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挂宠
一起睡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谢澜抱着枕头过来时还以为摔在一起的尴尬劲已经散了, 但他没想到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尴尬。
其实昨晚在陈舸家,他和窦晟也睡了一张床。但不太一样,那时他们穿着平时的衣服裤子, 一人一床被, 井水不犯河水。
但现在, 窦晟屋里就只有一床被, 两人捂在一个被窝, 不仅温度共享, 只要窦晟动一动,他还能听见身后皮肤和被子摩擦的声音。床垫震颤, 他几乎能想象到窦晟在被子下面的姿势——两条长腿微屈,一只手随意搭在腰侧,另一只手枕在头下,也许在闭目浅眠, 也说不定还在偷盯他的后脑勺。
等轮到谢澜腿麻想动, 他就陷入了要不要动的窘境。
“咳。”窦晟压低声在他背后咳嗽了两声, “你来找人家一起睡,怎么不抱被子反而抱枕头。”
谢澜立刻说,“我哪知道你有两个枕头。”
窦晟一顿, “讲个冷知识,我们的床具是一样的。”
“……哦。”
谢澜身后的被子忽然一掀,窦晟起来了。
“有点热, 睡不着。”他说, “我决定听你的, 把视频剪出来。”
谢澜心里不自觉地如释重负,“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窦晟摆摆手,“你睡你的, 我不出声。”
外头的天色已经依稀有些亮光了,窦晟又去冲了个头发,然后带着一头薄荷味四溢的水汽坐在电脑前,用一块外接触控板代替鼠标,开始熟练地剪起视频。
谢澜其实也不怎么困,他躺在床上,看着窦晟面前那块巨大的曲面屏。
时间轴滑动,一帧一帧鲜活生动的表情快速穿插,有时刚好卡在窦晟表情狰狞,窦晟就用气音低低地乐两声。
其实光看他这个人,看他的作品,很难想象他经历过什么。
谢澜躺在床上看着窦晟的后脑勺,忽然想起之前在车子明奶奶家,窦晟说的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光,那么,将他从那段黑暗的过往中拉出来,让他重回正轨的,就是他的光么。
天快亮时,窦晟的视频剪到尾声,他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椅背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他脖子垫着颈枕用力向后伸展。
谢澜意识有点迷糊,恍惚间觉得窦晟像一只慵懒而优雅的大猫。
窦晟那半边被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他俨然已成了那张床的主人,抱着被角困倦地嘟囔着,“你还是把那个彩蛋加上吧,你录都录了,我剪都剪了。”
“唔?还没睡啊。”窦晟椅子转过来,“其实不为了和谁比,单从视频产出质量来说,有一个反转小剧场确实更好,但这事真的看你意愿,别勉强。”
谢澜困得不行,“加。让你加你就加。”
窦晟笑着捏了个响指,“遵命。”
他又把椅背转过去,开始导ipad里剪辑好的素材。谢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我让你加这个素材,换你一个秘密吧。”
窦晟落在触控板上的手指一顿,回过头,“什么秘密?”
谢澜琢磨了好一会,低声问,“你之前说过的光,和你喜欢的人,是一个人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窦晟没有立刻答,谢澜还以为戳到了他不愿意说的事,正要改口算了,窦晟就低声道:“是啊。”
是啊。
虽然隐隐就有这种预感,但听到答案后谢澜还是觉得心中有点复杂的感觉。
窦晟已经把彩蛋拖进原来的视频序列了,软件加载中,他随手摆弄起桌上的一片小圆镜。巴掌那么大,有一个小小的底座。窦晟修长的手指掰弄着那个底座,过一会才把它放下。
谢澜一抬眼,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而后又看见镜中的窦晟。
他们在镜子里对视了数秒后,窦晟勾起唇角笑了笑,随手把镜子往旁边一推,继续操作视频。
那个小圆镜这回就只正对谢澜了,镜中的谢澜头发有点翘。
窦晟仍旧用平日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下次你对我有大恩,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好啊。”谢澜下意识说。
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走了会神,又道:“算了,也没那么想知道。”
一个周末过得兵荒马乱,到了小马来接人返校时,谢澜才意识到窦晟脚腕处的崴伤好像没那么简单。
明明刚崴时没什么异常,但等两人睡了一白天,下午醒来时窦晟的脚就肿了。从脚踝骨到脚腕上段,又红又肿,碰一碰,肿起处的皮肤还有点烫。
小马给窦晟喷了药,看着单腿满屋蹦的窦晟一脸愁容。
“要不今天请假吧,给澜澜也请,我俩陪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去。”
窦晟摆手道:“用不着,这种伤我比你有数,就是崴狠了没及时上药又一通折腾,搞大发了,这种养一周就好。”
谢澜光是看着他拖着红肿的脚满屋蹦就觉得头大,“去医院吧,问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和我说的一样。”窦晟终于蹦到了冰箱前,把空瘪的书包敞开到最大,边往里塞吃的边说道:“我小时候总跌打损伤,有经验,放心吧。”
小马又问,“那我给你搞个拐棍去?”
“不用。”窦晟单腿朝谢澜蹦来,胳膊一抬,熟练地找到了谢澜的肩膀。
窦晟笑道:“我相信谢澜小朋友不会放着残疾儿童不管的。”
谢澜:“……”
从学校西门外到教学楼,窦晟一路都挂在他身上,仿佛一个形影不离的挂宠。右手搭着他的左肩,脚下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回头率极高。
上楼梯时要更吃力一点,不仅要搭着肩,还要拉着一只手,谢澜走上一个台阶,回头牵他,把他牵上来,再上一个台阶,循环往复。
从进校园到进班级,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学年第一重残,靠着他那海归同桌勉强维持智人形态。
但谢澜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能感觉到窦晟是真的疼,尤其上楼梯的时候。
有时候他拉着窦晟的手,能感受到那只手轻轻地颤抖,站在窦晟上面一个台阶时,偶尔还能看到他颤抖的睫毛。
“昨天怎么能崴成这样啊。”谢澜坐回座位上忍不住发愁。
车子明回头惊讶道:“到底咋了,你不是跟谁打架去了吧?”
