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事
我把身体整个滑进水里，水淹没了我，如同进入一个梦境。
玫瑰色的湖面，金色星星冷冷闪耀。我在等待一个航班，那艘大船将载我远去，去往何方，或许是心之向往，或许只是个陌生的地方。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是谁和我同行。这已经足够。
一阵汽笛声呜呜响起，我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却是小仙女在我耳边呼呼吹着气，她弯着腰，身上裹着一条蓝格子浴巾，长发滴滴答答淌着水，一脸顽皮望着我。我挪动身体，她却摇摇头。
我洗好了，你快点来。
我伸手想拉她，她跳开。你会把我又弄湿了，我，我在床上等你。
我心中有很多问题需要她的解答，看得出她也急于进一步了解我，我们现在竟是最亲密的陌生人。我按按肋下的伤处，它依旧肿胀，痛感微弱。这个结果给我很大的安慰，匆匆擦干身体，裹起浴巾，刚刚走出浴室。卧室里响起一阵电话声，小仙女接起来，她低声说着什么。
空调冷飕飕的，我打了个寒颤，往床上望去，小仙女盖着被子依靠在床上，她边听电话，边向我招手，脸色微微有点变化。
一定是有消息传来了。我想着，注意看她的表情，她继续招着手，意思让我赶快过去。她说的是法语，语速极快，我边走边听，可是只能听懂，是，好，我知道，这些简单的单词，看来以后我需要好好学习法语了，她会是很好的老师吗？
我转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听到小仙女对着电话说了句，等等，她用手捂住电话，向我伸出头，嘟着嘴唇，我吻了她一下，还要继续，她又缩回去，继续讲着电话。我摆好姿势，刚刚躺好，小仙女立刻用手拉开我的手臂，偎依到我怀里。她的身体温暖光滑宛如绸缎。
这次我隐约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方笑出声，很熟悉的笑声，这让我不由奇怪起来。女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我胸前，香气浓郁冲进我的鼻孔，这似乎是洗发水的味道，但又更加好闻。
电话很快结束，最后的对话很奇怪。女人的脸通红，她似乎无奈的点着头，嗯嗯胡乱应付着，眼睛却一个劲投向我。没等我开口问。女人仰起脸，就像一只小狗嗅啊嗅，贪婪的伸出舌头，等这个热吻过后，她面露喜色。
打人的凶手找到了！她说。
这个消息并没有令我特别吃惊，我刚刚回卧室时，暼了一眼放到床头柜上的手表，时针刚过3点。我的不吃惊来源于那个男人，他的冷静让我印象深刻。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能够为重要家族服务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钱！我的这个爱人和她的同伴是很有钱的人，有钱就能找到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来效力，这一点毋庸置疑。或许还不止如此——我相信，在接到求援电话那一刻起，整个系统就已经高效运转起来，在互联网的时代，到处密布各种监控，一点蛛丝马迹就足以让人无处遁形。
找到了几个？
四个，一个都没跑掉。。。
死了几个人？
她惊讶的望着我，腿轻轻动了一下，蹭着我。
你怎么猜到的？
我的心深深沉了下去。
我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
小仙女忽然噗嗤笑出声。我低头去看，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有些戏谑，我一下反应过来。这也是一只小狐狸啊，我快速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我早就想捏捏她的鼻子，她鼻子也不是特别高，鼻梁挺直，鼻头俏皮的翘着，很性感。她挣扎了几下，不动了，挑着眉毛，长睫毛忽闪忽闪，似乎求饶又似乎满是成功戏弄后的得意。我用嘴吻住她，没有一分钟，她憋不住气，晃动着脑袋，我这才放了手，顺着她的脖子直摸而下，攀缘而上。
女人哆嗦着，克制不住自己的呻吟声。
嗯。。不要啊，不要。。。
我给你说，别。。，啊
我却不住手，微微减弱了力量。这倒不是我不想，而是手中的绵软细腻就像一股电流席卷而来——我怀疑我的意志力经不起这个冲击。我还有很多疑问必须要解开，离天亮没剩多少时间。
到底什么情况？
女人紧紧贴住我，慢慢把电话内容告诉我。
电话是她楼下同伴打来的。
四个凶手在穿越州界时被逮到了，没有拼死挣扎，他们仅仅象征性搏斗了几下，其中那个击伤我的家伙，他是这个团伙的领头人。他一见到拦截他的人是谁，就立刻毫无隐瞒，交代了全部情况。他们是雇佣军，不是亡命徒。
