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叁.疫病
景懿三年的那场疫病令人措手不及,且又来势汹汹。
那日,帝后正于坤宁宫凤仪殿商讨小皇子名讳一事。
景懿帝踱步走至昭懿皇后身后,执她玉手,引她运腕,于白纸上缓缓写下“瑾”“瑜”“珩”二字。
“谷稷行王辈,朕思忖多日,觉得此三字最好,特来与皇后商议。”景懿帝看着皇后,眸中亦含温情。
皇后的手被他执着,面色有些红:“瑾,瑜,怀瑾握瑜,风禾尽起;珩,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她抬头望向他,眼睛亮亮的,“臣妾说的可对?”
景懿帝点点头,凑她更近了些:“知我者,言蕴也。”
皇后的头埋得更低了:“那谷稷便以瑾为名,容与以珩为名。”
“好,那便待日后我们再有了孩子,再以瑜为名。”景懿帝轻笑道。
皇后的面色愈发潮红:“好。”
声音细弱蚊蝇。
“皇后说什么,朕没听清。”他故意问道。
“……陛下莫要取笑臣妾了……”她都说不出话来了。
景懿帝见他皇后已这般害羞,心情出奇的好,便也不再逗她了,开始关注重点:“你适才说容与,容与是?”
他轻声询问道。
“便是宁美人之子。”
“容与……可是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景懿帝的眉蹙得更深了,“她入宫前确是个采莲女,可那孩子毕竟是皇室子孙,朕哪怕再不喜,也是朕的儿子,怎能取一个这般低俗无品的小字?到底是采莲女,有貌无品……”
皇后轻笑解释道:“陛下想岔了,陛下一直不为那孩子取小字,宁美人等不及便来寻臣妾,要臣妾给那孩子命名。”
景懿帝惊讶:“你取的?”
“嗯,陛下适才那般说,那便是意指臣妾有貌无品了?”皇后故作生气状。
“不是不是,舒儿莫气,朕绝无此意,否则朕一生无子!!!”
说着,他还举手做发誓状。
皇后一惊,急急开口:“你这是做甚?谁允你发这等毒誓了?”继而触到他含笑的双眸,意识到自己被骗,故笑骂道:“糊弄谁呢?你早已有了两个儿子,又怎么一生无子?”
景懿帝看着她难得炸毛,亦笑而不止。
若是知晓这世间许下的誓言,无论前提与否,后果都是真的的话,他想,他绝不会发下那样的誓言。
“既是皇后所取,想必出处便不是在此了。”景懿帝执笔沾了些墨,递给皇后,目蕴邀约之意。
“确不出于此。”说着,她伸手接过,在纸上写下“清阳曜灵,和风容与。”一句。
“好,好,甚好!”景懿帝双标道。
“陛下,臣妾觉得,二位皇子的周岁宴,还是莫要办的如此隆重为好。”皇后没接他这茬,岔开了话题。
见她又提及此事,景懿帝挑了挑眉,微微不悦:“怎么?”
“陛下,如今京都城周围郡属,皆瘟疫盛行,京都岌岌可危,此时若在隆重置宴,怕是会引得百姓不宁。”皇后细细与他分析如今局势,期他能够为大局着想,莫要使幼子心性。
帝王唯一一次的幼子心性是为了她的儿子,可她没想到,她的儿子无福消受。
景懿帝默然,良久道:“咱们去内殿看看谷稷罢,朕好久不曾与他玩耍了。”说着,他便伸手去牵皇后的手走进内殿。
皇后知晓他不曾同意,却是无奈,只好随着他入了内殿。
谷稷正在熟睡,面色潮红。
景懿帝将他抱起,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面颊,却是灼得他指尖燎热难耐,再触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
帝后俱大惊,急令人去传太医。
太医院院正夜景湛细细诊脉后,面色一震,急急跪下拜帝后道:“陛下,娘娘,小殿下脉象极细极软,似有似无,应是气血大虚,阳气衰微,若臣未诊错,小殿下怕是得了……心冠。”
心冠,便是如今京都周边郡县盛行的疫病。
京都城内尚无人感染。
所有人都以为,疫病应于宫外向宫内传播,大抵无人想到,此病竟会于宫廷之内开始向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