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盯着从冥河中升起的圆镜,一时间皆忘记了言语。
这面镜子宛如天边一轮明月,远看如玉盘,但是无论如何接近,也不会逐渐变大,就好像两者之间有着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面镜子呈现黑白双色,如同一只幽深潋滟的眼瞳。
远远看去,就好像天边正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你。
明夭正看得出神,却见圆镜里面逐渐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人影周围萦绕着紫色的魔源之气,显然正是那个即将被召唤出来的魔神。
只是不知道,在月归的设计下,少了九个高级魔物祭品后,召唤出来的魔神究竟是怎样的。
圆镜上那道人影依旧模糊,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却如雾霭散去般显露出来。
不知为何,原本殷切等待的村民在看到魔神的那一刻,全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祂!我们要召唤的魔神不是祂!”
“怎么会这样!无心混魔大人呢?”
村民惊慌失措,满脸皆是无助与绝望。
神秘人却冷冷看向月归等人:“是你们搞的鬼吧?”
月归摊摊手,无辜地一笑。
神秘人眼神可怖至极,暗自捏紧了拳头,随后,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随机应变,对那些村民道:“大家不要慌张,只要得到了魔源之力,还有机会再开启血祭坛。”
神秘人和村民足足花费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将一百三十九个修仙者吸引过来,在制服他们之后还要等待魔物诞生并成熟,此外还需要制定掩人耳目的善后计划,期间历经无数险阻。
但如果神秘人真的一统六界,到时候想用几个修仙者献祭就能拥有几个修仙者献祭。
明夭感到很奇怪,村民们看起来是那么伤心绝望,似乎对无心混魔有一种特别的执著。
但她并不知道这份执著从何而来。
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圆镜之中传出。
“吾之信徒,可是汝将吾从临死域境中复活?”
只见神秘人飞向圆镜,停在了镜面上,回禀魔神道:“正是在下,魔神大人。”
猩红的眼睛瞬间占据了圆镜的大部分,魔神充满好奇地打量着神秘人。
“哦?汝有何贵干?”
神秘人道:“希望魔神大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让我获得魔源之力,成为天下至尊至强之人,颠覆六界,势倾山河,从此天下为笼,雀无所逃。”
魔神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声:“有志气!若非吾已经身陨,定要与汝把酒言欢,抵足而眠!不过,见汝捂得严实,不知身量与容貌如何,是否配得上吾的青睐。”
这时,神秘人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实诚地解释:“我身份敏感,不便透露,因此才要遮住样貌,但我绝对称得上是仪表堂堂,配得上六界共主之位。”
魔神颔首:“甚好,甚好!你叫什么名字?”
神秘人:“魔神大人可以称呼我为渺凡。”
魔神化作一股紫色的魔源之气,从圆镜之中飘出,钻入了神秘人的体内。
与此同时,圆镜回到冥河,冥河消失不见。
周围恢复了黑井村的场景。
明夭看向月归,发现他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甚至眼中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月归扭头看过来,对明夭道:“夭夭,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弦虞好奇地凑过来:“什么好戏?”
月归在弦虞靠近的时候,瞥了眼明夭,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动退避了几步:“好戏开场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明夭懵懵地点了点头。
魔源之气完全进入神秘人体内之后,神秘人周身气场大变,当他从半空中回到地面时,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全部寸草不生,留下一个个乌黑的脚印。
月归突然站了出来,对神秘人体内的魔神说道:“血尘色魔大人,你被骗了!”
神秘人蹙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血尘色魔的声音从神秘人体内传出:“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记得吾的称号。汝是何人?”
月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实你所寄身的这个家伙,是一个实打实的丑八怪!”
神秘人:“……”
血尘色魔语调凉凉地询问神秘人:“渺凡,这是真的吗?”
月归又道:“耳听不如眼见,魔神大人何不亲自将此人面具摘下,一睹他的真容?不然十二时辰过后,魔神大人已经与此人的身体完全融合,想更换宿主也难喽。”
神秘人对月归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一头雾水:“魔神大人,我暂时还不能揭开面具。再说,样貌乃是身外之物,只要心智高深实力强劲,丑美又有何妨?大人为何如此在意?”
血尘色魔忽然发出一阵怒吼,刹那间狂风袭来:“无知小儿!色相当然重要,汝可知,在吾这里,色相堪比性命,吾断断不会与一个不堪入目之人抵足而眠交颈相靡!”
神秘人结结巴巴:“什……什么?”
交颈相靡?!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接下来,神秘人开始不受控制地用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血尘色魔:“嗯,身材不错。”
神秘人差点当场羞愧而死。
血尘色魔又操纵者他的手,想要摘下脸上的树根面具。
神秘人不断试图抵抗,但身体完全无法由自己做主。
树根面具缓缓摘下。
神秘人的身份就这样被自己选定的同盟暴露在世人面前。
只见面具下,是一个色泽艳丽的女人。
谁都没有想到,拥有一统六界的野心的幕后之人,会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
“箜烟……”月归眯了眯眼,喊出了她的名字。
明夭和弦虞大吃一惊。
这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过。
明夭猜测道:“曾经听说二长老有一个逝去多年的徒弟,好像是叫箜烟这个名字?”
