在。
“老家伙……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快，才睡了五天。”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慵懒。
“是你救了老夫？”
我直接问了出来。
虽然昏迷之前打出了一掌，威力也足够强大。
但那一掌肯定不能杀光所有人。
“算是吧。”
应着声，他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块长方形的银贴。
他的声音很慵懒，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但我很暴躁，直接骂出：
“好你个赵日天，赢走了生死场百万银子，最后让老夫来背锅，真的苟。”
“哈哈！”赵日天大笑，那张银贴在手指尖不断转动。
接着他又说道：
“吕老先生……别生这么大气，你这不活的好好的吗！但……”
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我一愣，不由自主的问道：“但什么？”
这句话问出后，我有些后悔，又中了他的圈套。
因为这人的表达方式就这样，即便我不问，他一样会说下去。
“但……我在这里等了你五天，可不是为了欣赏这里的风景，不过……”
他停了下来。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了。
他接着说道：“不过，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两棵梧桐树种的恰到好处，与这院子里的辣椒倒是十分搭配。”
“你知道这叫辣椒？”
我顿时心里一惊，我清晰记得，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辣椒的名字。
即便是老陈、王富贵，也不曾知道辣椒这个词。
此人很反常，知道的东西有点多了。
“老先生啊，现在探讨这个没什么意义，我等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两指夹起那块银色的帖子，向着我伸出。
仔细一看，银贴上画着一道弯弯的月亮，但这个弯月不完整，中间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我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辰月银贴！你出事的那天，我找到的。”他答道。
听到这词，我顿时心里一惊。
但……好想没听过这个词。
我问：“那是什么？”
他说：“辰月，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效忠于谁人，但有一件事，世人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就是，只要有人收到了辰月帖，不管是金贴还是银贴，此人都不会活到第二天！”
我身上掠过一丝凉意，不禁后退了几步。
但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是，你不还活着吗？”我问。
“呵呵！”赵日天轻笑了笑，向我走了过来，“凡事……总会有例外，不过，这枚银贴却不是给我的，而是……你的！”
我顿时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里面，有辰月的人？而且还要杀我？”
他摇了摇头，“没有！”
听到这话，我有点懵了。
与其说懵，倒不如说是不耐烦。
我厉声斥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每次说一半有意思吗？”
“别急，这件事不简单，辰月的人我已经帮你杀了，但是我要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我问。
他没有说话，却手掌一震。
那块银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心里猛一震惊。
不禁自问：我可以用六阳掌熔化吗？
答案自然是不行。
别说熔化，那块银帖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白银，像是某种合金。以我现在的功力，恐怕掰弯都有些困难。
他继续说道：“我要告诉你，若遇到辰月的人，一定要杀！而且要杀的片甲不留！但如果你杀不掉，那就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秘密，否则，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我的秘密？”我顿时变色，厉声斥道：“老夫能有什么秘密？”
“嗯……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不过……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又说道。
我的确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但我没有急着发问。
因为我知道，有坑。
他这句话里面肯定有坑。
沉默片刻后，他说道：“你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辰月的人又为什么要杀你吗？”
“不想。”
我斩钉截铁的应了声。
但下一刻，我还是问了出来：“那些人口中的天道，到底是什么？”
“哎……”
他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许久后，他转身望着屋外的天空，嘴里喃喃道：
“正是因为无法更改，无可违逆，只能接受，天道才会被称之为天道。”
听到这话，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怒火。
我厉声斥道：
“无可违逆？老夫偏要闯一闯。”
“哈哈！”他笑着转身，看向我：
“最初的鸟儿是不会飞翔的，飞翔是它们勇敢跃入峡谷的奖励，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说完，他叹了口气。
但我很不耐烦，沉声说道：
“你少给老夫整这些文绉绉的，人人都要杀我，什么狗屁天道，老夫桶了它。”
“我支持你！”
说着，他脸上笑意褪去，表情十分认真。
看到那张脸，我有些恍惚。
但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叫赵日天。
“我要走了，送你两句话吧！第一句，能斩圣之前，不要去齐国。第二句，绝不能用什么燃烧之类的蠢话来驱策自己，毕竟，燃烧之后除了灰烬，什么都不会剩下，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我有些懵。
但我刚欲开口，他又说了句：“第二句不是我说的，是那人说的！”
“那人？是谁？”
“那人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人！”
听到这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醉香楼。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是我最想要寻找的，一定是醉香楼的主人。
“他在哪？”我忙问。
他不答话，只轻点出手指。
下一刻，前方半尺的虚空里，出现一道黑洞。
他走了进去。
顷刻间，黑洞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记住，若你困于无风之地，那人就在身边。”
最后，空气中飘荡着他慵懒的声音。
我猛一震惊。
震惊的不是这种撕裂虚空的手段，我在电视剧里，小说里，没少看到过这些。
我也不惊讶他是某种隐世高人。
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他身上竟然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分明，他与我是同一种人。
修炼的也不是这个世界的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