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他就是个吉祥物
四十分钟后，会议室内的争吵终于停歇。
一阵阵喘气声和喝水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单位领导彻底吵哑火了，干瞪着眼谁也不服谁。
坐在首位的杨林正翘着腿看内部刊文，半天没听到动静后，终于挪回椅子。
“不吵了？”
不吵了，吵不动了。
再这么吵下去，抢不抢得到江晨先不说，自己得先去医院挂号去。
看到众人都没了力气，杨林点点头，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秘书。
秘书急忙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摞文件，依次分发给在坐的头头脑脑。
《关于各市开展新型反诈行动的指导意见》
刚出炉的红头文件，来自警察总部。
一个个头头脑脑看着发给自己的文件，纷纷坐直了身体，通常这种文件直接下发到地方，就说明总部要酝酿一场大行动。
杨林也拿过一份文件，缓缓道。
“省厅给出的最新数据，在去年，仅我们江省一个省，新型电信网络诈骗案件，仅立案，就达到九点三万起。”
“诈骗金额，高达78亿！”
听到这个数字，在坐的每一个人都纷纷抬起头来。
78亿什么概念，全省八千万人口，平均下来人均被诈骗一百元。
全省的盗窃案金额，一年加起来才多少。
小偷们千方百计偷个手机，转手卖2块，还得蹲半个月。
和诈骗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看文件上的资料。
很多电信诈骗，成本低到令人咂舌，几个网络电话的功夫，往往就是几万几十万到手。
受骗的往往是一些儿女不在身边的孤寡老人，一辈子攒下来的积蓄，三言两语就被诈骗犯给骗走。
最后到派出所报案，哭得死去活来。
你入室盗窃，贼不走空，好歹还得给人家留点米下锅吧。
这些诈骗犯，直接就是把人往死里骗，有多少骗多少。
看到有些老人上了一次当，不死心还回去骗第二次，直到老人发现，或者钱财被偏光，才肯罢休。
特别是最近两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达，这样的案件数量正在呈爆发式增长。
由于是利用网络虚拟号码进行作案，跨省、甚至跨境案件多，定位困难，追赃难度大。
对依靠传统方法办案的基层警察部门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警察总部，也及时发现了这种情况，为了遏制住诈骗团伙的嚣张气焰，向各省市下发了指导意见。
意见要求，各地方，根据诈骗案的做案手法，可以成立一个专门针对诈骗案件的部门。
做到预防宣传和打击诈骗兼顾。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嘶”
不少头头脑脑看完了文件，都议论纷纷。
针对诈骗案件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
这刚解散一个反扒队。
现在又要搞一个反诈组？
旧的时代刚刚过去，新的挑战悄然而至？
看大家都看完了文件，杨林严肃道。
“我已经向省厅提出了初步汇报。”
“我们苏城，是江省的经济大市，旅游大市，事事争先。在反诈这件事上，我们也要走在前面。”
“成立苏城市反诈组，势在必行。”
“至于这个反诈组的组长，我的建议是，由原大枫桥派出所所长，陈大民同志担任，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陈大民四十出头，正值能力巅峰期。
在大枫桥期间做出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老大难状元巷的治安环境，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加上这次负伤，就算是没有这个专案组，陈大民往上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众人全票通过，杨林的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兜兜转转这么久，终于轮到他出手了。
轻咳一声，继续道。
“至于反诈组的副组长嘛，我提议，由大枫桥民警，江晨同志担任，大家有没有意见。”
正在喝水的刑警队队长，突然喷了一桌子的茶水。
搞了半天，领导在这儿等着我们呐。
一众头头脑脑听到要让江晨担任副组长，都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哪还有意见。
反正江晨去哪儿都有人眼红，干脆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去任职。
这下子终于没人争，也没人抢了。
更没人说领导偏心眼了。
看大家都没有意见，杨林笑容温和，端起自己的茶杯站起身来。
“散会。”
苏城市第一医院，住院部。
穿着便装的江晨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外面的走廊上，杵着拐杖的陈大民，正被一群小护士围着聊天。
“特等功，特等功知道不，单是奖金就三万块。”
“退休工资提高百分之十五，以后子女可以保送警察院校。”
“你们去门缝里瞅瞅，一米八三的大高个，长得又帅气，待遇又好”
“帮忙介绍？那不行，你不能插队啊，你看看，这阵子我都加了三十多个小姑娘了。”
“诶，得排队知道不，一个个来啊，来来来，我先扫你，我先给你排个号。”
忙活了半天，陈大民终于杵着拐杖走进病房，看到还在病床上呼呼大睡的江晨，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后脑勺上。
“是他娘你住院还是我住院，啊？起来，让老子歇歇”
估计全世界敢这么揍荣誉称号获得者的，也只有陈大民独一份了。
看着江晨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陈大民慢慢坐到床沿上。
“那个小刘医生，我看就挺好的嘛，膀大腰圆，单手扛着矿泉水上三楼，脸不红气不喘，你小子还看不上？”
江晨趟到沙发上，继续躺尸。
根本不想搭理师父。
这段时间可把他给忙坏了，自从莫名其妙顶了个缉捕先锋的名头。
苏城市的所有兄弟单位，但凡有抓捕行动，都要用对讲机朝着大枫桥嚎一嗓子。
“江先锋，江先锋在不在，我们这儿有个在逃，三缺一，来露一手呗”
昨儿晚上硬生生被孙世明拉走，跟着重案一组，蹲了一个毒贩窝点一晚上。
直到今天早上才抓到人。
把江晨给困的。
要不是为了尽早凑够十万积分，购买生命女神的祝福，给自己和师父今后的日子兜个底，江晨说啥也要休他个半个月。
