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医攻×君主受(1)
衍朝。
又是一年春天。
这年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三月份的天气,往年早已芳菲尽染,就算称不上姹紫嫣红,也是草长莺飞、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但是今年春天河里的冰才刚刚解冻没多久,柳树还没冒出几颗嫩芽,路边的草也畏畏缩缩不敢冒头。
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脸上的神色都像头顶的天空一样,黯淡无光。
今年开春儿本就开的晚,昨日又下了一夜冰雹,地里怕是没有多少收成了。京郊的几个村子受灾比较严重,房子都塌了几十座,被埋在里面的人十有八九也救不回来了。
宫墙内。
谢珩抱着暖炉惆怅地看着窗外。地面的冰雹还没完全融化干净,花坛里刚刚发芽的几株小草被砸得不见踪影。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人骨缝中都打着颤,说是“春寒料峭”也远远不足以形容空气的低温。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了,却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舟舟。
上个世界江泊舟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但因为指挥手下杀人的缘故,还是不可避免染上了许多杀孽。谢珩为防意外,将得来的功德全都送给了他。
所以就导致谢珩开局艰难。
谢珩也没有料到这个世界的天道会对他这么不友好,给他随便捏了一个身体扔在荒郊野外也就罢了,还带着一个病弱光环。
他能感觉到江泊舟是在京城这边儿的,但在这个既没有火车高铁等高科技又不支持瞬移等法术的世界,从他醒来的位置到京城坐船也得一个多月。
本来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奈何病弱光环拖累,谢珩只能先把身体养好一些,才动身上京。
他学过医,但主要研究方向属于西医范畴,调理身体是个相对长期的过程,西医的效果远不如中医。
谢珩没有系统学习过中医,但天才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在闲暇之余读过不少中医论著,甚至后来一些研究都与中医有关。
不过谢珩是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上就略显欠缺。可以这么说,他练手的第一个病人是自己。吃药、针灸、药浴,三管齐下,差不多花了一年半才把身体调养成可以长途跋涉的程度。
这一年半,谢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在一个风光秀丽的江南小镇开了家医馆,把医术练了出来。名声在周围的几个城里传开后,甚至有人慕名而来,谢珩也攒下了不菲的家财。
觉得身体差不多后,谢珩就把小医馆关掉坐上了上京的船,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身体不仅病弱还晕船!而且特别严重,晕起船来吐的天昏地暗,差点儿没了半条命,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只能开了药方聘人买药煮药。
好在清气本清还是有点儿气运的,谢珩遇到了探亲结束正要回京的太医院院使刘章。刘章是个爱才欣喜的,见药方精巧就主动与谢珩交谈起来,在聊天的过程中对他更加欣赏,干脆派了仆从全盘接手了买药煮药的活计。
在了解到谢珩失怙失恃、举目无亲,准备前往京城谋生后,刘章更起怜才之心,当即承诺可以举荐他成为医士,虽然俸禄不是太高,但养活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刘章认为以谢珩之才,不多久就会被提拔成御医,到时候娶妻生子也不是什么负担了。
刘章还盛情邀请谢珩住到他家,得知谢珩未有妻室,还动了把女儿嫁给谢珩的心思。
谢珩穿过两个世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热情的人,有些无所适从。
他考虑了一番,婉拒了借住和结亲的提议,答应接受举荐做一名医士。
医士,正七品的官职,相当于御医的助理,随同御医复诊,行协助之事。谢珩觉得他可以胜任。
一个月的相处中,刘章惊诧于谢珩的学识渊博,叹息道,“若是朝堂清明,老夫定会劝子璜投身科举,以子璜之才,必是个百世流芳的好官。”
子璜,谢珩入乡随俗给自己取的字。
“何出此言?”谢珩很惊讶,江南百姓安居乐业,瞧着不像世道昏暗。
刘章无言,良久,才低声道,“那位。”那位还能是哪位?用脚趾头想谢珩都能猜到刘章说的是皇帝。
但在江南水乡,天高皇帝远,谢珩接触的也是一些小老百姓,最多就是前来求医的乡绅富豪,而且他原本没准备进入官场,对朝堂知之甚少。
