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见
和主任请完假，云宛脑子整个儿一团乱麻，很有好久都无法平静。
眼看着又输错一个词，长出口浊气，云宛闭目一瞬，直接关了文档丢进回收站，起身出去了。
好在她的单位，第一军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也被叫军纪委，并不是个忙碌的部门。
朝九晚五，员工福利到位，想升职的好好干，肯定有提升空间。
而像云宛这样的，世家omega，背景厚，对象工作优秀，没什么事业心来混个社保的，单位也能容得下她们。
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云宛转头去了大楼背面偏僻的小阳台。
在一片宁静中，深呼吸数次后，云宛伸手捏了捏眉心。
等混乱嘈杂的思绪能静下些，云宛脑子里不假思索的第一件事就是，沈礼骗了她。
明明是后天开始的休假，在对方口中却推迟了一天。
是搞错了？事情太多记岔了？又或者，传达消息的人说错了？！
一经确定，立马的，云宛潜意识就为对方找了诸多借口。
然而这些借口，在碰上那封信时，便又显得可笑，解释不通了。
是的，有人给她寄了一封信，目前就上面她能辨认的，全是有关沈礼的信息。
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信息，还无一例外，都是真实正确的。
大学相识，六年婚姻，沈礼是个什么样的人，云宛自问再清楚不过，情感上，她绝对地相信对方，并且很肯定在大事上，沈礼也绝不可能欺骗自己。
但是理智上……
理智上……
云宛闭上了眼，脑内浮现纸条上最后一个待验证的信息——京大医院妇产科。
这个医院她知道，和她家，和她单位，乃至和军部，都不在一个方向。
这么一想，这个地点也变得更加可疑起来……
像是，有什么掩藏的东西，纸条背后的人要告诉她似的。
而云宛直觉，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喝口咖啡，将再度鼎沸的思绪压下去，凝着空中不知哪一点，云宛很快有了决断。
既然有人写好了时间地点请她过去，那内里有什么乾坤，她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在上京，在闹市，还在医院，难不成她还能遇到什么危险？
既然绝对安全，去了不会少块肉，又能清除心里的那些疑神疑鬼，何乐而不为？
甚至于沈礼有没有骗她，多出来的这么一天假期，到底是口误，还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甚至，要背着她做……
她想，她去了，相应的也会给她个答案。
长睫轻颤，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捏着杯子的指尖也跟着不受控颤动。
在很久之后云宛回想这一刻，才明白，她当时看似果决。
然则内心深处，应当是有害怕的。
纸条上的日期转瞬即到。
这两天云宛无数次幻想过沈礼来找自己，说弄错了休假日期，会提前一天回来。
然而，并没有。
于是从早上开始，云宛看似正常，内心却隐着说不出的焦虑。
午饭后出门，选了一套平时怎么都不可能穿的搭配，戴了顶阔沿遮阳帽，最后拿了副瑰色墨镜，叫车去了那个医院。
医院下午两点开始上班，云宛一点半到了。
循着楼层找上去，不知道是来的早还是其他原因，到地儿冷冷清清，除了零星路过的护士医生，并不见患者。
转了一圈熟悉地形后，云宛并没有在妇产科区域外等候，而是往前几步，坐在了去妇产科的必经之路，骨科拐角的长椅上。
坐定压了压帽檐，戴好瑰色墨镜，云宛心跳轰然。
为了平复心绪，期间还戴耳机听了小会儿歌，然而随着两点的分秒临近，什么歌曲都无法让内心平静。
两点整到，冷清的楼层开始出现患者，云宛只觉得身上每块肌肉都是紧绷的。
两点十分，云宛换了个坐姿，全身僵硬。
两点半，高度集中精力盯了半个小时，什么异常都没见着，云宛稍稍放松了下来。
三点，云宛直挺的背脊松弛，靠到了椅背上，并顺手换了首自己喜欢的歌。
三点半，云宛翻出了发小夏天的微信，百无聊赖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
得到肯定的回复，时间来到三点四十。
看着墙上不紧不慢的时钟，长出口浊气，心放到肚子里的同时，云宛直觉，她该是被人耍了。
至于是谁……大小姐的黑名单太长，看谁都可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再傻兮兮守这儿，该走了。
扯下耳机，云宛拉开包收拾东西。
也就这么须臾，一道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好意思，这次医生一定要你来，说是四个月了要……嗯，总之今天再问问，下次尽量还是我自己来。”
声音轻，带着些甜软。
云宛觉得好听的同时，隐隐还感到腔调熟悉。
然而下一道声音响起，直接把云宛钉在了原地，让她全身僵硬，无法动作。
那是一道温和的女声，平稳道。
“没事，应该的。”