是狼眼雇佣的？
女人恨恨的点点头。
狼眼在哪？
他就在家，不过，这会已经在飞越大西洋的飞机上了。
他跑了？！
是被送走的。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女人不安的捏捏我的手掌，我也捏捏她，她哎呦叫出声，扭了我一把。
他是被躺着送走的。。她说，他没有一年半载回不了欧洲了。
他的父亲什么反应？
上次已经给他警告了，他的哥哥明天会去巴黎，亲自上门致歉。他是个好人，而且他的妻子是我们家族的一员。
我侧过身。
你爱我是吧，那我要提出几个问题，你不会对我隐瞒吧。
女人叹着气。
这个不是隐瞒的问题，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家族的事情我从来不参与。。你的问题我明白，但答案我却没有，你相信我吗？
她知道答案？
恩，也许她知道一些。
我无法不相信身边的女人，虽然人心隔肚皮，但对这个刚刚不久前成为我的女人的她，我深信不疑，这是个纯洁的好姑娘，就像一汪清泉，清澈，透明。
你们电话最后提起我了？
啊，没有啊。。。
女人就是不肯说，我也只好作罢。
我以为此后的谈话会是平静的。可是，让我再次冲动而惊讶的都埋藏在后面。女人同样被我说的内容所震动，她张大着嘴，呼吸变成急促的喘息。事实是，这个晚上过后，我深深觉得我认识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我永远琢磨不透的神秘万花筒——它貌似结构简单，一个纸筒，几个镜片，一堆鲜艳的碎片，但千变万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图案会怎么变化，而一旦某个图案嬗变消失了，要转动几百年才有可能出现同样的组合，这就意味着，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欣赏，每一秒都值得珍惜。在英语里它被写做kaleidoscope，这词汇本身就集合了希腊语中的kalos（美丽） eidos （形状）scope（观看），发明这个的人一定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居然成了科学重大发明而载入了史册。
她们为什么一个一个出现到我的生命里
这些很久之后我才顿悟，但这个答案实际上早就存在（也许）。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珍惜和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想把我的疑惑，我的奇异感觉都讲给女人听，还有我和另外两个女人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刚刚开头就无法继续下去。
她们也是孤儿？像我们一样？
女人惊呼起来。“我们”，我重复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孤儿？
什么？什么？
女人从被子里跳出来，她用的法语，人们只有被强烈震撼之后才会用母语脱口而出。她跪倒我边上，双手捧住我的脸，手指抖个不停。看到我确认的点头，她摇晃了一下。
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此刻的女人。大喜或大悲会导致人的脑垂体毫秒里分泌出一种神秘物质，它出现过于剧烈，以至于大脑无法充分吸收，从而能导致大脑缺氧，成语里魂不附体就是这个极端反应的最好表达，在英语里like a bolt from the flame(碧蓝的天空响起霹雳)没有切身体会是难以相信这个[东西]存在的。
女人的吻令我差点窒息。
许久之后，她冷静下来，却拿住我的手，让我抚摸她的手臂，她的皮肤起着密密细小的疙瘩。
你知道我快疯了吗？
她吻着我的手，而后就一路吻上去，似乎要永远把吻持续下去。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拉起被子重新盖住她，把她搂进怀里，我们缠绕到一起，慢慢听她讲她的故事。
世界上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却有各自的不幸。
我们都是孤儿，和你们一样。
女人第一句话就引起我的疑问。
我们？
恩，我和她。
一张白色的渔网，烈焰弯刀，蜜桃深谷。
热流沸腾，口感舌燥，现在我就不敢提起那个楼下的女人。
你怎么了？
我和女人之间毫无阻碍，加上她身体又非常敏感，她感觉到什么，扭曲身体适应着，而且用探索的眼光扫视着我，而我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她畏缩着红了脸。