弦虞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神秘人冷笑一声:“不错,我就是曾经被你们口中的二长老杀妻证道的已死之人箜烟。”
什么?二长老杀妻证道?
可是二长老不是对箜烟很是痴情吗?
箜烟手中出现一面铜镜,血尘色魔透过铜镜看见了她的脸。
血尘色魔摇了摇头:“不行,汝竟然是女人,吾不喜欢女人,就此别过吧。”
语罢,血尘色魔从箜烟的身体钻了出来,飘向了月归:“汝的样貌甚合吾意,汝可愿与吾融为一体?”
箜烟不断尖叫着:“魔神大人!不要走!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复活,你怎么可以抛下我去寻找其他人?!”
明夭在一旁道:“魔神都是一群难以掌控的疯子,你早该明白这一点。”
箜烟跪倒在地,绝望流泪:“我要变强!谁也不能阻止我变强!只有变强,我才能手刃金勉之!”
血尘色魔朝月归飞去,月归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滚远点,我可不喜欢男人。”
血尘色魔语调蛊惑:“吾将助你睥睨天下,再无敌手!”
月归:“就凭你?你当初在魔界,不是被其他魔神踩在脚下?再说,现在的你不过是溯洄镜创造的残念而已,实力不及巅峰时的一半。这种低级魔神,怎么配入我的眼。”
血尘色魔勃然大怒“由不得汝说不愿!”
他操纵着紫色的魔源之气,攻向月归。
明夭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想要帮一把月归。
弦虞也提起了龙崖刀。
但是,血尘色魔瞥了她一眼,右手一挥,那些已经被献祭的魔物,化成了魔神的魔儡,开始进攻她们。
魔源之气足够腐蚀万物,也能够污染万物,根本不是她们能抵抗得了的。
弦虞和明夭很快就受了重伤,倒在了地上。
魔源之气渐渐爬上她们的脚踝,她们的理智开始迷失,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幻象。
弦虞仿佛看到了一个雪衣身影,那样遥不可及,令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虞儿……”那人话语刚落,便将她一剑穿心。
弦虞怔怔低头,绝望悲恸地快要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而明夭却看到了一间摆满白色鲜花的灵堂,挽联和祭幛随风飘扬,白色地毯铺成一条长道,长道的尽头是一张供桌,灵牌上的遗照触目惊心。
“我曾经锲而不舍地追求自由与强大,哪怕身处于软红香土纸醉金迷的现代化大都市,我也常常幻想自己有一把剑和一壶酒,像古代侠女那样仗剑天涯无牵无挂。我以为,只要不断变强,就可以无坚不摧,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离开了这个我深恶痛绝的家乡,我抛弃了我又爱又恨的家人,漂泊无定,远渡重洋,四五年不曾回家,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但是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着我。哪怕我有那么一丝良心,我都应该回头看你一眼。可惜我没有回头,所以只看到了你的灵柩与遗照。”
明夭和弦虞正在被魔源之气吞噬,两人看不清眼前的人,开始自相残杀。
弦虞举起龙崖刀,一刀又一刀地往明夭身上砍去。
明夭左躲右闪,终究躲不过去。
眼看明夭就要葬身于弦虞的刀下,弦虞突然找回了最后一丝理智,握刀的手不断颤抖。
她一只手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冲明夭大喊:“你快走啊!”
明夭重伤垂危,根本移动不了。
战容想要上前,却被村民拦住。
村长呵斥道:“战容,你难道要帮助自己的仇人?你忘了自己的创造者是谁了吗?是无心混魔大人!若非这群修仙者以及神族暗中加害,无心混魔大人不会死得那么凄惨!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战容沉默地止住了步伐。
箜烟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着还在缠斗之中的月归和血尘色魔,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到魔神之力。
她本来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只不过得到了神器珠玑命,身躯侥幸没有腐烂。
此时,她开始一点点燃烧自己的肉身,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化成一个跟血尘色魔差不多属性的怨灵。
当她的肉身彻底毁灭时,一个璀璨夺目的宝珠以及一个黑曜石手串掉在了地上。
她的怨灵趁血尘色魔不注意之时,融入了他的残念体之中。
刹那间,魔光大涨,血尘色魔的攻势骤停。
“贱人,汝做了什么?!”血尘色魔怒骂道。
箜烟微微一笑:“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再也无法摆脱我了。”
血尘色魔试图将箜烟的怨灵挤出去,却功亏一篑。
太可怕了,这个女人的执念太可怕了。
月归趁血尘色魔和箜烟正在抢夺魔源之力,连忙去寻找明夭。
却只看到弦虞举起龙崖刀,重重地朝明夭砍去。
他目眦欲裂,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徒手握住了龙崖刀的刀刃。
那个人气质卓然,一袭紫衣雍容华贵。
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姜岐然。
姜岐然身后,二长老金勉之以及一个匍匐在地的魔物正朝这边徐徐走来。
魔物长着莫澜的脸。
也就是说,箜烟抓回来的逃走的魔物,其实也是假的。
金勉之手中也戴着一串黑曜石手串,悲伤地注视着箜烟的怨灵:“阿烟,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