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聚餐
傍晚，日影斜沉，盛夏的暑气渐渐散去，天边，暮云几重，尽归青山。
1958年的暑假悄然而至，职工学校的学生们大多离开了校园，水池边，几名学生娃提着水桶，扫帚，拖把一边清洗，一边嬉笑玩闹。
教员阎埠贵迎着西斜的晚霞余晖迈出校园，行色匆匆的踱进四合院。
刚进家门，自家媳妇就迎上前，虎着脸佯怒：“咋才回来，放假了，还弄的这么晚。”
阎埠贵瞅了一眼在桌边写作业的大儿子阎解成，眼底略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他接到媳妇递过的茶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答道：“这不刚放假嘛，学生会那边有点事，就耽误了一会功夫。”
阎解成咬着笔头，黑亮的眼眸闪着几分好奇：“爸，刘光安选上秘书部部长吗？。
正准备将小凉桌搬到院里摆晚饭的阎婶，猛一听闻，瞪圆了眼，扯了扯围裙，看向老伴：“后院的刘师傅家的二小子？”
“选上了。”站在脸盆架前，擦了一把脸的阎埠贵点头：“嗯，是他家小子，他进学生会好几年了，人缘不错。”
“真是没想到，刘师傅家二小子闷葫芦一个，平日里不大见人影，如今在学校倒有出息了。”
“啧，啧”两声，阎婶咋舌，眼眸一转，看向自家大儿子，带了三分疑惑，两分嫌弃，嘴角一搭拉，絮叨道：“大成，你也进学生会有段时间了，咋就没混个干部当当？”
无辜躺枪的阎解成：……
面对老娘明晃晃，直白白的询问，升了初一的阎解成，小大人一个，也是要面子的娃，脸色微汕，嘴角挂着一丝悻悻。
“刘哥人缘好呀。”他捏着笔端，嗓子眼里哼哼讷讷的冒了一句。
半晌，梗着脖子委委屈屈的辩解：“我也当了学生会扫盲组的小组长啊。”
扫盲，是一个坚持不懈的工程。
学生会的社会实践活动之一，学生娃们经常去周边的大小厂扫盲班，当小老师。
阎婶恍然：……儿子说得也是，大小是个官，她嘴唇翕动，轻叹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不如人意。
一旁，撩着水，擦洗颈脖子的阎埠贵纠结的瞥了眼自家娃。
他心中门清，别看后院的酒鬼刘海忠不大待见刘光安，可他家的二小子却是个心思活络，有眼力劲的娃子。
自家的大小子倒也伶俐，可到底不如刘光安时运好，心计深。端看那小子，把木讷的弟弟护的密不透风，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学生会秘书部部长，骨干会员，一般的学生娃还真当选不上，背后得有门道呀。
那娃子早几年就攀上了许大茂，当初，刘光安进学生会时，许大茂还搭了把手。
刘光安在学生会最初打杂，他人勤快有眼色，经常被各部门借调。
多年经营，如鱼得水，被推选为学生会的秘书部部长，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阎埠贵低头搓了搓毛巾，岔开话题，嘴里抱怨：“两个小家伙去哪儿了，都要吃饭了，还不回来，这才刚放假，心就野了，你也不管管。”
“这一错眼，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许大茂的声音响起：“阎老师，阎老师，回来了吗？”
阎埠贵一挑竹帘，探出头：“吆，大茂呀，我这不是刚进家门嘛。来，进来坐。”
“不坐了，不坐了。阎老师，多谢你帮我们签收通知书啊。”许大茂连连摆手，指了指中院周家的方向，笑道：“我和小宇买了两个菜，请你老吃个便饭。你收拾收拾，就过来啊。”
“哎呀，举手之劳啊。”阎埠贵扶了扶眼镜，举着毛巾，晃了晃，寒暄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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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堂屋，敞着窗，窗台上搁了一瓷白云盘，盛了几朵栀子花，白花绿叶，清水横枝。夏日里，晚风轻徐，暗香微浮。
圆桌上摆了两道凉菜，透亮的白卤猪肚，碧绿的水煮毛豆。
正中间有一口锅子，杂鱼贴玉米饼。
桌边，许大茂顶着香气扑鼻的锅子垂涎欲滴，招呼让座：“阎老师，坐，您坐这边，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您可别客气。”
回首又朝厨房招呼了一声：“晓宇，别忙了，开吃啊。”
“来了。”周晓宇应了一声，手上端了碟新油炸花生米，拎了两瓶啤酒，走了出来。
“哎呦，五星啤酒！”阎埠贵眼睛一亮，也不客气，接过啤酒瓶，他嘴一咧：“今天，我有口福了。”
他心下舒服，心里对周晓宇更是满意几分，这炎炎夏日，一口冰凉凉的啤酒，最是消暑。
三人落坐，许大茂开了酒瓶，抬手给阎埠贵先满上一杯：“阎老师，咱们喝上一杯。”
“来，来，吃菜。”周晓宇招呼：“先垫垫肚子，再喝。”
毛豆清香爽口，猪丝嫩滑弹牙，花生米香脆可口……
菜过三味，酒过几盏，三人微醺。
周晓宇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眸，举杯遮面，半掩唇角：“阎老师，听说，今年暑假，学校的教员们要开展了整风运动。”
许大茂挑了挑眉，压低嗓音：“据说人人要检讨，个个要过关，有这事吗？”
闻其声知其意，阎埠贵脑子一激灵，紧绷身姿，直起了腰身。
的确，今年刚放暑假，就有通知议事日程，教职员要联系自己的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工作表现，做思想总结。
阎埠贵酒意消退，嘴角微滞，挤出一抹笑：“嗯，是有这事，你们消息倒灵通。”
“阎老师，好几年了，咱们合作一直愉快，交情不浅，也不算外人了。”
许大茂眸光微暗，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琥珀色酒液轻晃，荡起一圈涟漪。
他徐徐婉转，面上倒是一派坦然的拉开了话题：“报纸天天读，广播天天听，这时势嘛，我们不大懂，您比我们年长，您给我们说说呗，咱们年纪轻，您老多指教……”
阎埠贵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喉间溢出一声嗤笑，自嘲道：“嗨，你俩可真抬举我了，我就一小教员，见识有限，哪能指教你们。”
戴上眼镜的阎埠贵，幽光深邃，低低的叹息：“……随波逐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