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因果
裴戚晏逐渐攀升的怒气在这一刻停止, 并且迅速回落,他古怪地笑出了声。
他跟一个还在喊着哥哥照玉,连哥哥真实身份是剑宗的天之骄子都不知道的跳梁小丑气什么呢?
“安易, 你说错了。”裴戚晏轻声道,他扬起一个病态又幸福到极点的笑:“哥哥不但原谅了我。”
“他还同意成为我的魔后。”
郁安易猛地抬起头, 目呲欲裂地死死盯住裴戚晏。
裴戚晏眉梢都轻快地挑起:“如果你在我们大婚之日还没死,我很乐意请你参加我跟哥哥的婚宴。”
“不可能!!!”郁安易厉声叫道, 双眼迅速被血色充满,他死死咬住牙,像个疯子般嘶哑的吼:“一定是你逼他的!”
“裴戚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
“是我害的你, 你有仇找我报,干他什么关系?!”
照玉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凭什么要受到这中恶心贱人的逼迫!郁安易一想到他的神被人压在身下侵犯的模样,五脏六腑都疼得要撕裂炸开。
他怒到面上青筋暴起。
郁安易疯狂挣扎着,激起了水里蛇虫的暴动, 锁链剧烈摇晃后,换来的是被啃噬的剧烈疼痛。
他精疲力尽,只能无能地盯着不远处的裴戚晏。
裴戚晏嗤笑:“就算我逼他又如何?郁安易,你能为他做什么吗?”
“你不能,你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拼命挣扎,却伤不到我一分一毫。”
“你护不了他,而我可以, 所以最后是我赢了。”
裴戚晏:“废物。”
他冷笑着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郁安易模模糊糊听见,裴戚晏在对守着他的魔族阴森森地说:“把他的骨头给我磨碎了,不然,你们就替他去死。”
郁安易缓缓阖了下眸, 血液从眼睑处滴落。
裴戚晏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废物。
从始至终,都是照玉一直在保护他。
无论是齐家派来的死士,还是齐韧布下的阵法,抑或者是在万蛊窟里。
一条护不了主的狗,有什么用呢?
郁安易满眼悲凉,他大笑出声,嗓音中全是对自己的嘲讽。
从穿越到这个异世,成功抢了主角的气运后,郁安易一直高高在上,他以为自己凌驾于这个世界所有人之上,把这个世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今时今日,何其讽刺?
郁安易这几日内一直紧紧攥着锁链,不让自己彻底跌入水中的手一松,他掉进狂欢蠕动的蛇虫之中。
死志已生。
·
盛昭是等裴戚晏走了后才睡着的,他一觉睡醒,轻声询问一旁的魔族侍女:“裴戚晏呢?”
侍女弯下腰:“尊上处理事务去了。”
盛昭又问:“几时了?”
侍女回:“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那离裴戚晏走之后过了有两个多时辰。
裴戚晏给他下的药会使人生出乏意,让盛昭一睡就睡过了一下午,但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盛昭估摸着时辰,郁安易心生死志后到现在,应该离入魔不远了罢?恐怕已经自甘堕落成一滩烂泥了。
他这个时候去,刚刚好。
“你能扶我去一个地方吗?”盛昭仰起脸,乌发垂落在脸侧,笑着问。
侍女怔了下,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您想去哪?”
“我为您穿靴。”
盛昭抬手止住:“不劳你。”
他笑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做这些事。”
“女孩子是天生就该被惯着的存在。”
盛昭弯下身,把靴子穿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又仰起脸看着侍女:“抱歉,他给我下了药,我走不动,劳烦你了。”
盛昭笑得很乖。
直到侍女把他扶出了门外都在想,为什么魔后身子比女儿家还要娇要软?
侍女轻声:“您想去哪?”
盛昭:“魔宫的牢狱。”
侍女猛地抬眸,顿住脚步。
盛昭困惑:“怎么了?”
她又想起魔后方才温温柔柔的那一句话“女孩子是天生就该被惯着的存在”。
侍女摇首:“没什么,我带您去。”
“请您不要跟尊上说,是我带您过去的。”
“好。”
她陪侍在尊上与魔后身旁,手中的权力也不是一般的大,起码能在魔宫内畅通无阻。
更别说,她还扶着魔后。
“小心里边的血气冲了您身子。”魔后实在是太娇弱了,走个路都要她扶着,侍女不得不担心。
“无碍。”盛昭走了进去。
传送阵启动的一瞬,他视线骤然一暗,周围全是痛苦的哀嚎,血腥味直冲天际。
侍女冷着眉眼,打了个响指,瞬间出现了一个由紫色魔气形成的薄罩。
隔绝了恶心的血味与吵杂的声音。
侍女有些犹豫:“黑暗里腌臜的东西太多了,会扰了您的眼。”
盛昭:“我有些怕黑。”
侍女沉默地再次打了个响指,还是一片黑暗,但是盛昭能看清东西了,她扶着盛昭继续往前走。
“你不问问我吗?”盛昭瞧了一眼那些囚犯各中各样的丑态,低声问。
侍女莞尔:“我知道您要去找谁,最近进来的人修只有一位,他恰恰好是您进魔宫那一天进来的。”
盛昭沉默半响,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若是来找你麻烦,你就说,可惜了没喝上他跟我的喜酒。”
侍女脚步一顿,她停了很久,道:“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盛昭笑笑:“有缘的话。”
盛昭被她带到水牢之前:“劳烦你在一旁等等我。”
水牢之中是只有胸膛以上露在水面之上,垂着头,毫无生息的郁安易,像个死人,血肉都被水泡成发胀的青白色。
“郁道友。”盛昭平淡地说。
他的嗓音不大,却让郁安易浑身都颤了下。
郁安易沉寂的胸膛终于有了起伏的动静,他吸了口气,缓缓抬眸。
水牢里的视线昏暗,而水面上折射出来的光亮刚刚好能让郁安易看清那一袭刻在他心底的红衣。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双眼酸涩。
郁安易眨了眨眼,血泪从眼尾流下。
“你来了啊。”
你来了啊。
我的神,来救我了。
郁安易死气沉沉的一双眼迸发出一点光亮,就像一片荒芜的死亡之地突然出现了一点生意,那是一朵很美很美的血色曼珠沙华。
它倒映在郁安易似点漆的墨眸中,漂亮得不成样。
盛昭勾了勾唇。
郁安易:“他伤你了吗?”
盛昭:“没有,他很乖。”
郁安易一怔:“那……你是自愿的吗?”
盛昭:“嗯。”
过了很久。
郁安易笑了笑:“恭喜呀。”
他一边笑,眼中的血泪不停地流,难看得要命:“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盛昭说得很冷漠:“应该不能,你快死了。”
郁安易松松握着锁链的手徒然收紧:“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不是哦。”盛昭笑着摇摇头,“我只是突发奇想,想来看看你现在这么一副……”
盛昭上下打量了下,“啧”了一声,“像个狼狈落水狗的模样。”
“裴戚晏到现在也还让你活着,真是个废物。”盛昭笑。
“什么……意思?”郁安易突然有些听不懂盛昭在说些什么,他怔了很久,抬起头问:“主人?”
“主人?”盛昭快活地扬起眉梢,“瞧瞧,瞧瞧,这就是风光无限的郁仙君啊,怎么如今变成了我脚底的一条狗呢?”
郁安易一字一句:“这不是你我的因果吗?”
“不不不。”盛昭笑着连声否认,“我们两的因果可不是这个。”
“而是你一百年前,夺我气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