谢珩来到京城后,就在比较繁华的地界置办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刘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子璜有如此资产,还是自己开家医馆比较自在。”
谢珩也知道这个理儿,但他来京城最大的目的是找到他家舟舟。但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离京城越近,他就越感知不到江泊舟的位置。
按理说不该是这样,但凡事都有例外,谢珩合理地大胆猜测他的舟舟这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帝王。
但没见到人,谢珩仅仅是猜测而已。但要想见到皇帝,对于暂时还是白身的他,并不是很容易。
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瞒过层层护卫进宫探查,科举花费时间太长,谢珩也不考虑,那就只剩下进太医院一条路了。
谢珩就这样成了太医院一名普通的医士。
大衍现任皇帝后宫虚设,太医院里的人相对比较清闲,只用为宫中居住的一些太妃、比较受重视的宗室以及皇帝倚重的能臣看诊。
在太医院待的越久,打听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谢珩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世界的皇帝就是他家舟舟。
行事不羁,自由散漫,任性妄为,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就是他家舟舟的作风。
现任皇帝在登基后以雷霆手段整治了朝堂,抄家抄来的财富塞满了国库,菜市口的血流了整月不止。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的名声也不至于这么差。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又以各种敷衍的名义斩首在朝中与他唱反调的人,其中不乏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和刚正不阿的谏官。
凡事都有两面性,朝堂成了皇帝的一言堂,国之蛀虫几乎被清理干净,剩下的官员慑于他的手段,对下达的命令完成度和效率都很高。
政令通达、无贪无腐的官场的受益者是底层的百姓,却损坏了某些达官贵人的利益,再加上粗暴的行事,难怪他的名声不怎么好听。
谢珩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如果这个人是他的舟舟,那就不一样了。
乌云散去,太阳终于出现。虽然空气温度还是很低,但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身上,总有一些莫名的暖意。
有宫人前来打扫院子和花坛,谢珩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谢珩来到京城已半年有余,早在几月前,他就因救镇国公独子有功被破格提拔为御医。刘章特别欣慰地捋着那把山羊胡,感叹年少有为。
谢珩不是很介意官职的变动,但他需要凭借更高的身份见到皇帝。虽然基本已经确定那人的身份,但见不到他,谢珩就不敢下定论。万一认错人,他家舟舟会醋坏的。
尽管如此,谢珩还是忍不住的为皇帝担忧。在这个时代,无论官民,都是非常讲究天人感应的。昨日京城的特大冰雹,恐怕要被人归因于皇帝的□□了。
果不其然,谢珩走到正堂门口,就听到有同僚嘟囔着天罚之类的词语。
“听说陛下最近越发暴躁,身边的宫人那是换一批又一批1
“只是换了?我以为……算了,只要命还在……”
“也大差不差了,被换下去的宫人只能干宫中最苦最累的活,也没几年活头了。”
……
谢珩微微皱眉,抬脚走了进去。
“谢太医,下夜值后没走?”正在说话的几人见谢珩进来,跟他打招呼。
“嗯,冰雹下的太大,我便在侧堂休息了一会儿。”谢珩底子有点差,睡眠不足,脸色发白,眼下带着淡淡乌青。
“注意休息。”说话的是刘章的儿子刘运,他听父亲说过谢珩的情况。
“谢谢。”谢珩点头道谢,提起药箱准备回家补眠。
这时,门外跑过来一个太监,身材圆滚滚的,脸上的肉挤在一起,都看不到他的眼睛。
这么标志的长相,在宫里行走多了,谢珩也知道这位是大内总管的干儿子,名叫福生,也是御前一大红人。
据说这位公公原来在御膳房打杂,因对皇帝有恩才被提拔到御前伺候。
说到这个,就不得提这位皇帝的出身,他是先帝醉酒后与一浣衣女风流后的产物。该浣衣女容貌平平,先帝早就把她忘记了脑后,谁知道她就有了身孕,还把孩子生了下来。等先帝想起来时,她早已因病去世,只留下皇帝一个人。
当今皇帝幼年时过的很是艰苦,被其他皇子欺负,被宫女太监变相打压,经常吃不饱肚子。福生见他可怜,就经常从御膳房中拿些干粮接济他。
这种情况直到当时的太后看中他酷似先帝的脸以及没有母族的扶持,提出抚养他为止。
不管怎么说,福生当年发的善心有了回报。
谢珩在听到这些事时,不自觉地代入了他家爱人,只觉得心疼至极。
“不知福公公有何事?”谢珩提着药箱走上前,有礼地询问。
旁边的几人有些惊讶,按谢珩平时的表现,既不爱出风头也不喜欢凑热闹,这次怎么转性了。
福生喘着粗气,“陛下……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