你老实点，呵呵，其实。。。
她单纯，可是一点也不傻，这个话题现在不合时宜。于是她继续讲她的故事，我紧紧抱住她，再也没去插嘴。
三岁那年我和她同时成了孤儿，那时我太小了，她也就比我大两岁，我能记得就是那天房子里人好多，连大花园里也占满了人，我和她好奇的跑来跑去，没有人管我们。
一直到我懂事，我和她从没有分开过一天。故事不断从别人嘴里传到我们耳朵里，有真有假，我们只知道一个事实，自那天开始，我们成了孤儿，我们双方的父母至亲全都上了天堂。年龄越大，我们就越清楚，也就越亲密。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妹，但我和她都认定，彼此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有点自欺欺人，可又能怎样？
我有时想，这大概是上帝仅存的一点仁慈，不至于让我真的孤孤单单。
我们属于一个大家族，历史能追溯到拿破仑第一次执政那年。大革命时期，我们祖先从法国逃到瑞典，在那里重新开始，生根发芽，一直到二战开始前，他们才重新回到祖国。这就是我们家族不同于传统贵族的地方，我和她血液里更多有北欧贵族的基因。可是，接下来的几年，战火纷飞，家族出现了第一次分裂。政见不同是导致分裂的根源，但抗击和绥靖水火难容。
抵抗组织首领和政府高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同时出现到我们家族里。暗杀，爆破，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发誓要把德国人赶出祖国。她的曾祖父就是头领之一。维持，保护，让普通百姓尽可能不受战火的暴虐，试图和德国人和平相处。我的曾祖父干着他认为对的事情，他是巴黎警察局的高层之一。
我们的家族和德国渊源极深，有数不清的亲朋好友在这个最近的邻国。甚至可以这么说，在我们家族某些人的心里，德国等于是第二故乡。尤其是我的曾祖父，他心中的矛盾如此巨大。
兵戎相见，血流成河，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表哥杀了表弟，表叔绞死了侄子。。这就是当时家族纷争的真实写照。这一段血雨腥风，埋下一个深深的祸根，一个把我们变成孤儿的祸根。
直到纳粹向犹太人伸出屠刀，整个家族被这个残酷的现实震惊了。我们不是犹太人，但家族有无数犹太朋友，他们和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能够从瑞典重回祖国，这中间如果没有犹太人无私的帮助，将会是困难重重。“冬赛场”围捕事件爆发之后，家族空前团结起来，一直到二战结束，双方里应外合，拯救了数不清的犹太人以及抵抗者的生命。
就在盟军诺曼底登陆那天，双方似乎已经尽弃前嫌，他们在秘密据点聚会，准备研究如何配合盟军的欧洲反击战，尽快把德国人打回老家。一个不幸的意外事件让这场聚会变成了屠宰场，德国秘密警察突袭会场，除了个别外围的家族成员幸免于难，其他人则全部在拼死抵抗中丧生。这个秘密如何泄露出去的，到今天还是个谜。双方相互指责对方，但也都没有任何证据，因为双方的精英都死伤惨重——即使要陷害对方，也不可能拿自己人来陪葬，这绝对不可能。双方中自然有智慧之人，他们秘密联手，从那时起就开始寻找真像，一直到我们双方父亲这一代。这也是我们两家亲如一家人的原因，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但是，17年前的这次[意外]让这个目标几乎变成了泡影。家族为此开了不知道多少次会议，动用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和手段，其中不乏威胁，暗杀，绑架，刑讯，很多人为此丢了性命，可最终得出的结果，这就是一场[意外]。尽管如此，其中的阴云至今未曾散去。
我们像公主一样生活到今天。所有人都宠爱我们，我们双方父母留下了庞大的遗产，使很多人[受益]。如果我们是男人，可能注定要去继承，可我们是女人——说句实话，我没有能力去完成我父亲的目标。所以我们从小到大，被小心翼翼保护着。不管家族有什么样的最终目的，至少到目前，我们生活的很平静。
我真的不在乎这些。她却不一样，她一直在努力，我很佩服她，她比我坚强十倍。她比我大两岁，却和我同年上学，她是我的保护神！她要保护我，也不敢拼尽全力。但我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谁也无法让她放弃！
我记得我15岁那年。那年的暑假，我们照例飞去瑞典度假。
我们当时丝毫不知道这次旅行将改变我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