窦晟看他一眼,又幽幽地瞟向一边。
谢澜头皮发麻,“好吧,虽然某人死有余辜,但我也不会弃之不理。”
“噗——”刚过来的戴佑一口咖啡浇灌了车子明一头,在车子明震撼的视线中慌忙扯纸巾给他擦脑袋,说道:“死有余辜,好狠的一个词啊。”
窦晟笑笑,“应该说死得其所。”
“你俩到底打什么哑迷呢?”车子明反应了半天,对着谢澜一愣,“让你给搞的?”
他立刻把语文书卷成筒搁在耳朵上,“少侠好狠!豆子怎么惹你了,愿闻其详。”
谢澜脸色麻木,“不堪回首。”
“对了。”窦晟笑起来,在谢澜手背上弹钢琴似的点了点,“这个成语用对了。”
谢澜闻言没乐,只是瞅他一眼,视线落回来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晚摔那一下后,他开始越来越介意和窦晟之间的肢体接触。以至于窦晟挂在他身上时,他虽然心甘情愿当这个人肉拐棍,但每分每秒都在努力和自己想要逃跑的念头和平共处。
就,还挺遭罪的。
课间时间,窦晟在谢澜桌子上拍了拍,“上厕所,陪我去啊。”
谢澜麻着脸把笔放下,“上节课间不是刚去过么。”
窦晟叹气,“水喝多了。”
车子明在前边摇头晃脑地说道:“孩子尿频尿急尿不净,多半是废啦!”
话音刚落,窦晟伸出那只好看的爪子一把抓住他的帽子,他又立刻说,“我说我自己,我总起夜还尿不净,我体内有毒!”
话音刚落,趴着的于扉嫌恶脸往边上挪了挪。
一码归一码,这个厕所,谢澜还是得领窦晟去。
其实每次窦晟喊他去厕所时,也不用谢澜真的干什么。他似乎只需要做好拐棍的本职工作,把主人护送到厕所门口——要面子的主人一般会让拐棍在门口待命,自己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进去,等出来时再劳烦拐棍把他送回去,一来一回都这样,乐此不疲。
他也知道窦晟没有刻意为难他,比如上厕所这种事,窦晟一般每天找他三四次,算非常合理的频次了。与其说他是窦晟的人肉拐棍,倒不如说窦晟强行把自己变成了他的永久挂宠。
——具体表现就是一个字,跟。他走哪,窦晟都要顽强地跟到哪,受伤前,那条胳膊好像就长在他肩膀上了。后几天脚稍微能活动下,窦晟走哪又抓着他的胳膊,一副某站明日倒闭的心酸表情。
窦晟美其名曰,“跟着你不是为了跟着你,而是为了我想上厕所的时候你一直在。”
听听,是人话么。
体育课一周三节,这一周的体育课有点奇怪。窦晟脚受伤后,谢澜就陪他一起坐在食堂门口的水泥坡上看打球,或者在周围慢吞吞地散散步。散步多了,他察觉出有个女生会时不时跟他碰个照面,扫一眼他身边的窦晟就走,最初他没在意,但次数多了也强行混了个脸熟。
直到礼拜五最后一节体育课,他陪窦晟绕着食堂慢吞吞地遛弯活动腿脚,三圈内碰上那个女生六回。
谢澜有点受不了了,在那个女生第七回出现时,他没有转身走开,而是定定地站在那。
女生也没再故作无意地离开,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从穿衣打扮上看应该是一起上体育课的十二班的,扎高马尾,挺白净,头发上烫了很不明显的小麦穗,显得头发很厚一把,鹅蛋脸小小的。
她上来就对窦晟笑笑,“学神,我观察你俩好几天了。”
窦晟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嗯?”
女生说,“一个礼拜了,我就没见你俩分开过。你能不能自己一个人走两圈啊,让谢澜同学拥有两圈的个人空间,我有事情想跟他说。”
谢澜蓦然后背一僵。
这个情景过于明显,是他无论在英国还是在国内,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幕。
他下意识扫向那个女生的口袋,果不其然,口袋里支棱着一个浅浅的长方形的印子,像是卡片一样的东西。
谢澜在底下揪了一下窦晟的衬衫,面无表情。
窦晟笑得很明朗,“不行。”
女生立刻问,“为什么?”
窦晟没吭声,熟练地一抬胳膊,谢澜余光捕捉到,条件反射似地把肩往他的方向并了并。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条件反射,一呆。
天气很好,窦晟站在梧桐林荫道下对那个女生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他已经有对象了。那人派我帮忙看着点,不要让其他人打上谢澜的主意,那我就得把作用发挥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豆蛋每天倒在懒蛋身上哼哼唧唧。
以至于其他窝的小鸡蛋来给懒蛋递蛋名,全都被它劝退。
敲键盘的躲在石头后偷听。
只听豆蛋对懒蛋说:下次你要挨我更近一点。
懒蛋一愣:为什么?已经很近了啊。
还要再近那么一捏捏。豆蛋高深道:以防其他蛋总想着见缝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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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坐一天飞机终于到家了,太累乌乌。这两天慢慢调一下更新节奏,更新时间不稳定,大家默认晚上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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