翻开床单，正准备拿根烟去厕所抽，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藏的烟，全都不见了。
“喂，小子，我的烟呢”
江晨打着哈切翻个身。
“医生说了，出院前不让你抽烟。”
一个枕头砸到江晨脑袋上，闭着眼睛的江晨刚好一把接住，悠闲地垫在脑袋下面继续睡。
看江晨软硬不吃，陈大民只好靠在病床上干瞪眼。
半晌，终于想起正事。
“小子，我寻思着把李凯调过来，这小子我使着顺手，你觉得怎么样。”
两天前，市局就下达了文件，正式成立苏城市反诈组。
组长陈大民，副组长江晨。
团队结构借鉴其他省市的经验，人数控制在在十五人，根据情况可以随时申请支援。
除开三名市局调派的技术人员外，还需要十名队员。
为了这十个名额，陈大民可是伤透了脑筋。
不是因为找不到人，而是人太多了。
自从知道新成立的反诈组有十个空缺名额后，申请加入反诈组的申请信，陈大民收到手软。
不管是基层民警、还是治安大队、或是刑警队，想加入反诈组的乌泱泱一大堆。
甚至还有几个特警队的队员，也发来了申请信。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副组长是江晨啊。
苏城出了名的大粗腿。
抱一次三等功，抱两次二等功，多抱几次就是人生巅峰。
人家不仅能在苏城炸鱼，去了首都执行任务，大腿上也全是挂件。
这年代，升职加薪有难度，划水躺赢还不会？
杨林也给足了陈大民面子，让陈大民自己选人。
要求只有一个，从陈大民出院起开始算，一个月内，反诈组必须形成战斗力，还得拿出结果来。
这可把陈大民给愁坏了，虽然岗位升了一级，但是责任也大。
最新型的电信诈骗，就连经侦部门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大家都没有经验，四十多岁的陈大民也是赶鸭子上架，天天拿着资料学。
导致反诈组的十名队员，到现在也没定下来。
找江晨帮忙？
江晨抓人还行，他这个副组长，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吉祥物
正在陈大民拿着笔记本电脑一份份翻看着申请书时，病房外，一个家伙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陈大民见状，和这家伙有点八字不合的感觉。
“找谁”
“那啥，江晨在吗？”
声音相当耳熟，躺在沙发上的江晨腾地就坐起来了，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家伙。
依旧戴着细框眼镜，还是那副饱读诗书的书卷气，不过一身邋里邋遢，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也变得全是污垢，一身沧桑充满了故事。
“魏成风！”
“江晨！”
两人四目相接，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只不过江晨是惊讶。
而魏成风，则是愤怒。
看到江晨的一瞬间，魏成风就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往病房里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隔着两米外的距离，叉着腰就骂开了。
“你一个警察，啊？”
“就是这么说话不算话的？说好了给我无罪证明，落实工作呢？”
“结果呢，把我一个人扔到首都，我在学校门口守了你三天，守到学校都开学了都不见你出来。”
魏成风越说越气，声音都给气得颤抖了，指着江晨。
“你知道我这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啊？”
“打工打工没人要，首都那地方，洗个碗都要查身份证。”
“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啊。”
“我白天躲城管，晚上躲保安，和一群大爷大妈在小区里抢纸板抢矿泉水瓶子。”
“老子他么捡了一个月废品，才凑够苏城的火车票。”
“还他么全程是站票！”
魏成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
堂堂一个空手派八十八代弟子，传统派的天才盗贼。
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说者伤心，闻着流泪。
就连旁边坐在病床上的陈大民，都听得唏嘘不已。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但是按照自己徒弟搞事儿的习惯，发生啥事儿都不稀奇。
江晨也被骂懵了。
要不是魏成风站自己面前。
他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自从韩卫华说上面已经同意了江晨提的建议，正在逐步恢复部分表现良好的传统派盗贼的开锁作业审批许可。
江晨就以为没自己事儿了。
还以为魏成风应该是第一批，早就开店创业当老板了呢。
哪儿能想到，这家伙居然跟着自己跑到了苏城。
半个小时后，陈大民看着蹲在茶几边，饿死鬼投胎一般吃饭的魏成风。
疑惑道。
“这个魏51成风，不会是”
江晨点点头，能在各省警察部门都挂上名号的魏成风，只有一个。
和江晨在首都的巅峰一战，也正是魏成风这个年轻一代的天才盗贼，一句话，结束了传统派两千多年的历史。
这件事也被反扒组的队员，回到地方后，传得整个警察系统人尽皆知。
就连陈大民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都略带遗憾的点评了一句。
说魏成风这种人，要是不误入歧途，在其他行业估计也能闯出一番事业。
想不到，故事里的主人公，居然追着自己徒弟，跑苏城来了。
“诺，你当初答应人家，要落实工作的，老爷们儿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
“你得说话算话。”
既然上面都对这群传统派盗贼既往不咎了。
陈大民也自然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见过太多二进宫三进宫屡教不改的人。
作为一名天才盗贼，魏成风其实可以轻轻松松来苏城找江晨。
但是他没有选择走老路，而是靠着捡废品撑到现在。
这份毅力和坚持，很多普通人都做不到。
“我给韩组长打电话问过了，他的手续起码还有两个月才能批下来。”
“他以前偷了好几个非法矿老板，把钱全部捐给福利院了，首都那边还在核实。”
听到江晨的话，陈大民点点头，正准备回病床上休息，突然想起什么，一瘸一拐的转过来。
“诶我这儿倒是有份差事，刚好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