“麻烦你了。”软糯声音道。
温和女声继续宽慰，“说了没事，别想了。”
这么几句，两个人从云宛背后错身而过，声音也随之远去。
长指颤抖得厉害，云宛近乎机械式地转正了身体，不可置信的，伸手把帽檐往上掀了掀。
声音熟悉，但，但也可能是声线相似，对吧？
万一、万一呢？！
下一刻抬眸。
瞳孔收缩，所有侥幸亦全然幻灭。
她们太熟悉对方了，声音如果会有相似，那连背影，走路姿势也一致，云宛还能继续欺骗自己这是另一个人吗？
她不能。
沈礼。
云宛确定，刚才走过去的其中一个，是她对象，沈礼。
而对方手亲密扶着的，是个孕妇，看身形结合那几句……四个月了……
瞧着两人走进妇产科，云宛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牢牢抱住自己的包，只觉通体生凉。
紧紧闭目。
云宛感觉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轻颤。
后续云宛并没有选择马上离开，而是又坐了下来，外表看还是好好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内里已经全然不同了。
后面的时间好像过的很慢，又好像流逝的很快。
到真正离开医院，走在街上，云宛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回想起来，在认出沈礼之后，记忆便变得破碎混沌，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完整清晰的，那大抵是孕检完毕，沈礼牵着那孕妇从对面一路走来，走到她面前，然后再轻松和她擦肩而过，这一过程了。
看清沈礼脸的那一刻，云宛想，那种心情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用词句形容，但随之相应的，那感觉如烙铁烫她心口，永不能忘。
夏天，周定的对象，也是云宛下午约的那个发小，见到云宛时，离她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离正常下班点也过去了四十分钟。
期间她和周定电话联系不上对方，问云宛同事，又说人今天请了假。
相识多年，深知无故失联失约不是云宛风格，终于在单位门口等到人时，夏天正担心得不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谢天谢地，你终于出现了，我就说你……”
话刚开了个头，随着距离拉近，瞧清楚云宛，夏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不对劲。
平时的云宛就算有点大小姐的傲娇，但绝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样……
眼前的云宛很安静，如常漂亮的眼看着夏天，人还是那个人，但是配着一脸的面无表情，木讷的站姿体态，夏天看进那双眼底，皮相还是那皮相，但是内里……内里蕴着的灵动俏皮，好似一下子空了。
这双眼觑着夏天，看得她语声一滞。
“不好意思，走过来的，慢了点。”
云宛声音幽幽，听得夏天背脊一凉的同时，疑问满头，走？走过来？从哪里……
不过不待她发问，云宛下一句更是平地惊雷。
“天天，你说，沈礼会出轨吗？”
夏天被砸的七荤八素，脑子里甚至都没把“沈礼”和“出轨”两个词精准地关联起来，云宛又将纸条到今天医院所见，全盘托出。
夏天：“——1
这信息量，救命！
知道夏天需要时间消化，云宛说完就闭了嘴，静静地等待。
“沈礼对你那么好，那孩子也、也不一定是她的啊？”终于找准到整件事的关键，心乱如麻的夏天竭力冷静道，“对，万一是受人之托，陪朋友去呢，你知道的，沈礼就是热心嘛，所以……”
“所以我在医院没有站起来。”云宛开口接道。
她当时不是没想过站起来质问，但是，现在生育率这么低，每个孩子都很珍贵，孩子的信息除去父母医生，外人轻易接触不到，云宛害怕自己一旦站起来，打草惊蛇，可能就真的查不到任何东西了。
夏天一窒。
云宛又突兀道，“周定在部队里人脉很广吧？”
“算是吧，但你突然提这干什……”
话未尽，夏天的手被云宛猛的抓住，那力道死紧，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捏的她生疼的同时，云宛的平静终于出现裂缝，视线紧紧攫住她，眼尾血红。
“让周定给我找个人查查，我知道他有办法，钱不是问题，天天，我要知道。”
紧紧闭目一瞬，那抹红迅速遍染眼眶，云宛沙哑道。
“我要确切的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沈礼的。”
“天天，帮帮我。”
语声中的挣扎痛苦，镇住夏天了。
下一瞬，夏天想也不想伸手抱住云宛，心疼道，“别急，宛宛你别急，这是小事，我们之间不用说帮。”
一起长大的，云宛不用对她和周定任何一个人说帮，他们自会竭力支持她。
一天后，一个部队搞刑侦的军人微信，被推到了云宛手机上。
云宛添加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