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三人钻进蘑菇小屋，明夭没有立即入睡，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件东西。
一条胖乎乎圆滚滚软绵绵的假鱼，长得像鼓气的河豚，约有行李箱那么大。除了鱼鳍和眼睛，其余地方都是透明，像纯净无垢的水晶，也像晶莹剔透的果冻，用手轻轻触摸，还十分q弹。它的鱼鳍有着彩虹一般的渐变颜色，而眼睛则跟月归一样，是澄澈如宝石一般的浅蓝色，不愧是月归送的抱枕。
明夭将后脑勺置于胖胖鱼的肚子上，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有妖怪！有妖怪！有妖怪！有妖怪！”一阵娃娃音的尖叫忽然惊醒了明夭。
明夭猛地坐了起来，惊魂未定：“草！是什么东西？”
她回头寻找声源处，却发现胖胖鱼果冻似的嘴唇一张一合，娃娃音就是从它嘴里发出。
明夭疑惑地侧了侧头：“不会是月归又在恶作剧吧？”
然而胖胖鱼的娃娃音经久未消，反而越来越焦急，如同催命的午夜凶铃。
“有妖怪！有妖怪！”
明夭察觉到了不对：“什么妖怪？”
胖胖鱼依旧反复念叨：“有妖怪！有妖怪！”
明夭猜测：“难道你是警报器？是在告诉我附近有妖怪？”
毕竟她出门历练一个月，这条胖胖鱼只有今晚才发出了声音。
天虞山，黑衣少年将双手枕于脑后，悠然从容地躺在火荼花海之中。
他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幽幽勾起：“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嘛！”
明夭围着胖胖鱼转了三圈：“你是一件灵器？你怎么发现有妖怪的？炼制原理是什么？”
她甚至用手指戳了戳胖胖鱼：“我可以把你拆掉然后组装回去吗？”
黑衣少年依旧闭着眼睛，却忍俊不禁，自言自语道：“它是活物，不是什么灵器。”
明夭盯着胖胖鱼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算了，等我回天虞山再拆掉你！”
她之所以如此掉以轻心，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女主路见不平吸引了男二的注意，这次下山历练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她以为胖胖鱼口中的妖怪只是个小妖，便慢腾腾地离开蘑菇小屋，去通知熟睡之中的弦虞和姜岐然。
然而，当她打开蘑菇小屋时，整个人惊呆了。
他们的落脚点是在一条小溪旁边，附近有一片森林。
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溪如今竟然变成了一条血河，岸边堆满了动物的皮毛和秽物，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
明夭刚出门，就不知踩到了哪个动物的眼珠，一股浑浊液体顿时从脚底下蔓延开来。
“弦虞！岐然！醒一醒！”明夭用力地拍了拍弦虞和姜岐然的蘑菇门。
弦虞怒气冲冲地打开门：“什么人竟敢破坏老娘的清梦！”
待看清外面的场景之后，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这是……”
姜岐然打开门，一身紫袍，手执纸扇，秀发用玉冠束起，整个人散发着清风朗月的气质，从发发根到发尾皆是一丝不苟。
明夭一脸懵逼：“大哥，你没睡吗？”
姜岐然莞尔一笑，哗的一声打开折扇，端的是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刚醒。”
头发凌乱的明夭和睡眼惺忪的弦虞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看人家这精致程度！明明是睡觉，搞得像是刚走完秀回来。
姜岐然不经意间抬头，脸色忽然凝重：“血月出，凶煞显。看来有大妖出没。”
明夭抬头，震惊地发现原本正常的圆月果然变得如染血一般红。
就在这时，小溪旁的树林中漆黑一片，偶有血色月光洒下，映照着灌木丛一闪而过的兽尾，与此同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低笑，也有人在吟哭。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吊诡。
明夭心里发憷，姜岐然道：“别怕，我先过去看一看。”
明夭和弦虞在他身后，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
明夭现在是筑基圆满，姜岐然是元婴中期，弦虞是金丹后期。
想来世间大部分妖怪，对姜岐然而言都不是太大的威胁。
姜岐然很快就抵达了森林边缘，缓缓走进了大树后面。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万籁寂静的山林之中忽然响起一道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好像是女子的声音。
乌云遮月，像斩破一盏通明的灯笼迎接永夜的镰刀。
姜岐然……再没有出来过。
明夭和弦虞对视了一眼，皆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明夭欲哭无泪道：“你怎么也会害怕？”
弦虞反驳道：“我怎么不怕，我又不像师尊那样天下无敌。”
明夭安慰道：“别怕，你有主角光环，除非世界毁灭，不然你死不了的。”
弦虞：“……”
明夭又道：“所以，劳烦您过去探明情况，看看姜岐然是否安然无恙。”
弦虞：“……”
弦虞恶狠狠地朝明夭比了个拳头，但还是依言走到了森林边缘，隐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林之中。
