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周晓宇的生存姿态
轧钢一厂人事科办公室里,郭科长忙完手中的一摊子的事。捏了捏眉心,收拾桌上文件,准备下班。
出了厂,走到附近的小菜场转了转,这会儿已是下晚时分,人倒是不多了。倒是有一个老农,提出水桶卖自家打到的鱼,因价钱贵,一直没卖掉。
郭科长伸头向桶里看去,见好几条草混子。一条黑鱼,都是活蹦乱跳的。
卖鱼的老汉看似根本不急,叼着烟锅子,时不时抽上一口,与来问价钱的人讨价还价,倒像是蹲在自家地头上一般不慌不忙。
郭科长一看这老汉的做派,就知道人家这鱼不愁卖,估计有人定了,或是这老汉想卖个更高的价钱,再或是想以物换物。
他看了两眼,犹豫片刻走了过去,向前逛去,想着买只老母鸡,炖一炖,给闺女,媳妇补补身子,这段时间考试,娃天天看书,人都瘦了,该花得还得花,省不得呀。
正转悠着,心里思量着,旁边有人招呼了一声:“郭科长,买鱼呢。”
郭科长抬眼,居然是学生会的那位会长周晓宇。少年人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篮子里有一个南瓜,一些豆角。
郭科长脸上堆起了笑,正准备招呼。有人比他还快。蹲着卖鱼的老汉,一打眼,见这位少年郎来了,一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烟锅子就地“吧嗒”一声磕,起身扯着大嗓门招呼:“周小哥,周小哥,这边……”
周晓宇闻声举目,眯了眯眼眸,眼底带着几分的笑意,抬手示意阻止了老汉的唠叨,对着郭科长扬眉一笑:“郭科长,我这遇见老乡了,说会话,您稍等一会,我一会与你说点事。”
郭科长点头,就见周晓宇耸了耸肩,慢慢悠悠的向老汉走去,两人站在一旁,嘀嘀咕咕说起了话,周晓宇一脸的淡然向老汉说着什么,老汉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住的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话,老汉弯腰将桶里的鱼捞了出来,给了周晓宇,也未见那孩子掏钱付账,叼着烟锅子的老汉乐呵呵的提着桶走了。
少年人眉眼从容,在这烟火气浓厚的小菜市,与乡下老农自在随意的唠着磕,散漫闲适。
周晓宇这才转身走到郭科长的身旁,从篮子里提了条草鱼递给他,微微一笑:“老乡送得,我帮了他点忙,郭科长拎一条回家吃吧,给郭舟舟加个菜。”
郭科长自然不会拒绝,伸手接住。自家闺女在学生会工作,这位会长人不错,送条鱼给闺女添个菜,一番好意推辞就见外了。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交往之道,何况这位年纪不大,却好生会说话,叫人听着心里熨帖,如沐春风。
这位学生会会长笑容清淡,眉间却有一缕慵懒之意,随意的闲立却犹如夏日里案几上摆放的那一支清灵灵,翠生生顾自绽放的水横枝,我行我素,悠然洒脱。
消息灵通,人脉圈颇杂的人事科郭科长在轧钢厂混了多年,深晓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他是认识周柏瑜的,眼见着少年人笑起来的摸样颇有他老子的几分风姿,暗自磋叹了一声。
“呵,谢谢了,听说你喜欢喝茶,我前两天得了包茶叶,味儿不错,我包一包叫舟舟带给你尝尝。今儿不打算吃食堂了,晚上自己做饭?”郭科长呵呵一乐,语气循熟的套着近乎。
“是呀,今儿没事,就出门转转买点菜。郭科长,你家那事儿解决了。我下午去学生会的时候,遇见了处理这事的外联部辛一诺同学,他告诉我,郭兰兰同学要转学了,她家里的人找了关系,将她转到别的学校去了。郭科长,您回家告诉郭舟舟一声,郭兰兰同学不会在骚扰她了。叫她好好休息,别担心了。”
