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没有答案
斥候安静的向着白塔走去，茉莉也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水晶峡谷每座房屋距离都很近，但由于依山势畔水而建，高低错落，并不显得特别拥挤。斥候看见几乎每座房子都不大，木制结构，修建的特别简朴，而又各具特色。不过，令他感到意外，房子静悄悄的，房前屋后，看不到有人影出现。一路走来，除了他在村口碰见的老人，他再没碰到过其他人。
斥候抬头看看太阳。
此时刚刚过午，应该是午餐时分，但他没看见有炊烟升起。这可真怪，他暗自想。不过，他马上就聚拢精神。远远的，他看见那座高高的白塔。
白塔前站着两个女人。
日安，愿清风永远与你们相伴。
在距离还有几步远时，斥候停下脚步，他低下头，把手放到胸口，手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一些。他明显感觉到，距离白塔越近，他身上那种力量就越来越充沛，芒噬功似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恢复。
日安，愿流水永远与你相伴。
站在前面的女人答道，她的声音清亮。
看来你用最快的速度证明了你自己。
她看了一眼斥候身后，又把目光转回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斥候。
斥候抬起头，定睛看去。
与之前那个芒噬者相同，这个女人也只有羽毛遮体，肌肤晶莹，不过，与斥候想象中不同，这位首领看上去似乎更加年轻，一头古铜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更衬托出她饱满的胸膛，苗条的身形。
斥候有点犹豫，他把手抬起来，迟疑着又放下。自己已经遭到过一次拒绝，现在是否还要再尝试一次，他实在心里没底。
请报上名来，并说明来意。
首领的话彻底打消斥候的念头。
也许，规则真的变了。
他心里叹气，嘴里却马上回应道。
橡树之子，来自冰林谷，我的名字是。。。
斥候没有丝毫隐瞒，一股敌人在西方聚集，他需要了解真实情况，他的时间非常紧迫。
这么说，你的确在为人类服务。
首领面色严峻。
作为一名芒噬功修炼者，你不知道这是一种背叛行为吗？
斥候一惊。这种指责的根据是什么？
对不起，我已经很久没回来，难道帮助人类维护和平，也变成了罪过？这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吧。
斥候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反问道。
两个女人相互对视。
人类的铁鸟就像毒蜂一样飞来飞去，无论西边还是东边，到处都有人类的军队在活动，那些背叛者打破规则，把这里早已变成了战场，你居然还敢说你在帮助他们维护和平，现在还有和平吗？
首领大声说。
你难道是生活在真空当中，还是你已经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认为这些都是正常的？
斥候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并非不知道首领所说的，自从战争再次爆发，双方激战的战场不断发生变化，但是双方一直在试图绕过这片妖精之地，这片被原始而强大魔法保护的地方是禁区，是死地。不管人类的军队如何强大，他们的武器，雷达，飞机，坦克，那些精密的电子元件，在这里会失灵，发生各种故障，变成一堆废铁，而仅靠人类的步兵，单兵武器，即使武装到牙齿，也根本不是那些妖精，妖怪，妖兽的对手。士官长那次遭遇的惨败就是明证，这些骁勇善战的士兵在这里完全变得像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他能质疑面前这个芒噬功者描述的事实吗？铁鸟飞来飞去，这不可能啊？士官长难道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斥候感觉到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他把整件事想得太过于简单。他回忆着那张军事地图，那些标注用的红色小旗。他决定一探究竟。
他又一次伸出手掌，那团利箭一般的红色火焰将会证明自己的确对这里的改变一无所知。
无需多言。
他静静等待着，等到另一团火焰与他的火焰融为一体，到那时，一切将拨开迷雾。斥候抬起头，透过火焰，他凝视着眼前两个同族的女人。很显然，她们还在犹豫。她们也透过火焰凝视着他，火苗轻轻抖动，他发现两双眼睛中似乎有迷雾不断弥漫，惊惧，畏缩，怀疑，以及非常非常复杂的各种情感。她们的这种害怕，大大出乎斥候的预料。什么时候，以毫无畏惧，坚定勇敢著称的芒噬功修炼者，竟然如此害怕一个同类，而且这个同类的等级还远远低于自己。她们看着斥候，就好像看着一只妖精大陆最凶残，最无情，最致命的魔兽。
斥候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一阵胆寒。
魔兽！
难道她们认为他是一只魔兽？
一只在远古就已经被彻底逐出妖精大陆的魔兽？
斥候为自己萌发的胡思乱想而好笑，他闭上眼睛，张开嘴，慢慢吟诵道。
