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荒

    一夜无言

    第二天医馆里的人明显少了不少，谁也不知道衙门会不会早一天来人。

    下午的时候一家三口人收拾好行李，推着一个小车便向村子外走去。

    等到他们行至村口时，后面已经跟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拄着木杖的老人，想来都是感谢姚山一家近些年的照护。

    姚山冲他们挥挥手，“别送了，乡亲们，我们走了。”

    转过身去，忍不住神色动容，他知道这些都是留在这里等死的人。

    “他们还能走，怎么不跟着家人一起走呢？”舜宇疑惑道

    “傻孩子，每家剩的粮食少一个人吃，就能让一家人多活一天，他们都把活下去的希望，让给了他们的儿子女儿。”

    舜宇沉默了

    天苍地茫，只剩这三人拉着小车的身影。

    行走了半日，终于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长长的黑线。

    舜宇心想，这该不会是走到长城了吧。

    又走了半个时辰，发现前面的不是城墙，原来是乌压压一片逃难的人。

    舜宇一行人赶上队伍，和一对背着行李老小搭话。

    “这逃荒的队伍是要往哪里去呢？”舜宇问

    “往集庆跑呀，到了集庆，说不得能得些吃食”老者回答

    集庆？舜宇有点发懵，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早知道上辈子就多读点书了。

    “是呀，江淮行省逃难也只能向西北走走看”姚山回应道

    等等，江淮？这里不会是江浙地区吧，这地方也能闹饥荒？

    在他的记忆中江浙地区一直是粮食富足的代名词，而如今鱼米之乡竟也闹了饥荒。

    一行人走走停停，期间遇到路边尸骸无数，野狗野狼等胡乱啃食，倒是没有盯上这行进的人群。

    天色渐暗，舜宇一行收拾铺盖，在路边就这么安置了下来，周围有的人，什么负重也不曾有，等到晚上要睡了，便枕尸而眠。

    姚山将舜宇叫到身边，“你自小也熟读各种医书，从今天开始，我就开始教你这行医之法”

    舜宇尴尬笑笑，他哪读过什么医书呀。

    “咱们行医，要从病人经络入手，自上古所传医术都以阴阳为源，经脉为表象而撰写，我知道你一定有所疑惑，那是因为你过去只从医书图鉴里了解过人体经络，自己还看不到经脉，今天为父便是教你这寻脉之术。”

    看到经络？舜宇大惊，现在医学数次解剖人体想寻找经络的秘密，可是人身上除了血管毛都没有，今天这位刚认识的父亲竟然要教他看到经络。

    “你盘膝坐好，闭上眼睛。”姚山说道

    舜宇赶忙摆好姿势。

    “手心向上，心中感受呼吸的节奏，从手太阴肺经开始，依次传至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最终汇集眉心。”

    说实话，姚山说的什么，舜宇是一句话也没听懂，只感觉手心凉飕飕的。

    折腾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效。

    姚山安慰道“第一天引气没什么进展也是正常，这本《素论》你拿着，晚上自己琢磨吧。”

    “好”舜宇应道

    晚上舜宇翻阅着这本书，幸好前面几篇有画穴位脉络的图示，等自己先背熟了这上面引气篇所标识的穴位脉络，再开始引气，至于这叫不叫修仙，便宜老爹没说，他也不知道。

    第二日，众人继续前行，却感觉天气越发潮湿了。

    姚山道“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江北了。”

    舜宇问道“父亲，昨天给我的，是修行之法吗？”

    姚山笑道：“怎么可能，那修。。”

    这时忽然狂风呼啸，乌云蔽日，远处天边忽起齐天高水浪朝这边涌来。

    舜宇心里狂呼“卧槽，那是海啸吗？平地起海啸？”

    周围人开始找掩体慌里慌张的想要躲起来。

    “快往反方向跑”姚山喊道

    姚广应声便往远处跑去，姚山背起舜宇，开始慌忙逃窜。

    这时巨浪拍打在他们的远处，形成巨大的水流，朝这边冲击的速度又变快了不少。

    姚山跑到一片树林开始托举着舜宇朝一棵最大最粗壮的大树上爬去。

    姚山努力将舜宇送到树顶，但自己还没来得及上去时，大浪已经近在眼前，姚山只得对舜宇喊道“天禧，如果你活下来一定要好好学医，将来能混口饭吃。”

    话还没说完，只一个瞬间那浪便没过了姚山的头顶。

    舜宇看着姚山在一瞬间便消失在这水流中，他真的吓到了，一个刚相处两天的人，就这样没有了，他第一次见识到身边人的死亡，却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么快就来了。

    这水流整整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当天空再一次亮起晨曦，舜宇终于能从树上下来。

    再一次站在陆地上，他神情恍惚，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没有野狼，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心却静不下来，好多人死了，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世界的人命，像草一样不值钱。

    苍茫的野外，舜宇麻木的向前走着，他不认得方向，他现在只想有一座城池出现在他的眼前，哪怕是遇上一个人，也好。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的天边，正有一人向下俯视着他，就像是孩童回家时，看到了一只迷路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