郭科长闻言一愣,大哥居然花钱托人给郭兰兰转学,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不太像是大哥的风格,他心中惊讶,难道老宅那边太阳真打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郭兰兰能转学换个学校实在是件好事,不与自家闺女在一个地头上,闺女安全了。这位侄女也不会失学,能继续上学,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倒也不错。
想到此,他脸上的笑意深了,点头:“嗯,转走好,转走好,这真是好消息。说来都是家丑啊,叫你见笑了。我回家告诉舟舟,叫她别惦记这事了。”
周晓宇不以为然,兄弟姐妹争风吃醋在他看来很正常,他摆手:“您客气了,都是俗人,谁家里没点是非……”
两人逛了一圈,正好也顺路,两人一路走,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茶经,都是茶中客,分享了各自心得。
郭科长给周晓宇介绍了周边的爱茶人士,分享了淘换茶叶的经验。
人到中年的郭科长撇了撇嘴,调侃了职工子弟学校的谭校长附庸风雅,钟情兰香茶,是一个好生无趣的酸腐文人,说罢哈哈一乐。
一缕清风微拂,街道两旁的枝繁叶茂的树木沙沙作响。
周晓宇忍俊不禁,拂了拂被晚风吹乱的发丝,一手握拳置于唇边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唠叨,行至厂区家属区分道口,才道别,分道扬镳。
周晓宇提着篮子,走进大院,看见姜嬷嬷站在门口,笑吟吟得打了声招呼,递给她一条鱼。
老太太顺手收下,拍了拍他手臂,叫他等一会。进屋,给他拿了一小竹篓红菱角,四五支长柄荷花,花苞淡粉,微合半开,花心黄蕊,轻沾薄露。
姜老嬷嬷看着他,含笑道:“这菱角新鲜,你尝尝,荷花苞摆屋里,又好看又好闻。”
满头银丝,慈眉善目的姜家嬷嬷指着这两样,眯缝着眼睛的像小孩子一般向周晓宇分享她的喜好。
“嗯,菱角水嫩嫩,荷花也有股清香,谢谢您老了。”姜家嬷嬷的这份回礼着实叫人喜欢,周晓宇嘴角弯了弯,向姜老嬷嬷道谢。
傍晚,四合院里热闹的很,家家户户忙着做晚饭,孩子们在院里的凉床上玩耍着。
周晓宇从篮子里拎出鱼,倒进盆里,放上水。他自觉自己没那好手艺,擦了擦手,向后院的许大茂家走去。
进了后院,倒与壮实的刘海忠遇个正着,他打了声招呼:“刘大爷,您老下班了呀。”
刘海忠刚下班,天气热,打了盆水,正站在院中水池旁擦洗,他身材壮实,膀大腰圆。
瞅见周家小子进了后院,客气与他打招呼,他也晃着膀子,嗓门宏亮的回应:“嗯,来找许家娃玩呀。”
“嗯,刘大爷,你忙。”周晓宇客套了两句。
在屋里听见声音刘婶心思灵敏,门帘一挑,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一双眼精光闪闪,端着一碗酸梅水递了过来,叨叨了两句:“我家光天学习也不错,你们也要多往来啊。听说你们学生会地方小,目前不招收了,是吧。”
周晓宇摆手谢过招待,驻足,抬眼看向站在院中水池边打水的刘光天,两人的视线对上,随即若无其事的错开。
周晓宇眼角微跳,唇角似乎隐约挂着浅笑:“是啊,学生会地方小,最近申请的同学多,实在没地方,最近大部分的活动都停了,等学校给咱们安排新场地,再招收同学。”
刘光天面上不显,神色淡然,敛起眸色。点头打了声招呼,进了屋。
周晓宇寒暄了两句跨进了许大茂家门。
许家,胡良玉,许安民夫妻正在后面做饭,许大茂在屋里听见周晓宇的声音,抱着妹子皱着眉听了两句。
周晓宇进门,还未开口,他就颇为不满的抱怨:“你搭理他们家做啥,酒疯子一个。”
周晓宇靠着门,叹了口气,手一摊:“大茂呀,我呢,知道你看不惯刘海忠偏心眼儿,同情刘光福的遭遇,又和刘光安交好。可我觉得,人嘛,谁没个喜好。父母之爱,何必强求。我这个人只对自己有要求,对别人,不求全。不求全,是一种生活姿态。”
许大茂拧着眉头,瞪着眼:“啥意思?”