尔之生命，吾之生命，生命不逝，灵魂不灭。
突然，斥候听见一个声音响起，不，那应该是两个声音汇成了一个声音，清澈，响亮，极其动人又充满令人喜悦的欢愉，两个声音似乎并非来自前方，而更像来自空中，来自高高的空中，就像两只纵声歌唱的鸟儿，优美而动听。
尔之生命，吾之生命，生命相连，灵魂永恒。
斥候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感觉到一阵炽热正在慢慢慢慢包围着自己，他感到在那个吟唱声中，自己正在飞离地面，身体变得如一片羽毛，微风吹过他的耳畔，掠过他的皮肤，那种久违的宁静安详之感遍布于他的身体之中。
歌声嘹亮，就在斥候完全进入到芒噬功修炼者最熟悉的感觉当中，他明白对方正响应着自己的行动，她们终于准备用这种最原始，但又最有效的方式与自己沟通，他兴奋起来，而同时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将会告诉自己什么？
记忆中那些妖精世界的碎片会复合成怎样一张画面？
她们是谁？
自己又是谁？
为什么一个妖怪会离开自己的家园，孤独的生活在人类世界中？
她们是否会有这个答案？
斥候的脑海里，各种问题如波涛翻滚，纠缠，繁杂，一股股冲击着斥候，根本不给他思索理顺的时间。不过，斥候并没有着急，该来的终究要来，只要一个问题被解决，另一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至于说到顺序，无需多虑。自己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坦然接受，无论这些答案有多么残酷。
但是，尽管这个无比沉稳坚强的斥候做好了准备，他怎么能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经历，他心中那些巨大的秘密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事，那些即将回到他脑海里的记忆，已经远远超出他最荒诞和大胆的想象。
猛然，斥候睁大眼睛，他眼前的世界消失了。一团如同大河奔涌时卷起的漩涡，在他注视下，飞速旋转，慢慢逼近他。在漩涡中，几双凶恶，冷森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个模模糊糊的巨大魔影若隐若现。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颤抖起来，发出一阵无比痛苦的嚎叫，他想扭头跑开，想如同一个可耻的逃兵逃之夭夭，但他的双脚根本动不了，似乎被两只爪子死死摁住。斥候惊慌的低下头，他看见那只被他起名叫茉莉的猞猁注视着他——不，那不是猞猁，而是一个披着猞猁的皮毛，眼神中充满仇恨和愤怒的女人。
你逃不了的！
那女人冷冷的说。
你这只魔兽，你将为你犯下的罪恶付出代价！
斥候挣扎着，他想辩解。我不是魔兽，我是一个善良的芒噬功修炼者，是这片妖精大陆的守护者！但他发现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却是邪恶而刺耳的嚎叫声，那种嚎叫根本不是一个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漩涡已经逼近到斥候只有一步远，从里面冒出凛冽寒气，斥候感到脚下一松，猞猁不见了，她就像空气般消失了。可与此同时，从漩涡里猛地伸出一只手，一只美丽纤细的手，她的掌心有一股红色火焰，如同一支利箭。这团火焰和斥候掌心的火焰瞬间接近，而这时，斥候掌心的火焰，已经就像风中的蜡烛，奄奄一息。斥候从心中生出一阵希望，他焦急的等待着。这都是误会，自己是个好人，快啊，快啊，你们都错了，我怎么能是一只魔兽。
两团火焰慢慢接近。
火苗颤抖着，虽然还带着一丝犹疑，但两团火焰在一点一点融合，就在它们完全成为一个整体后，猛然，爆出一团闪电般耀眼的光芒，斥候愣住了，看着那光芒，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匕首锋利无比，让他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再也不属于自己，而脑海里那一股股疑问形成的波涛变成一幅幅画面，犹如坐在一辆高速列车上，从车窗外闪过一片片风景，虽然非常快，但画面清晰，无比清晰，斥候呆呆看着那些人，那一幕幕景象，他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是的，自己就是一只魔兽。
火焰熄灭了，漩涡把斥候吞没。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但就在那最后一刻，斥候似乎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他回过头，他忽然就迟疑起来。
他看见了什么？
等待他的命运又将如何？
我不知道，因为故事没说。不过我知道，在一个妖精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暂时需要休息一下，听我讲我的故事，也许你们会认为这两个故事没有关系，但我可以认真的告诉你。
你错了。