明夭似乎看见了森林之中的幢幢鬼影，还有忽升忽降忽明忽暗的点点鬼火，宛如一双双莹绿色的眼睛，她屏住呼吸，暗自祈祷弦虞和姜岐然千万不要有事。
然而，树后再次传来弦虞的尖叫声，可下一刻就被什么硬生生掐断，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明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弦虞也……
虽然弦虞是本文女主，但假如明夭穿的是同人文或者盗版文呢？
那女主也可能会死翘翘。
弦虞虽然和书中天真烂漫的形象不太相同，霸道了些，粗鲁了些，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明夭和她也算是损友。
姜岐然除了花心了一点，为人也很厚道。
总之，她虽然胆小怕事，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出事。
她咬了咬牙，宛如壮士断腕一般走向了森林深处。
她的眼睛很快适应了林中的阴暗，通过血色月光，她看见了大树下的情景。
一张鲜血淋漓的苍白人脸，嫁接在一个肥硕的野兽身上，那只兽长得像驴，四只锋利的爪子却像是狼，尾巴光秃秃如同蛇尾，身上毛色很杂，沾染着不知为何的乌黑污渍，刚刚一闪而逝的兽尾似乎就来自它。
它半蹲在树后，嘴角咧起，似乎在微笑，可眼角却流下两行血泪。
明夭浑身仿佛被冰水浇透，一阵胆寒。
令她毛骨悚然的不仅仅是这个人面兽身的怪物的可怖外形，而是这张人脸她分明已经很熟悉。
那是——莫澜。
姜岐然和弦虞此刻也是目光复杂地盯着长着莫澜的脸的怪物。
明夭心想，怪不得一向大胆从容的他们也会如此失态，任谁看到好端端一个朋友的脸竟然出现在一个怪物身上都会吓一跳好嘛！
反而是明夭，她显得比较镇静，面色不改。
弦虞有些佩服地看着明夭：“你怎么这么淡定？不会是吓傻了吧？”
明夭：“……”
的确是被吓傻了，因为书中根本没有描述这个情节。
但她才不会承认，反而回以弦虞高深莫测的一瞥。
弦虞挺起胸膛：“其实我也不怕。”
姜岐然蹙眉，严肃地盯着人面兽身的怪物，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长着阿澜的脸！”
怪物被姜岐然的捆妖索束缚，浑身动弹不得，眼角忽地再次流下一行血泪，可是嘴角似乎上扬得更加夸张：“阿澜？原来我叫阿澜啊。”
明夭微微一笑：“错了，你不是阿澜。难道你偷了别人的脸，连别人的身份也要偷吗？”
怪物不悦地瞪着她：“我才没有偷别人的脸！”
明夭冷笑：“是么？原来你天生就长这样。可是我问你，怎么你的妆容，也和阿澜如此相似？”
明夭伸手，在怪物的眼角点了点，指间残留着粉红色的胭脂。
莫澜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看起来十分稚嫩可爱，可她偏偏喜欢化妖娆妩媚的桃花眼妆。
若说怪物碰巧与莫澜长得一模一样，天下之大倒不无可能，但连妆容都一样，未免太过蹊跷。
姜岐然端详着莫澜眼尾的胭脂，发现果然十分眼熟。
他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蓦地将纸扇对准怪物的咽喉，声音颤抖道：“说！你究竟把阿澜怎么了！”
怪物愣了片刻，露出些许迷惘神色。
下一刻，它先是呵呵一笑，随后哈哈狂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岐然手中的白帝扇看起来非常无害，此刻却硬生生割破了怪物的皮毛，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顺着怪物的脖颈流了下来，姜岐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阴寒：“告诉我，你为什么长着阿澜的脸。如果你是不说实话，我不介意让你体会一番生不如死的感觉。你可知我手中武器的出处？此乃白帝扇，看着毫无攻击力对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它的真正用处。白帝是五帝之一，也是司秋之神，秋天可硕果累累，也可令万物枯萎。白帝扇的威力，就在于‘荣’和‘衰’。在‘衰’方面，它能让人体力衰竭，灵力衰竭，甚至可直接让人寿命衰竭。”
明夭心想，如果姜岐然要去捉妖打怪，那他的角色定位应该是一个优秀的“辅助”，再加上他精通医术，妥妥的奶妈一枚。
“像你这种低级的妖怪，我可以直接让你慢慢老死，你难道想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出寸寸白发，牙齿掉光，爪子脱落，皮毛变秃，最终化成一堆皮包骨，老死而去？”
怪物牙齿打颤，目光惊恐。
最终它无可奈何地屈服了。
“十天前，有几个修仙者为了捉妖，竟然闯进了六界谈之色变的魔界废墟，在那里有一片黑煞魔花，这几个修仙者皆被魔花吞噬，成为了魔花的养料。魔花长大，而我身为魔花的寄身兽，也很快获得力量，化为人形！”
明夭心想，那你化形化得不是很成功啊，怎么只有一个人的脑袋。
弦虞不解道：“捉妖？魔界废墟怎么会有妖怪？”
姜岐然：“那几名修仙者之中，是不是有一个人长得和你一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弦虞道：“回答他。”
姜岐然：“先回答阿虞。”
两人异口同声。
这时，怪物忽然幽怨地开口：“呵，你们可真是为对方着想。”
一旁的明夭忽然蹲下来，凑到怪物面前,大眼瞪小眼：“有没有可能，其实你就是莫澜呢？”
弦虞问：“何出此言？”
明夭：“她们的人设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喜欢脑补和吃醋。而且，为什么她明明在笑，眼中却含着泪水。”
明夭盯着怪物的眼睛：“你是不是，其实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