周晓宇扶额无语,真是无奈了,他觉得吧许大茂做人太较真,他干巴巴的说道:“这世上有为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有争夺家族资源的兄弟,哪一种都是人生百态。我只是觉得嘛,无论哪一种,我都能接受罢了。君以众人待我,我于众人报之,君以国士遇我,我必国士报之。父母亲情也是如此。”
许大茂颠了颠怀里的妹子,沉默无语。
许家与刘家本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许大茂虽对刘家有微词,可彼此遇见都是客客气气的招呼一二。
可自从知道刘光天背后一系列行径,许大茂心里那是颇为不自在,无端的心生凉意,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外人。
如今,他对刘家的看法与以往又有些不同了,刘海忠脾气暴躁,好两口酒,还有点官瘾,但心思胆识有限,大院之前的选举就可见一斑,摆明了斗不过老谋深算的易中海。
刘光天却是两面派,父母面前一套,背后对兄弟又是一套,冷漠无情,着实是个小人,狠人,这位就像是草丛里隐藏的毒蛇,叫人心生寒意。
刘婶更是墙头草,见风使舵。一味的拉拢大儿子,对两个小儿子不甚在意,凉薄的很。
这一家子吧,着实不好相与,对刘家他如今真是敬而远之,不想与之有纠葛。自刘光福出继后刘家少了个出气筒,刘光安早出晚归,与父母照面都不多。最近刘家倒是闹腾声,夫妻吵架都少多了。
许小妹子鼓着腮帮,对着周晓宇手舞足蹈,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婴语。
周晓宇捏了捏许小妹的小胖脸,转换话题,毫不客气得说明来意,家里买了新鲜鱼,请许大茂帮忙下厨。
许大茂眼圈一转,觉得该敲竹杠了:“行,不过烧好了,我端碗鱼回家吃,行不。”
“行,草鱼都烧了。”周晓宇微抬下巴,不屑一顾,搞得谁爱和他一起吃饭一样,咱就是借你个手艺罢了。
许大茂放下胖小妹,跑到后厨,给他老妈,老爸打了声招呼,乐滋滋的拉着周晓宇跑了。
许大茂出手,端的是快准狠,一会功夫鱼上了桌,周晓宇给许大茂盛了碗鱼,这小子端着鱼跑回家与家人分享去了。
周晓宇开了瓶米酒,自得其乐,美美的吃了一顿。
后院,许大茂端着碗鱼,进了家门,正赶上家里开饭。许家夫妻见儿子端了碗鱼,彼此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倒没多言。
在许家夫妻的眼里,周晓宇这娃颇为通透,儿子嘛,太蠢,说多了还嫌烦。父母不好当呀,想想都觉得累的慌。
许大茂给自家老娘何良玉,老头许安民夹了一筷子鱼,自得炫耀道:“尝尝,这鱼新鲜,我如今这手艺肯定是比不上何雨柱,但估计也相距不远了。”
许安民正吃着饭,一听到儿子这般自吹自擂,没脸没皮的话,没忍住呛到了。胡良玉赶紧放下手里给女儿剔鱼刺的活,给许安民倒了杯水,拍了拍他后背。
许大茂被自家老头这一出不给面子的做态,整得颇为尴尬。他瞅了许安民一眼,觉得老头没觉悟,不给人面子,一点都不会捧场,就不能过个嘴瘾呀。
许安民被儿子这一眼瞅得老脸一红,儿子还是孝顺的,去帮助做菜,都记得端鱼回家,吹就吹两句吧。他掩饰得喝了口水,摆摆手,讪笑两声:“吃鱼,吃鱼。”
许安民吃着鱼,心道:儿子这脸皮真是一日千里,眼瞅着越来越厚了,真是叫人汗颜。
胡良玉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这对父子,不稀罕说,都是一样的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低首垂目,继续给闺女的碗里舀了两勺鱼汤,拌了拌,又剔干净两块鱼肉才端给闺女。
许小妹胖乎乎的小圆脸鼓着,长了两粒奶牙的嘴巴裹了裹,兴奋得,吧唧着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